第13章

“斯图卡哥哥?”他走过去。斯图卡头不回的指着这课树问:“这是柿子树?中也吃过柿子吗?”中也没有立马回答,而是等斯图卡转头看过来时,有些纠结的说:“你是不是又忘记我失忆了。”斯图卡愣了一下:“啊,好像是这样。”中也没在意,可能是心大也可能是年纪太小了,就算斯图卡三番两次忘记自己是个失忆患者,他也没什么感觉。他绕着树走了一圈,说道:“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吃过,但会结果子的吧,到时候吃了就知道是什么味道了。”他仰头看着斯图卡,说道,“最大最甜的柿子先给你吃。”斯图卡一直觉得中也是个嘴巴很甜的孩子,对上那双天真又布满真诚依赖的眼睛,他无法将中也这种话视为讨好。他是真心这么想的。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可正是因为这样,斯图卡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这原本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就跟中也说的那样,等结果子后尝一下就知道是什么味道。他已经知道柿子树长什么样子,这种树也不会再属于他的知识盲区。但是……“味道啊……”他眼里面上的情绪逐渐淡出,面无表情的,轻声嘟哝着。中也挠了挠脸颊,他觉得现在的斯图卡有点怪怪的,还有些陌生。可又形容不出那种感觉。斯图卡原地站了一小会,低声说:“是没见过的树,没吃过的东西……”过去十四年的人生里,斯图卡很少会主动期待什么东西,甚至连‘想要什么’这件事对他来说都像是只有贵族老爷才有闲情逸致去思考的问题。一直以来,他能拥有的东西都太少,光是要守住这些有限的东西就几乎耗尽了全力。他生在战乱之中,活在战火和纷争之下,不管是在过去的母国还是在异世界里,他就没有能静心思考‘我要什么’的时间。因为这两处地方,都不安全。危险和生活是共存的。科扎特曾经跟他解释过何为和平,和平就是没有战争,没有暴力,没有死亡,大家可以和睦的相处在一片蓝天之下,为了自己的理想而拼搏。斯图卡面上听着,嘴上应着,心里其实嗤之以鼻。他觉得科扎特的想法过于天真,科扎特的挚友giotto亦是如此。没有见过的东西,就算是斯图卡都想象不来。他只见过污黑发臭的河道飘过的腐烂尸体、夹杂内脏和鲜血的垃圾堆里嘶哑哭泣的弃婴、老鼠四窜的阴暗街道,那枕着硝烟睡去的日日夜夜,随处可听闻的惨叫哀嚎是他的催眠曲。活着对他来说只是也仅是活着,他没有什么可以期待的美好事物,也没有能称之为理想的东西。当他提出要回来这个世界的时候,科扎特和giotto都试图劝说他不要离开。那时候他们二人共同创立的自卫队已经具备规模,甚至发展成了两个黑手党组织,在他们的势力范围里,除了偶尔的小打小闹外,基本实现了和平。那只是基本而已。第一个对他诉说何为和平的人,为此努力的人,和他的挚友都成为了黑手党的首领。他们有着可靠的亲信,但手底下的人并不是人人都向往和平,野心和欲望交织,斯图卡几乎可以预见到这两个组织未来会如何。他们组织内部酿造出来的腥风血雨,会成为下一个纷争的起源,而他们二人当初向往的和平,会被自己创立的组织击碎。所以他不会留下,而是选择回来这个世界。至少这个世界还有一些他想守护的,能够掌握的东西。可是要守护的四名好友,已经死了。斯图卡甚至不想去调查他们的死因,不管是自作孽还是被背叛被抛弃,死亡总是会有一个理由的,说不准会诞生一个让他复仇的理由。但死亡对斯图卡来说,真的是太常见了。因为他生存的环境就是与死神共舞。人已死,复仇毫无意义。正是因为如此,当初被充当实验炮灰的时候,他才没有告知同伴们这件事,因为复仇对他毫无意义。弱小才是原罪。可强大也会成为一种原罪。他向往过强大,向往过力量,却从科扎特和giotto身上看到了强者的无奈,预见他们的末路。这个世界并不和平。这个国家还在打仗。这个小镇看似平静,也随时可能被卷入战火之中。但在这个时候,有个全心依赖他的孩子,对他说出了一番很普通的,本不应该让他心里有什么起伏波澜的话。就只是说,等结果子了一起吃,一起尝试柿子这种从未接触过的陌生食物的滋味罢了。斯图卡抿着唇,道:“我开始期待柿子是什么味道了。”中也总算听到了自己能听懂的话,笑嘻嘻的说:“恩,我也很期待呢!”斯图卡:“还有柿子饼,到时候问问怎么做柿子饼吧。”中也:“我也会帮忙的哦!”明明没有和平,明明还不知道前路在哪里,不可思议的是,斯图卡在别人的情绪语言带动下,有了吃柿子和柿子饼的两个期待。斯图卡看着懵懂的中也,说:“你是个小笨蛋。”什么都不懂,还把自己搞失忆了,很多看一眼就能记住的东西,很多想一下就能搞明白的问题,都需要别人解释才能懂。中也没生气,理所当然的道:“可是我才七岁啊,又失忆了,笨不是应该的吗?等我长大就会变聪明了。”斯图卡:“我七岁的时候如果像你这么笨,早就……”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里了。会腐烂,会发臭,会被遗忘,会被清洁工用铲子随意的铲起来丢进垃圾堆里,可能是被焚烧也可能是被埋在什么地方。生存对斯图卡来说,本应该只有‘活下去’这种跟动物没有两样的本能而已。他心里这么想着,却对中也招了招手。中也没有防备的走过去,下一秒觉得身体悬空。他被斯图卡托着腋下,举了起来,双腿离地。斯图卡模仿着以前见过的别人的做法,调整姿势让中也能够坐在他的肩膀上。对比才十四岁身高已经有一米七二的斯图卡,七岁的中也是真的太小了,就算是坐在他的肩膀上,感觉也没什么重量。斯图卡说:“你要多吃饭,长高一点,现在就像是个小婴儿。”一个失忆患者,拿他当刚出生的婴儿完全没有负担。斯图卡听到了肩膀上的中也在咯咯的笑着,他记得小孩子笑起来都会发出咯咯的笑声,就像是小鸡仔一般。斯图卡:“我发现我找到了该怎么跟你相处的办法。”中也低下脑袋,看着斯图卡的眼睛好奇的问:“什么办法?”斯图卡用鼻子蹭了蹭他的额头:“只要把你当成刚出生的孩子,我就不嫌你笨了。”也不会将同样有重力能力的你,视为七岁时候的自己去比较。这样不公平。然而,就跟‘期待’一样,‘和平’一样,‘不公平’这种词汇也只是斯图卡听说过但从未真心在意过的东西。以前不在意,直到刚才踏入这个小院子的大门时也不会去在意的东西,现在开始有点在意起来。他发现这不是什么坏事。他肩膀托着中也,在小院子绕圈圈的走着,中也双手放在他的发顶上,枕着他的脑袋,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这是一种很无聊的游戏,但似乎二人都乐在其中。一座小小的房子,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一棵能结出果子的柿子树,还有两个拥有同样的能力,以后将会生活在一起的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长久的无法疏散的孤独,似乎也因为午后温暖的阳光而慢慢褪去。第17章 斯图卡和中也正式在这个小镇上开始他们的新生活,不管对谁来说,过去几天过的日子都十足混乱。斯图卡高烧刚痊愈就带着中也落居在这里,而中也更不用说,奔波找到亲人(?)后,也没有什么好好休息的机会。他在横滨待了一晚上,全都耗费在照顾斯图卡身上,当天晚上吃过简单的饭菜,二人就抱着新被褥呼呼大睡。尽管被褥还没清洗过,中也却睡得很舒坦。他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性子,只觉得什么都是新鲜的,就连屋外的惨叫都是新鲜……惨叫?中也猛地坐起身,才发现天已经亮了。昨天买的小闹钟显示现在才早上七点,时间很早,旁边的斯图卡迷迷糊糊的说着:“别管。”就又呼呼大睡起来。斯图卡的生物钟本来就比较晚,向来是晚睡晚起,早上七点钟对他来说可不是恰当的起床时间,一般是直接睡到中午的。但中也睡不着,他给斯图卡掖了下凌乱的被角,将对方露在外面的双脚都盖好,才起身去了院子。打开大门,一个身影咕噜噜的滚了进来,而门口还有一头大黄狗。很显然,门口这个人应该是被大黄狗追到这里。大黄狗见到中也后,可能是觉得人类变多了,不满的汪声叫了两下跑开了。地上的人还在啊哟哟的叫着,抱着脑袋双目紧闭的颤抖,中也蹲下身,用手推了推他的肩膀:“乱步,狗已经跑掉了,你可以起来了。”乱步微微睁开眼,确定门外确实没有那条大黄狗的身影后,连忙起身推着中也进去,又谨慎的关上门,拍着胸口说:“吓死我了,突然就追我,要不是我跑得快就要被咬到,打狂犬疫苗可是很痛的,我一定要告诉爸爸,怎么能让这么可怕的疯狗在外面乱窜呢。”中也脖子动了动,说:“我觉得它应该是饿了,闻到你身上的气味。”乱步恍然:“也对哦,我以前经常走这条路,见过几次,它也不咬人啊。”只要不是疯犬,乱步就安心许多。中也以为他只是路过,想着对方冷静下来后应该就会离开,却不想乱步拉开外套的拉链,从里面掏出一个便当盒,塞进中也怀里。“是我妈妈亲手做的玉子烧哦,加了很贵的芝士,给你们吃。”乱步是离开了没错,在他送出便当盒,没等中也回应就打开门,飞一般的往外跑,一眨眼就没了踪影,中也想喊他都来不及。正当中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身后传来斯图卡的声音:“收下吧,这应该是赔礼。”那么大的动静让斯图卡想忽略都难,他本来就是个浅眠的,打着哈欠倚着门框,睡眼惺忪的说:“那小子黑眼圈那么重,估计一晚上没睡,你要是追上还给他,那他今晚也不用睡觉了。”中也疑惑:“送便当跟睡觉有什么关系?赔礼?是道歉的意思吗?可是他没有做对不起我们的事情吧。”就连骂他们是笨蛋的仇也当场报了,中也实在想不出乱步做这一出的原因。斯图卡:“……”他抓了抓头发,说道,“对你来说是这样没错。”看着精神奕奕明显睡饱了中也,斯图卡试探的问:“你饿了么?”回答他的是中也咕噜噜叫的肚子。斯图卡叹了口气,认命的往厨房走去:“差点忘记了,正常来说是要吃早餐的。”斯图卡不习惯吃早餐,可能是异世界里养成的习惯,意大利人早餐一般都是靠一杯咖啡应付过去。可既然家里有个小豆丁,又下定决心要认真养,斯图卡也不想敷衍了事。不过,让他做早餐是不可能的,他还是很困,就只是拿出昨天买的面包,点燃森之指环,用火焰将面包烤得松软容易入口。估计科扎特做梦都想不到,他送出去的七枚大地指环,竟然被斯图卡用在了这种日常琐事上面。从来都是实用派的斯图卡将放在篮子里的面包提到了院子,又取了一瓶牛奶,两人坐在院子的围廊下吃起了早餐。松软的面包搭配芝士玉子烧,中也吃得一脸幸福,喝了半瓶牛奶后,看到斯图卡手里的面包只咬了一口,人也半睡半醒的模样,道:“斯图卡哥哥不喝牛奶吗?”斯图卡强撑起精神的回答:“你要听实话还是假话?”“有什么区别?”“区别就是假话是‘牛奶是小鬼头喝的,我不需要’,实话是‘我讨厌牛奶那个味道’。”斯图卡喝过没加工的牛奶。有一头奶牛从农场跑出来,正好被他和同伴们撞见,那家农场的主人很残暴,而当时他们几个小孩可处理不了这么大的一头奶牛,就想着干脆在人来之前将牛奶挤光,好歹能用来充饥。容器是有的,但挤牛奶是力气活,心急的他们干脆就躺在奶牛肚皮底下,像是刚出生的猫崽喝奶一样,不管不顾的大口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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