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黛玉忙用从皮箱带来的面纱掩住口鼻,也让特蕾莎公主戴上。

特蕾莎对黛玉这行为感到不解,但想到她这妹妹在之前也是行为乖张异常,便知自己不好违逆她,戴上面纱后领着黛玉穿过镜子般闪亮的长廊,来到路易十六的房间。

她们悄悄透过门缝里看去,只见房间里人影绰绰,几个医生在床边又是检查又是哀叹。

她们的父亲正躺在床上,远远看去黛玉隐约发现红色痘疹已经爬上路易十六的脸庞。

这症状,不是天花还是什么。

法兰西王后脸色惨白,踉跄走出房门,虚弱地摇摇头,双手无力地捂住脸,一向在她们面前要强的法兰西王后竟然哭了出来。

林黛玉知道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她开始发挥管理潇湘馆的能力,以及她从王熙凤照顾巧姐的事情中汲取的经验。

只见黛玉命几个得力的仆人戴上面纱,在照顾国王的同时,把房间内的毯子和贴身衣物烧了去,而那几个医生则轮流坐诊,剩下的奴仆一律远离路易十六的房间,避免被感染。

最后黛玉宽慰法兰西王后一番,让朗巴尔夫人陪她回另一个房间休息。特蕾莎冷眼看着自己妹妹把这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更觉自己以前小瞧了她。

“妹妹,有件事我想不通,我们在杜伊勒里宫好好的,父王怎么会感染上天花?”特蕾莎发觉这病毒来得异常,按理来说,在发现巴黎有天花的那一刻起,杜伊勒里宫就全面封锁,任何人不能随意出入,可就是管得如此严,路易十六还是感染上天花。

黛玉低头思索,思绪万千,眼下最希望国王出意外的,可能也就只有卡洛纳先生,毕竟在此之前,卡洛纳先生可是想要把路易十六送上断头台。

可是他的目的已经达成,法兰西已经按照他的意愿实行君主立宪制,卡洛纳先生又何必赶尽杀绝。

“姐姐,你说是谁最希望我们法兰西王室出事?”林黛玉提醒特蕾莎,特蕾莎年纪比她大些,对于法兰西王室的各种恩怨自然是比她更清楚。

特蕾莎转动她褐色眼眸子,说:“这话倒是不错,只是父亲对这类事闭口不提,我们还是到图书室里看看,或许书上的历史可以告诉我们答案。”

自从路易十四翻修卢浮宫后,杜伊勒里宫就被遗弃荒废,直到她们的父亲路易十六被关押到这里,杜伊勒里宫才重新焕发出生机。所以图书室自然是破败不堪。

图书室在一间昏暗的楼阁里,她们举起烛台,从木制梯子爬上去,由于多年的废弃,黛玉每踩上一格梯子,这梯子就发出吱呀声音,仿佛下一秒就会断开。

黛玉和特蕾莎手脚并用爬进图书室,毛毯腐烂的味道涌鼻而来,特蕾莎点亮烛台,小心翼翼呵护着火,生怕这火不小心点着图书,那可就是天大的罪过。

这图书室矮矮窄窄的,似乎要把这些闯入图书室的人压得喘不过气来,她们把烛火摆在中央,让它远离可燃物。

这图书室似乎很久已经没人来过,黛玉走到身边最近的书架,随便抽出一本书。

这些书本的质感与她潇湘馆里的书不同,潇湘馆里的书装订的很好,封面皆是青蓝色,书墨飘香,让她爱不释手。

而现在法兰西的书本,封面是羊皮纸包成的,内页早已发黄,里面的笔墨也已经模糊,黛玉每轻轻翻动一页,这书本就快散架似的。

黛玉只得小心翼翼把书本放回去,借着昏暗的烛火扫视书本的扉页,她喜好读书,只是不知法兰西的书和潇湘馆里的书有什么不同。

一本暗红色封面的书吸引了她的注意,鬼使神差中萌出心意,黛玉拿下那本书,名叫做《罗密欧与朱丽叶》。

名字倒好,只是不知这内容怎么样。黛玉看到后内心暗暗纳罕。

她刚要翻看这书,忽听见特蕾莎在不远处的柜台叫她,黛玉只得把书放进怀里,赶了过去。

“妹妹,快过来,这里有大不列颠国王的来信。”特蕾莎不愧是从小就泡在图书室里的公主,她一下子就在浩海如烟的图书中找到关键之处。

特蕾莎知道,比起那些放在架子上等着腐烂的书,图书室里的档案柜才是最重要的,里面的档案可比那些书精彩多了,老国王的日记、其他君主的来信、欧洲的地图都一一放在档案柜里。

特蕾莎坏笑了一下,估计路易十五怎么也没想到他的秘密会因她重见天日,在那时路易十五为了防止秘密泄露,把这些信件和日记都藏到当时已经废弃的杜伊勒里宫,只是今日被她们翻了出来。

林黛玉凑到特蕾莎身旁,只见特蕾莎把那些信件铺开,信件上的笔迹歪歪斜斜,龙飞凤舞,只是上面的内容她不太看得懂。

但黛玉凭着对书信的了解,她认为写这封信的人内心一定是无比愤怒或慌乱的。

特蕾莎到底是正经的法兰西王室公主,浏览那些信件后便知晓一大半。

这些信件来自英国国王乔治三世,里面的内容不堪入目,全是对路易十五的控诉和嘲笑,以及对他情妇的尖刻评论。

七年战争早已让英国与法兰西结下梁子,法兰西因为英国吞并法兰西在新大陆的北美殖民地而恼怒,而英国又不满于法兰西暗中资助美国进行独立战争,于是这七年战争就暴发直至1763年结束。

那时特蕾莎不仅还没出生,她们的母亲法兰西王后还只是个奥地利年轻公主,自然对这些战争一知半解,更不清楚法兰西王室世世代代的恩怨。

“原来英国与我们结怨已深。”特蕾莎恍然大悟,终于明白法兰西王后和路易十六对英国的忌讳。

特蕾莎望向黛玉,疑惑道:“可是这和父王感染病毒有什么关系?”

林黛玉把信件上那些涉及到的国家英国、普鲁士、奥地利圈起来,说:“你马上去查查咱们宫里的奴仆,有来自这些国家的一并叫到一楼大厅。我自有话要问。”

林黛玉到底是经历过贾府种种乱象,知道那些达官显贵的内宅里也是如此血腥风雨,她入住潇湘馆时第一件事便是立规矩,奴仆多了,若不及时训诫教导,迟早会酿成大祸,比如隔壁怡红院的窃玉、驱茜雪事件。

祸起萧墙,一旦她们大观园哪个院里出了事,大多都是由那些奴仆引起的,这些奴仆在她们这些千金小姐眼里自然是如同猫儿狗儿,但抓起人来还是很痛的。

这法兰西也是同理,想处理路易十六的人多了去,黛玉只得先从最不起眼的奴仆下手,而不是贵族卡洛纳先生。

黛玉把档案柜里信件以及国王的日记夹在《罗密欧与朱丽叶》中,便和特蕾莎离开了图书室,开始审问那些奴仆。

一楼大厅,水晶吊灯在如镜子般的天花板上闪闪发亮,不远处的炉火在噼里啪啦燃烧着,虽已经入春,但杜伊勒里宫内还是很冷,雪白大理石砌成的墙仿佛巨大的冰块,寒意弥漫到那些招来的奴仆身上。

黛玉和特蕾莎正襟危坐立在讲台,居高临下看着这些奴仆。

“我只管问你,若有半句虚言,那我就不顾平日里的情分了。”黛玉发挥自己在潇湘馆里的伶牙俐嘴,低头暗暗观察那些奴仆的脸色。

“这几日你们有没有出去过?”特蕾莎按着黛玉的要求发话。

那些奴仆都否认自己出去的行为,但黛玉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一仆人的心虚和慌张。

那人眼神到处乱瞄,双腿不易察觉地瑟瑟发抖,黛玉瞧见这模样,一下子就想起那时王熙凤审查良儿偷玉这一案,这表现与良儿的一模一样。

黛玉不动声色,继续由着特蕾莎发问,她来到法兰西后,发现特蕾莎虽年纪比她大些,但在处理管家事务还是远不如她。

毕竟别说特蕾莎公主,就连法兰西王后都没这些管家事务的意识,杜伊勒里宫的仆人虽没有贾府的多,但若任由不管还是容易出乱子。

问完话后特蕾莎转向黛玉,摇摇头说:“妹妹,她们似乎没什么问题。”

是吗?没什么问题?黛玉面带微笑让那奴仆上前,剩下的奴仆也不许离开,立在一旁看着他们的公主,黛玉知道,今天她要来个杀鸡儆猴才好,免得这些奴仆日后又生出多少是非来。

黛玉看了这奴仆的档案,名叫玛丽娜,曾是法兰西王后从奥地利带来的,现在照顾着路易十七。

“很好,先说说你这几天都干了什么。”林黛玉和蔼可亲地问她。

那奴仆结结巴巴回:“尊敬的公主,我一直在照看着路易十七王储,可怜的国王发生这样的事我却不知道,我真是该死。”

黛玉的眼睛亮了亮,她还没提国王呢,这女仆就不打自招,她继续问道:“哥哥可好?他这几日没有出什么事吧。”

女仆神色慌张了一下,说:“好着呢,感谢公主的关心。”

看着这漏洞百出的奴仆,黛玉和特蕾莎对视下了眼神,便知道国王的天花因谁而起。

黛玉马上想到那个路易十七在舞会上遇见的奥地利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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