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王殿下能睡得惯那张石床,想来夜王妃身体娇弱,应该是睡不惯的,就这样换了也好。”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故意给自己找了一个蹩脚的台阶下。
反正今日过后,骆君鹤也快要死了,往后睡不睡寒冰石床都已经无所谓了。
这么想的时候,他对纪云棠便恭敬了许多,以防再生出其他事端。
纪云棠看着朱太医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样子,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转瞬即逝。
这太医的戏可真多,怕是比他兜里的钱还要多。
不过,纪云棠现在差不多可以完全确定了,骆君鹤的病情,并不是朱太医不懂,而是他故意这么诊断的。
就是不知道他对骆君鹤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让他如此坑害于他,苦苦折磨了他三年。
亦或者,朱太医早就被别人给收买了,在替别人做事。
纪云棠心里有了决断后,带着朱太医就到了西苑。
他提着药箱,脚步生风,满脸高傲。
岂料,纪云棠刚推开门,朱太医被骆君鹤的模样给吓了一大跳。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
皮肤泛青,形如枯槁,两边脸上全是黑红交加的腐肉,唇色苍白如纸,头发凌乱的披散在肩头,整个人透着一股绝望的死气。
朱太医心中微惊。
他三个月前,也就是上一次来给骆君鹤医治的时候,他人看起来还没有这么严重。
怎么纪云棠才进门不到两个月,骆君鹤就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了?
难道,丽妃的信息有误,纪云棠嫁给骆君鹤,其实只是为了他的王妃之位而已,她根本就没有好好的照顾骆君鹤,更没有帮他医治。
也对,骆君鹤的身体已经病入膏肓了,就纪云棠一个山野丫头,怎么可能有能力治的好他?
恐怕,她的这一身医术,也是外面的人随口编造出来的吧?
这个认知,让朱太医的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嘴角也扬起了一丝放松的笑意。
幸好纪云棠也只是不过如此,要她真那么厉害,那他这个行医三十多年的太医脸还往哪放?
朱太医嘴角的笑意,自然被骆君鹤和纪云棠看在了眼里,两人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
纪云棠捻了一下手指,明知故问道:“朱太医,你看见我家王爷病成这样,好像很开心?”
朱太医:“……”
纪云棠这句话,无疑是在打他的脸。
病人命悬一线,身为行医救命的太医,竟然还能笑的出来。
这要是传出去,那他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医德可就毁完了。
朱太医也是个变脸高手,他先是瞪了纪云棠一眼,接着满脸正色道:
“夜王妃,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本官看见夜王爷这样痛心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笑?”
“我们大夫都是医德高尚的正人君子,希望每个病人都能快点好起来,你不要血口喷人。”
纪云棠简直想笑。
医德高尚的正人君子,他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依她所见,朱太医是道德败坏的小人的还差不多。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朱太医已经从自己携带的药箱里拿出来了一卷银针和一把短刀。
他蹙了蹙眉,看向纪云棠,“夜王妃,本官要为夜王殿下医治了,你能否先回避一下?”
“等给夜王爷医治完脸,包扎好之后,本官会叫你的。”
纪云棠哪里不知道对方的目的,这是怕她在这里,他不好下手吧?
既然如此,她知道朱太医别有用心,又哪里会愿意走?
把他和骆君鹤单独留在一起,她可不放心。
纪云棠刚准备找个理由拒绝,骆君鹤却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咳的他面容痛苦狰狞。
咳完之后,一口鲜红的血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溅到了离他最近的朱太医身上。
朱太医:“……”
朱太医:“!!!”
他行医这么多年,哪里遇到过被病人吐一身血的情况,当即脸色就沉了下去。
这时,骆君鹤张了张嘴,虚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阿棠,朱太医说的没错,医者行医最忌讳打扰,这么多年他都是单独给本王医治的,你一个女子,留在这里多有不便,还是出去候着吧!”
纪云棠微抿了一下唇瓣,她听出了骆君鹤话里的言外之意。
他在告诉她,他自己可以应付。
纪云棠想了想,如今骆君鹤的眼睛已经好了,凭借着他的反应能力和身手,朱太医确实不能把他怎么样。
再者,在枕头下面,她还给骆君鹤藏了一把匕首。
若是真遇到了危险,他完全可以反杀了朱太医。
想清楚后,纪云棠平静道:“是,那妾身就先出去,让人给王爷烧点热水过来。”
在外人面前,她给足了骆君鹤面子。
朱太医却在心里冷笑。
装,继续装!
这两人装的还有点像恩爱夫妻那个样子。
若不是他亲眼所见,骆君鹤被纪云棠照顾成了这副快死的模样,怕是都要信他们两人是真的恩爱了。
直到外面关门声响起,朱太医悬着的心才是彻底放了下来。
没了纪云棠,骆君鹤又是个瞎子,丽妃交代的任务,他觉得自己已经能毫无悬念的完成了。
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意外总是来的那么突然。
就在朱太医取出银针,准备在骆君鹤脖子侧面的死穴上扎一针的时候,骆君鹤却突然偏过了头去。
朱太医的银针直接扎在了枕头上。
他有些生气,这一针目标正是大动脉,若是能准确扎中,那骆君鹤今日就必死无疑。
可他竟然躲了过去。
朱太医有些不信邪,他换了个方向,拿起银针准备再扎第二次。
岂料骆君鹤又再一次转过了头。
手里的银针再次落空,朱太医:“……”
他心里不禁嘀咕,这骆君鹤的运气未免有点太好了吧?
好像能预料到他的每一步动作一样,要不是知道他是个瞎子,他怕是都要误以为对方的眼睛能看得见了。
朱太医两次失败,他调整好心情,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恭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