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天明的背后,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人加起来,足足有三十个之多。
这些人除了市里的几个人之外,其他人基本都是来自省里的各部门。
其中就有贺天明的三姑爷张元岳,是省厅派来的代表之一,专门负责“一旦发现警员违纪现象,立即就地处理”的工作。
云湖县的领导呢?
抱歉,他们都不在场。
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贺天明亲自率领视察旱灾的小组,会从南部山区那边的几个水库,直接杀到云湖水库。
贺天明睁开了眼睛,再次往下看去。
担心会出现激烈冲突的现象,并没有发生。
被阻止取水的老百姓们虽说很愤怒,但在把守要道的负责人,对着他们重重跪在尘埃中后,还是没谁真想把他踩在地上,闯关。
随着负责人的这一跪,劳动人民再怎么愤怒,也会恪守基本的善良和纯朴。
但他们也没有退去。
因为他们家里的水缸内,真的已经没水了!
双方就这样在烈日下,无声的对峙着。
一方不能退却。
一方不敢退却!
这一幕是谁造成的呢?
“是我。”
贺天明心中默默的说:“没能在听到崔向东‘妖言惑众’时,重视干旱的苗头。”
秘书小林走了过来,低声汇报:“贺书记,十几分钟前,青山市派往德城市运水的车子,其中一辆不慎出了事故。事故,一死,三伤。”
青山大旱!
别的城市虽说旱情也很严重,但情况要比青山好很多。
因此。
从昨天晚上,青山市终于启动全境抗旱工作后,凌晨就派出了所有的道路洒水车,以及所有能运水的车子,前往的德城等市拉水,来救灾。
庄稼不庄稼的,先等等吧。
先供应青山市区里所有的医院、学校等单位,绝不能缺了水。
更不能让发电厂缺水!
大灾来临后,如果再停电,那将是一个毁灭性的灾难。
当这一幕出现后,很多人才想起了一个成语。
远水,难解近渴!
“唉。”
贺天明听到这个不好的消息后,重重叹了口气。
却没说什么。
说啥?
别说是一辆车出了事故,导致一死三伤了。
就算十辆车出了事故,伤亡人数加倍,也不能中断运水!
“青山市,负责农业口的同志呢?”
贺天明回头问。
有人快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戴着金丝眼镜,看上去斯文儒雅,很是文质彬彬的样子。
“贺书记,我是于怀明。”
负责青山农业口的于怀明,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暗骂了句该死的鬼天气。
他也清楚的看到了,水库下越来越多群众;更能清楚感受到,云湖水库的水,正在烈日的炙烤下“争分夺秒”的蒸发。
可这一切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是主管青山农业口的副市长,并不是龙王爷!
他只要确定自己回家后,能洗个温凉的澡,洗掉满身的疲乏就好。
至于缺水喝的那些百姓——
他有什么办法啊?
他又不是龙王爷!
于怀明能做的,就是满脸严峻的沉痛,还有“我该早点启动抗旱工作”的自责。
“你看到这一幕后,是什么感想?”
贺天明面无表情的问。
“说不出的自责。”
于怀明低下头,语气沉重:“我要为本次的旱灾,肩负大部分的责任。毕竟当初旱灾苗头初显时,我还以为这只是像往年那样,随着盛夏的过去,冷空气的到来,就会秋雨连绵的。可。”
他说到这儿,非常自责的摇了摇头。
贺天明很想当众,狠狠的训斥他几句。
话到嘴边,却打消了发脾气的念头。
于怀明身为农业口的副市长不假,但他终究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更不是龙王爷啊。
小林又走了过来。
汇报市区发生的最新消息:“贺书记,就在刚刚,东洋去年进入青山市场的纯净水品牌富士山,因临时涨价幅度过大,和按合同进货的代销商发生了冲突。富士山品牌的负责人,声称必须涨价,不然不卖。”
水!
又是和水有关的问题。
贺天明眉梢突突了下,随口问:“那个富士山,每瓶水是多少毫升?原价多少?”
小林回答:“每瓶水是标准的五百毫升,据说是从东洋运过来的。其实有人说,他们只是承包了南部山区的一个泉子,用净水设备生产出来的。要不然,原价也不会只有一块钱。”
“原价‘只有’一块?”
贺天明呵呵轻笑:“一斤水,竟然卖到了一块
钱,你还很知足的样子。”
小林面露尴尬,却不得不解释:“富士山是东洋最着名的饮用水品牌之一,当初进军我国市场时,也耗费了天文数字的广告费。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富士山品牌的纯净水,在我国的知名度,以及销售这一块,当之无愧的第一名。甚至,都碾压法兰西的着名品牌浓云纯净水。”
“一瓶水,就能成为了一个品牌。为什么我们,没有这样的品牌?”
贺天明呢喃了一句,问:“他们现在售价,是多少?”
小林低声说:“批发价是三块钱。如果投入市场,零售价估计在三块五。”
三块五?
贺天明的眼睛,猛地睁大,忍不住的骂:“这他娘的,不是在抢钱嘛?”
小林说:“富士山是夜场,酒店,甚至某些有钱人才小费的主力军。现在他们趁我青山大旱时,完全可以趁机大发横财。”
“如果我们有自己的品牌纯净水,该多好!”
贺天明满眼的无奈说到这儿时,就看到下面的人群,忽然骚动了起来。
原来,群众里有人中暑。
这个人一倒下,聚集在这儿的百姓们,再也无法控制愤怒。
纷纷挥舞着拳头,大吼着我们要喝水,缓缓逼向手拉手排成人墙,阻止他们去水库的人墙。
“不好,要出事!”
贺天明见状,脸色大变。
铁卫之一的王铁,迅速向前:“贺书记,请您速速从水库南边撤离!”
贺天明还没什么反应,就看到人群中有人大声吼叫着,就要扑向被下了死命令必须保水的负责人:“乡亲们,打死这些狗日的!我们去取水!”
呜啦——
眼看骚动的人群,就要迅速把十几个把守要道的人给淹没时,忽然有凄厉的警笛声响起。
警笛的威慑力,还是相当大的。
即将扑向负责人的群众们,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
心几乎要提到嗓子眼处的贺天明等人,连忙看去。
一辆披着灰尘的吉普车,随着呜啦呜啦的声音,绝对是蹦蹦跳跳的从树林拐角处驶来。
吱嘎一声停下。
车子还没挺稳——
一个身穿警服的女孩子,就从车上跳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