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另一边,刘大炮稀里糊涂的收礼的这样的举动,自然不可能只让尚之贤与刘进忠两个人脑补。
沈、邓二人欢天喜地,自以为找到了靠山自不必说,府内通判,同知,推官,以及各房经理自然也是要层层开会,各叙己见的,而这其中,又尤以通判与同知这两人最为重要。
而此时,历来不和的两个人也是破天荒的坐在了一起饮起了茶来。
通判钱江是个瘦高个子的中年男人,捋着自己下巴上的一小撮山羊胡道:“王兄,如今太守可是上任都已经八天了,这府衙中的事物,也一直都是你我二人在代为处理,咱们这些做下属的,于情于理,咱们是不是都应该去探望一番这个病情?”(古时一般下级将知府叫太守)
同知王平就相对直率粗豪得多,也不是正经科举的出身,向来对这钱江是看不惯的,当即嘲讽道:“太守有个屁的病,今早上夫人叫床的声音前衙的衙役都能听得见,我就不信你收不到这个消息,眼下他既然收了沈、邓二人的礼,分明是要与五公子打擂台的了,你想要送礼站队就去,不想去就不去,何必非拉着我?”
“王兄这么说,是打定了主意不去了?”
“我就是不去了,他一个外地来的太守又能如何?钱兄,你我二人说白了都是本地的地头蛇,太守与公子的这盘棋,那是通着天的,你我就这么卷将进去又有个屁用,相反,就潮州的这么一亩三分地,不管是朝廷要自己管还是交给平南王管,难道还能脱离咱们不成?”
“王兄以为,新太守初来乍到,就非得依靠咱们来处理州中事物么?”
“不然呢?”
“看来王兄这个地头蛇,消息也还是并不如何灵通啊。”
“哦?那你又听到了什么消息?”
“王兄啊,这八天里,太守大人固然是大门不出二门没迈,一直躺在床上装病,可他的那个师爷,这八天里可是一刻也没闲着啊,你可知道他都干了什么?”
“无非是买些佣人,使唤丫头小厮,以及熟悉本地政务之类的常规事物,还能有些什么?”
“看来王兄的消息,果然是不灵啊,我听说,他那个师爷除了做了这些常规的公务之外,还特意连夜去了一趟丰顺县的胡家,连夜入赘到了这个胡家之中,娶的是胡家家主胡万千的三闺女,连家谱都入了。”
“胡家!这胡家是咱们潮州本地大姓,族人数万不止,这,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而且那胡万千的三闺女那不是一个寡妇么?还带个孩子,入赘?”
“所以这才是此事的严重之处啊,你想想,终身大事,如此的急迫,据说连媒婆和一应礼聘全都没有,当天提亲当天就成了婚,当天就让那孩子管他叫了爹!最关键的是,此事如此之大,却是秘密而为,我不说,连你都不知道,恐怕此事若我不说,这潮州城也没几个人知道,你说,这是为什么?”
“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那吴顺天虽然没有功名在身,但毕竟到底也算得上是咱们官面上的人物,未来想必也定是要有一番前程的,入赘娶一带着孩子的寡妇,他图什么?”
“图什么?当然是为了让咱们这位太守大人可以随心所欲的在此执政啊,王兄,潮州这地方不比其他,下面的县里,乡里尤重宗族乡邻,简而言之就是抱团排外,比其他地方要团结得多,这,也是咱们两个身为本地地头蛇能在这官场之上顺风顺水的原因所在吧?”
“所以他这刚一上任,就让自己的师爷入赘到咱们本地的第一豪族之家中,就是为了跳过咱们两个?这……何至于此啊!”
“老靖南王刚刚退位不久,耿精忠刚继王位位置并不如何稳固,平南王毕竟也已经是七十岁的高龄,我听到风,说是他老人家希望可以回辽东老家落叶归根,恐怕这闽粤两省不日间必然变天,朝廷与这三藩之间,说不得,要有一场角力了,王兄以为,朝廷当从何处入手来破此三藩同气连枝之局呢?”
“潮州?”
“十之八九,咱们这是被卷进这盘逐鹿天下的棋局之中了啊,这位新来的太守着实是非同凡响,你我若是表现得不懂事儿,恐怕,真就要被一脚踢开了。”
“原来如此,多谢钱兄将如此重要的消息告知于我,只是……你我之间素来不和,这本是无需讳言之事,为何钱兄有了这样的消息却还想着拉兄弟这一把?”
“王兄啊,虽说是有句话叫做强龙不压地头蛇,但若这来的真的是一条过江猛龙,区区小蛇,又能徒之奈何啊?你我昔日之争,说到底都是为了营营小利,咱们现在面临的,可是真正左右天下的大棋,你我若是绑在一块,或许还能在这棋盘之上有那么些许分量,若是分开,谁还拿咱当一盘菜?”
“钱兄看好太守?”
“我是看好朝廷,看好当今圣上。毕竟……诺大的一个大明在这八旗铁蹄之下都宛如摧枯拉朽一般的没了,凭这区区三藩,何以与清军分庭抗礼啊!”
王平闻言,略有一些犹豫,道:“可是不管怎么说,这三藩毕竟都还是汉人啊。”
钱江闻言面色一变:“王兄,你可不要说胡话,做糊涂事啊。”
王平面有不甘之色地道:“是我一时糊涂,说错了话了。”
“退一万步说,三藩,还算是汉人么?这是三个全天下最大的汉奸啊!”
“嗯。你说的对,三藩确实都是汉奸,爱吧~为今之计,为了家族存续,为了妻儿老小,却也只能如此了,明日,我便与你一道准备了礼品,去看望太守大人吧。”
钱江笑而不语,与之端起茶杯来推杯换盏不休,心里却是已经微微计上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