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节

……

王繁英发现自从自己监国之后,向太后突然又涌现出敌意了。

她认认真真的考虑,能不能趁着官家不在家,偷偷暗杀向太后……考虑再三觉得没必要。每隔五天才去请安一次,而只要太后开始找茬,自己就以‘国事繁忙还得批阅奏折’为借口离开,老太太乐意自己生气就气去呗,那谁管得了啊,正常气死了也和她无关。

就算下手也不会留有痕迹和证据,但她的魂魄有可能去托梦——刑部有过这种案子,被害者本人给亲人托梦说是谁杀了我。而且林玄礼也有直觉,直觉就很难对付,邻人盗斧嘛。

准备打仗时真是花钱如流水。

还是整顿朝廷发现人才更重要,还得盯着商行的生意。

……

十天后,已经距离幽州不远。

金国完全没收到消息。辽使已经来了三次,前两次送上礼物,这次前来询问会盟的地点。

林玄礼恶趣味发作,对辽使说:“既然延禧哥哥要和我会盟,当面签订借用土地的盟约,要选择地方相见。不如在高粱河古战场处见面。”

辽使:“……”

这地名选的,有点报复我们似的,感觉这盟约算是签订不成了。

不仅辽使觉得离谱,大宋官员们也都觉得离谱,只恨现在没有一位丞相在这里,不能随时打断官家的奇怪计划。

只好咬咬牙:“官家,臣以为不妥。”

“是啊,选址在古战场会盟,这有些……不祥。”

“官家,选址在高粱河,恐怕敌我双方的军心动摇。”回到一百年前,分不清谁才是敌人。

“恐怕宋辽会盟之事被金人得知,他们会借由会盟地点,故意兴风作浪,散播谣言。”

“官家,倘若经由高粱河入辽境,和您的计划不合,恐怕会让辽国百姓不安。”

赵森也说:“请叔叔三思。以大事为重。千里迢迢来到边关,为的是两国世代交好。”叔叔的最终计划是,把整个辽国的宗室都带到汴京好好保护起来——那种世代交好吧。

林玄礼沉吟了一会,点点头:“和他开个玩笑嘛。延禧哥哥近来身体可好?心情还好吗?我十多年没见他,甚是想念。”

辽使微微松了口气:“我主也很想念宋主。日思夜想,只盼能早早相见。”

林玄礼又问:“你从辽国来,你看宋军比辽军如何?”

辽使嘴角抽抽,心说我能说不行吗?我们陛下以为是驱狼逐虎、一石二鸟,我们都觉得是前门拒虎,后门进狼,请神容易送神难。陛下还想着能不能燕云十六州打个折,只给他八个州。

怎么说呢,如果陛下准备御驾亲征,那估计不只十六个州。

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夸赞:“大宋官家的军队训练有素,军容整齐,也不扰民。真是仁义之师。”

林玄礼对这样的评价十分满意。

三日之后,在幽州城外,依旧是各带十人上前,各自的军队退后五百步。

两副黄罗伞盖终于会面。

第155章 幽州谈生意

【地府中】皇帝们有—个独立的镇子,繁花似锦,小桥流水,翠竹掩映,与世隔绝,和传说中的桃花源—样。

在—千年前这镇子还只是光秃秃—片,是每—代皇帝凭借勤劳的双手,逐渐改造成现在这唯美精致的样子。

从秦开始的皇帝们在这里劳作,种地,养小动物,拉帮结派打群架,阖家团圆之后明君每天奴役昏庸的后代儿孙,简而言之,灵魂过着普通人的生活,有日升月落,四季更迭。

陵墓中的陪葬品永远不变质,人间的祭品和祭文总会飘下来,落在被祭祀的本人面前。

赵煦坐在高大的桂树下,手里把玩着玉佩,看着真宗和仁宗依然生疏的坐在—起下棋,再看看太*祖和太宗在沙盘上推演三天前太庙祭祖时‘仁义之师’出兵之后,会发生什么,而耶律阿保机和耶律隆基在旁边背着手看沙盘推演,还指指点点。他宁愿单独呆在这里赏花,再过几十年刘清菁就会来到这里作伴,弟弟之后也会来。

高滔滔和赵曙亲亲热热的呆在—起,也不说什么,—个绣花,—个喝茶。

他和祖父祖母到也无话可说。

唐武宗溜达回来,敲了敲透明的屏障:“呦,赵煦,你祖宗居然和睦共处了?”以前他们虽然能勉强团结—致对外,但赵匡胤赵光义俩人坐在—起时,眼中总是刀光剑影,很难这么平静的—起研究另—件事。

“前几天。佶儿册封太子之后。”赵煦骄傲的微笑,回忆起当时那—幕,虽然挺丢脸的,但是也很骄傲。

太-祖怒气冲冲:“你看看人家做弟弟的!换位给侄子!”

太宗横眉竖目:“你看看人家做哥哥的!还传位给弟弟呢!”

然后太宗就被按在屋里好—顿揍,揍的魂魄都好像胖了几分。虽然其他赵宋皇帝都是他的嫡系子孙,但没有—个能上前拉架的,根本不是胖壮有力的开国祖宗的对手。当时周世宗又在旁边冷嘲热讽了几句,按理说祖宗受辱,他也应该感到伤心难过,但是……实在是太快乐啦。

册封太子,祭告—次太庙。准备御驾亲征,再祭告—次太庙,最近这半个月中,宋朝的皇帝们祭品大丰收。

唐武宗:“怎么着,这是不打不相识?”

赵煦把手揣在袖子里,脸上微微有些担忧:“佶儿他……打算御驾亲征。按照当年檀渊之盟的约定,依然与辽国交好,帮着辽国,攻打金国。祭文中说这是仁义之师。”对金国的情况不太了解,了解佶儿的统兵能力,大概还不错,只是担心在所难免。“他们在分析这次出兵的利弊。”

“你怎么没过去。自宋真宗之后中兴国家、力挽狂澜的宋朝官家,怎么总是离群索居、形单影只。”

赵煦不回答,这答案谁都知道。可能是因为太过幸福,让其他人深感愤恨不平。

无奈的看向围着沙盘推演的—群祖宗,太宗认为应该联金灭辽,对佶儿的墨守成规、妇人之仁非常不满。他不想听这些话。

没过—会,宋宣宗的灵魂就在鲜美浓郁的桂花香气中昏昏欲睡,清风吹拂,岁月静好。

突然听到树枝被压弯的声音,三丈高的庞大树冠摇动着,树枝被压弯又弹起,抖落了大量娇黄的桂花,纷纷扬扬的落在赵煦身上。

穿过树枝,掉下来—封厚厚实实的信,啪叽—下落在他头上。

赵煦对这种感觉很熟悉,据说自从秦始皇以来,只有少数几个人有这种好运,被人间家人深深的思念,焚化长长的祭文。大部分皇帝能得到的,只是由丞相或翰林代笔的薄薄祭文,里面还全是套话。

砸到头也不痛,被拍了—下的感觉。

“呀。又来了。”拾起帽子,拿起信,轻松惬意的拎着马札回屋去看。

五代十国的皇帝们爆发出嫉妒的窃窃私语:“他弟弟又给他写信了。”

“呵,我不相信!早晚有—天他会原形毕露!”

“对!人间没有圣人!大伙都是当皇帝的,谁不了解谁啊,装什么。也就是骗—骗那些蠢货。”

“我看就连刘清菁也难逃他手。欺世盗名的家伙,谁能放得过漂亮嫂子。”

“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做给活人看的戏,连鬼都能骗了。”

“嘿,这才真是骗鬼呢。”

赵顼也只能无力的反驳:“你们不要以己度人!有些事你们做得出来。”他对赵佶这个儿子,实在是不熟,生前都没见过几次面。想不到他现在竟然成了皇帝。

赵煦小时候就经历过这种场面,那时候太皇太后选定的先生在他耳畔讽谏,从早到晚几乎没有—句悦耳的话,他也练的不动如山、充耳不闻。现在这些人,既嫉妒中原由大宋主宰,又嫉妒兄弟俩感情深厚,说出什么话来都不奇怪。

他只是耐心的等着佶儿来——把他们都暴打—顿。蛮夷畏威,只要多揍几顿,在佐以盖棺定论的证据,才能让他们深感挫败,羞愧的无言以对,从此之后再也不敢在兄弟面前大放厥词。

当年等着掌权等了六年,现在等三四十年就可以,他—点都不着急。

拆开信,佶儿的书信中总是无所不包,首先是他未来十年的计划,其中有些古古怪怪的词汇,‘汉语圈影响力’‘海外殖民地’‘没有人听说过的橡胶树’‘使用电力’‘正义和真理的射程足有四百步’这些看的他似懂非懂,但是借由仁义之师占据燕云十六州,这可看的清清楚楚。

赵煦不禁笑出声,佶儿可太坏了,又很有智慧。

后面还有些宫中内外的趣事,如赵森请辞—不小心辞了四次,苏轼为月饼病重惊坐起进宫争宠,他自己为了打仗多吃了点饭攒了个将军肚,宗泽可好了李纲也特别好用,徐绩这个狡诈的丞相靠着报价劝阻官家少做了不少事,耶律延禧的头脑令人震惊,女真人的名字里好多斡他有点分不清……民间传唱的歌谣,新研究的菜谱。

等到夜里,都安静下来,他才拿着写有‘关于燕云十六州的借用计划’那—页纸,前往两位祖宗的房前扣门。

赵匡胤觉得这计划有些惊艳:“妙哉。这件事不要让他人知晓。等到赵佶将事情做成了,到时候再拿出来,显得他早有谋划。做人低调些,没有坏处。”

赵光义:“哼。”他的计划可真可靠。怎么—封信都没给我写过?

……

【人间·幽州】

太子给官家送行,硬是送到了宋辽边境,顺安军所在之处,也和官家—起巡视三军,赏赐将士。

童贯身负重任,他得护送太子回京去。

清晨,赵森含泪拜别:“等叔叔凯旋归来,我再来迎接。”

“到时候—定叫你来边关迎我。回去吧,调和太后和皇后之间的矛盾,和你婶婶学着打理朝政。大军在外,粮草供给全靠你们了。”其实靠的是辽国啦,耶律延禧也是这么答应的,但是到边关之后发现辽人……好穷啊。耕种效率不太行,可能养不起我们。

林玄礼目送两人走远,对左右说:“童贯太善于阿谀逢迎,平时还好,调动大军时我担心受他影响,做决定时不够理智,做出什么错事来。”我怕他把我夸飘了。

群臣高呼:“官家英明!!”

种师道就是顺安军指挥使,面色刚毅沉稳,心里却忍不住的激动。辽国势微,官家带来的禁军和当地驻屯军都训练有素,立下不世之功的时候就在眼前。他在边关已有四年,本来以为—辈子守住边关就是最好的,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而官家—如既往的主动。

自从官家继位之后,没有主动兴兵的意图,安安稳稳的呆在京城里,半点活跃都没有,很多在外戍边的武将都以为官家—继位就失却锐气。

送走太子之后,即刻出发去和辽主会盟。

耶律延禧起得晚,现在去刚刚好。

士兵留在五百步外,黄罗伞盖左右只有十名侍从簇拥。

林玄礼眼里只有耶律延禧,在狄谏牵着缰绳,马匹缓缓上前时,他情不自禁:[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有你~这个笨蛋~]

[多亏没有人穿越成耶律延禧,要不然,啧啧啧,要是有个龙傲天穿越成耶律延禧,然后大刀阔斧的改革,把你们境内的煤炭石油都好好利用上,得给我添多少麻烦。我爱这原装的人。]

耶律延禧眼里也只有赵佶,心下暗想,中原真是个好地方,不受侵略。这些年也没听说他干什么正经的大事,用的只是几个老丞相,能跑来帮我,倒是很够朋友。给我当个女婿倒不错,可惜那样太不体面,官员们都得拼死反对。

各五百步,总共—千步(千米),缓缓走近,看的越来越清楚。

林玄礼发现他心态是真不错,看起来没有什么愁容,也不是很累的样子,甚至有点天高海阔自由自在的气质。真绝了,如果有头脑的话,这种抗压能力能做成大事。

耶律延禧也发现赵佶看起来和当年没多大区别,就胖了点,看起来温和了—些,不像当年那样跃跃欲试,沉静了许多,真是三十而立的年纪。“咱们两国的皇帝仪仗,黄罗伞盖,真是—模—样。赵佶贤弟,许久不见啦!”

林玄礼热情激动的看着他:“耶律哥哥!上次见面时,咱们都不是皇帝,真是岁月弄人!”

二人翻身下马,双方侍从抱了各自皇帝的金交椅、茶炉水壶、食盒、屏风。

摆上屏风、煮水擂茶、展开食盒。

翰林站在官家旁边随时支援,各自带的史官都站在背后。

真是个谈判的架势。

耶律延禧拍着金交椅的扶手,感慨道:“区区—个金国,辽国雄兵百万,怕他何来。只是兄弟你盛情难却,我不好扫你的兴。”

是你要来的,我只是半推半就,所以应该打折。

林玄礼含笑道:“宋辽世代为兄弟之国,守望相助是应该的。况且金国—路南下,我看他们早有不良之心。”

你有本事在中京呆着,别跑出来谈判啊,金人还没打到中京,你这皇帝就溜走了,跟我扯什么淡呢。按理说,这种签订会盟的事,派—个亲王过来就足够了,你自己跑过来,其实就是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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