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不叫杭枝枝
杭有枝瞬间就笑了。
就这呀, 不就三个字,满足你。
“傅之之!”身旁少女突然这样甜甜喊道。
然后傅誉之一偏过头,就见杭有枝背手站在原地, 仰头看着他, 少女的脸庞柔美, 嫣红的唇高高扬起, 双眸亮晶晶的,眼中都是他。
碎发被风一吹,就闪耀。
白衣少年脚步顿住,看着身旁的青衫少女,长睫一闪不闪,双眸凝着像荷叶上的露珠, 完完全全的纯净圆润,完完全全映着碧蓝空, 完完全全映着眼前人。
而那鲜红的唇, 则微微弯起。
杭有枝一看傅誉之这神情, 就知道傅誉之又被哄到了。
连忙火上添柴, 凑他身旁喊个不停。
“傅之之!”
“傅之之!”
“傅之之!”
天晴了,雨停了, 小狗又觉得自己被爱到了。
少年扬眼笑着, 少女蹦跳着吵闹着,并肩走。
过了一会儿, 杭有枝终於安静下来了, 在一旁老老实实走路。
傅誉之偏过头,看着杭有枝, 扬唇笑道:“你怎么不喊了。”
然后就见杭有枝边走边低着脑袋,撅着嘴, 学着他之前的语气。
“你都不叫我,杭枝枝。”
一瞬间,傅誉之就楞在了原地,纠结着怎么喊出口。
他从来没这样喊过她,实在是有点难以启齿。
杭有枝偷偷扬起脑袋,勾着唇,目光狡黠,看着垂眸呆住的傅誉之,捂着肚子笑得不行。
逗小狗就是天下第一好玩的事情!
傅誉之见杭有枝那样子,立马就知道自己又被杭有枝调戏了,神色一冷,偏过头,就丢下杭有枝往前走。
杭有枝连忙拖着步子笑着去追,才拉住傅誉之的衣袖,却不料路面不平,突然一个石槛,把她绊得身子直往前倾。
“啊——”
傅誉之手疾眼快,闻声立马回过身扶住杭有枝的肩膀,待杭有枝稳住身子,又叹了口气,把手伸向杭有枝,无奈道:“牵好。”
她真的每次都毛毛躁躁的,上次是崴脚,下次搞不好就要摔破膝盖,一点让人放不下心。
杭有枝双手紧紧攥住傅誉之的衣袖,低着脑袋,像是认错了:“知道了。”
傅誉之:“别再摔倒了。”
杭有枝:“摔倒了还能拉你一起。”
“……”
傅誉之成功地又被杭有枝气到了,偏过头就要走。
杭有枝却还站在原地,紧紧攥着傅誉之的衣袖。
傅誉之衣袖被拉着,走不了,又气不过,没办法,只好回过身,掀起眼,定定地看着杭有枝,一脸“你到底想怎样”的表情。
杭有枝把傅誉之的衣袖往身前拉了拉,擡起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傅誉之,低声道:“好累,不想走了。”
傅誉之把袖子擡起,也不想过去一步,冷着眼,“然后呢。”
杭有枝把脑袋一偏:“傅之之,你背我回去吧!”
傅誉之犹豫了一下,还是挑眉冷道:“想都别想。”
杭有枝一听就撅起了嘴,拉着傅誉之的衣袖直晃,语调拖得又慢又长。
“可我真的腿都快走断了,刚刚在黄时雨那儿你又急着走,害得我水没喝两口,现在又中午了,太阳好大好晒,又累又渴又饿又晒……”
傅誉之看着杭有枝那副幼小可怜又无助的样子,抿了下唇,开始重新考虑方才的回答。
结果杭有枝见傅誉之半天没说话,以为是没商量,又退了一步,指着一旁的糖水摊子,提议道:“那,那要是不行的话,那边有个摊子,我们去喝点水歇一下吧。”
“……”傅誉之叹了口气,“行。”
下次一定考虑快一点。
两人坐下,点了两碗了米酒汤圆。
糖水摊子支在路边,穿过雨棚边沿,可以看到湛蓝明净的长空,往下,是斜对面的黄府,青山郁郁,佛塔疏疏,参天绿树荫繁茂,几枝残梅出墙来。
高高的院墙外,东安街行人如织,形形色色,达官显贵,妇孺老幼,不知多少屋上无片瓦。
有锦衣玉带者,有衣衫褴褛者。
也有如他们这般,青衫素带薄,杯酒不染寒。
“黄府真大啊。”杭有枝一手舀着小汤圆,一手斜支着脑袋,偏头看着路对面黄府围墙后的广阔山林,感叹道。
不光建筑面积大,家中产业也大。
傅誉之坐杭有枝对面,正端碗喝着甜米酒,闻言放下碗,扬唇一笑,“怎么,看上了人黄府大,看上了人黄子梅有钱,又看上了人黄时雨年轻?”
杭有枝明显能感觉到傅誉之在较着劲,从进黄府起神色就越来越冷,越来越沈,在黄时雨那儿达到了顶峰,直到方才出了黄府才好一些,现在更是直接表现了出来。
能理解一点,又挺莫名其妙的。
“我这哪里是看上了,明明就是羡慕好不好。”杭有枝吃完小汤圆,觉着米酒有点腻,捏着勺子在碗中搅了两下,反驳道。
反驳完,舀了勺米酒喝了还是觉着腻,索性不喝了,将勺子往碗里一丢,挑眉看向傅誉之,问道:“再说了,你就不羡慕人黄子梅娶了三十八房?”
她本以为傅誉之至少会犹豫一下,却没想到傅誉之眼睛眨都没眨,立刻便答:“各有因缘莫羡人。”
又勾唇一笑,“况且,我也无意於声色犬马。”
这下轮到杭有枝楞住了。
傅誉之见杭有枝盯着碗中的米酒半天没说话,挑眉笑问:“怎么,你又羡慕上了?”
杭有枝被说的有些脸热,马上擡眸否认:“才没有!人也不能什么都羡慕吧。”
傅誉之只是笑。
杭有枝又扬起眼,舀起碗中的米酒开始喝。
虽然甜的有点腻,但至少是独属於她的,完完全全的,简简单单的。
凉一凉,也还能品出另一番风味。
……
一日后,铺子里。
杭有枝和傅誉之早上来查完账,在后堂休息。
这铺子租的时候就是前铺后院,出了铺子后门,就是一个四方的院子。
院子一侧设着水井和茅房,方便洒扫和如厕,另一侧本来是空着的,后来金宝说中午想在铺子里做饭,便搭了个简易的厨房,支了雨棚架了锅,再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整了张旧木桌当出厨案。
杭有枝和傅誉之以往中午都随便出去买两碗面条,或者泡点干粮凑合的,现在也能偶尔沾点金宝的光,忙太晚没来得及回去时蹭口饭吃。
铺子后门正对着的,院子前方,就是后堂,一间不大不小的屋子,原先都用来堆杂物,放炉子烧水,后来把烧水炉子移到院子里金宝的厨房中,收捡了下杂物,改成了休息室。
后堂一进门正对着的就是一张小几和几个蒲团,方便歇息,也方便随时观察铺子里的情况,小几左侧最里面放着张竹床,中午可以小憩一下,左后方摆着柜子和书架,放一些杂物,小几右侧,则是一个小房间,充当仓库堆着货物。
此时杭有枝和傅誉之分坐小几两侧,各忙各的。
傅誉之面前放着个一手高的白瓷糖罐子,杭有枝之前给他买的,正抖着黄纸包,往罐子里倒着麦芽糖块,杭有枝今天早上给他买的!
杭有枝正埋头修改着竹编设计稿,她这几日也画了些稿图,但自己看着总感觉不太对劲,正好黄时雨约定了今日要来铺子里找她,想着等下给黄时雨看看。
才这样想着,赵财就从门外进来了,“掌柜的,外面有位黄时雨黄公子说要找你。”
杭有枝擡起头,正色道:“把黄公子带过来吧。”
等赵财去了,又把笔搁下,活动了一下手腕,伸手向傅誉之要了一小颗糖,端起瓷盏喝了口水。
没多久,赵财就把黄时雨带来了。
杭有枝一见黄时雨出现在门口,连忙起身招呼黄时雨坐下,“时雨,你来的正好,快坐快坐,帮我看看这几张图。”
“好。”黄时雨应了,就扯过蒲团,坐杭有枝旁边拿起稿纸埋头看。
杭有枝则要给黄时雨倒水,结果一提起水壶就发现,水喝完了。
往门外一看,铺子里来了好些顾客,赵财赶去招呼了,黄时雨在这儿她又不好走开,只剩傅誉之了,便看向傅誉之,扬了扬眉。
“没水了,你去烧点水来吧。”
傅誉之正拿帕子擦着糖罐子。
本来黄时雨一来,他就不大痛快,一边埋头想着不去看,一边又忍不住去偷看。
此时听杭有枝要把他支去烧水,也只能擡眉斜了眼黄时雨,又看向杭有枝,不冷不热地应了句,“行。”
然后丢下帕子,把糖罐子“咣”的一盖,草草收了糖纸带手上,起身出了屋门。
动静还挺大。
反正浑身上下都透着两个字,不爽。
杭有枝也只是笑了一声,然后坐下开始干正事。
黄时雨方才根本不敢说话,现在等傅誉之走了,才敢把脑袋从稿纸里面解放出来,又伸着脖子往门外看,确定傅誉之是真的走了,才终於松了一口气。
杭有枝看黄时雨这反应,感到很奇怪,上次黄时雨不还大大方方的,今天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畏畏缩缩的,便看了眼门外,又看向黄时雨,问道:“这是怎么了,你好像,很怕他?”
黄时雨正看着图稿,一听杭有枝这样问就顺口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废话!勾了人心上人肯定怕啊!”
杭有枝:“???”
黄时雨一说完就后悔了,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擡头看杭有枝反应。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杭有枝挑眉定定地看着黄时雨,手指还一下下地点着桌子,等着黄时雨给个解释。
黄时雨见已然说漏了嘴,只能长叹了一口气,放下稿纸,开始如实招来。
“杭姑娘,他们是不是都跟你说我是外出游历回来的?”
杭有枝想了想,确实初九和黄子梅都这样说过,便道:“对呀,难道不是?”
黄时雨闻言耸了下肩,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气道:“当然不是!我是逃婚被捉回来的!”
“逃婚?”杭有枝惊了,人家是在逃公主,你这是,在逃阔少?
黄时雨一脸苦大仇深,“对,就是逃婚!你想想,多可怕啊!去年我一过十四岁生辰,我哥就给我找了门婚事,对方家里好像是梧山挖煤的,挺有钱。”
杭有枝:“这不挺好?”
对面家里可是挖煤的诶!
就是十四岁就成婚确实有点早。
“好个鬼!”黄时雨都快要哭了,“我才不想英年早婚,再说了,人还比我大挺多!”
“大多少?”
“对面比我大一岁,整整十二个月!”
杭有枝:“……”
怪不得那天那么在意年龄,原来是惯犯啊……
“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杭有枝无语完,又问。
黄时雨低头看着稿纸,把玩着毛笔,“我从小就想修无情道,但我哥非要我继承家产,被拦下了上不了山,只能在家写写画画。”
杭有枝:“……”
凡死了凡死了!!!
黄时雨:“我逃婚去山上还没体验几天,就被抓回来了,我哥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我自己找,要么听从安排,娶钦水贩盐的,这次的比我小一个月,但依旧见都没见过。”
“听从安排是不可能听从安排的,我命由我不由天!”
“……”杭有枝叹了口气,“能不能说重点。”
黄时雨:“重点来了,我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几个外女,相熟的世家女子都不喜欢,一抓回来就被关家里,上哪儿自己找,我哥这是在逼我就范。”
“然后那日经过花园,初九提到杭姑娘你,我才终於寻到了一丝机会。”
“……”杭有枝顺着往下说,“所以,你就利用画稿,引我上钩,打算用我应付你哥?”
黄时雨一拍桌子,“对!”
“……”不是,你小子倒是安排的好啊,杭有枝压住火气,“我不同意!”
黄时雨见杭有枝是个爽快人,就都直接说了,越说还越激动:“你不同意也来不及了,我早上跟我哥说了,我对你一见钟情!你今天非得答应我这件事不可!不然我就日日来找你!”
杭有枝眼睛瞪得像铜铃:“???”
我要报警!!!
可还没等杭有枝发火,就见黄时雨一手撑着桌子,身子直往她这边倒。
杭有枝直接傻了,这怎么还碰瓷啊,慌慌张张扶住黄时雨,又怕闹出什么事儿来,急急忙忙道:“好好好,我答应你,你别倒啊!”
“早上没吃饭。”黄时雨低头抓住桌子边沿,声音微弱。
杭有枝又立马扒拉过傅誉之的糖罐子,取了颗糖塞黄时雨嘴里。
……
但这极度抓马的对话和场景,落在门外的傅誉之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