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民怨沸腾

守城兵卒感到刺史府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给看呆了。

只见百川书院的夫子们,盘腿静坐在蒲团上,一排接一排。

在他们最后面,还有两名夫子站着打起横幅。

【孰不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

夫子们一身白衣,额头上着绑着一根白丝带。

白丝带正中央是两个大大的红字【请战】!

夫子们不发一言,但他们傲然挺立的脊梁无不在诉说着,他们的请战之心!

夏乐知一家人和同窗们一起走过抚冥镇的城门,来到刺史府门前。

小孩子们什么话也没有说,只默默地拿起属于自己的蒲团,放在夫子身旁,跟着盘腿而坐。

他们身子小小的,但眼神是如此坚毅果决。

围观的百姓们,有给他们端茶递水的,但更多的是加入静坐队伍的。

刺史府门前宽敞的道路,瞬间被挤了个水泄不通。

等到最后,连坐都没地方坐了,后面加入的百姓们则静静地站在那里,不肯离开。

守城士兵挤不进去,他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幕,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以前每次守城战,都是兵士们冲在前头,百姓们能走的全部都逃走了。

实在是走不掉的,才会一起加入守城之中。

这是第一次,全城老百姓要求开战!

文钰带着手底下《云州周报》的采访队伍,在人群中穿梭采访。

更有画师爬到周围商铺的房顶上,将着震撼人心的一幕用画笔记录下来。

朗朗乾坤,万里无云。

在这一刻,似乎连风都静止了。

吱呀!

刺史府的大门缓缓打开。

顾南夕一出来,见到的就是无数双充满憋屈,愤怒以及不甘的眼睛。

顾南夕的视线把人群从左往右扫了一遍,那些或年轻,或苍老,或富贵,或贫穷的脸上,镶嵌的一双双眼睛,是如此的相似!

无需任何言语,顾南夕就明白了这些百姓们的诉求。

突然,人群又发生了一点点骚动,只见人群朝两边齐齐退让,让开了一条仅供一人通行的小道。

一列身着丧服,腰间系着麻绳,头上戴着白花的妇孺们,手里捧着亲人的牌位,挤过人群,来到刺史府门前。

领头的是一个娇娇俏俏,身姿妖娆的妇人。

顾南夕记得她,在上次收复草原各大部落的时候,伤亡的云州骑兵中,有一个正是这名妇人刚成亲的夫君。

见顾南夕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这名妇人双膝跪在地上,目光灼灼地回望顾南夕。

她铿锵有力道:“大人,妾身愿替夫从军,誓保云州界碑不退!”

这话一出,就好像按动了开关,百姓们轰的一下炸开了。

“没错,大将军,我们不能退啊!今日退五百里,明日再退五百里,后日是不是也要把我们云州给割出去?”

“若是我们打不过,被鞑子侵占了家园,那我无话可说!因为那时候,我肯定战死沙场!但是现在,连刀都没动一下,就让我们后退五百里,我不服!”

“对,我们不服!”

“大将军,幽云十六州就是前车之鉴啊!”

“朝廷今日为了和谈,就舍弃我们云州五百里的土地!明年为了和谈,是不是也要把我们像幽云十六州那样,被割出去?”

“我就是宁死,也不做鞑子的牛马!”

“只有战死的云州人,没有跪着的云州人!”

“大将军,是您说过的,云州的土地寸土不让!”

“大将军,南面的人怕死,我们不怕!反正有一天都是死,还不如轰轰烈烈地死!”

此时,夏掌柜也走了出来。

他跪在地上,高高举起原本捧着的木盒子:“怀朔镇夏老三拜见大将军!这是我夏家的全副身家,小人愿全部献给大将军,充作军资!”

朝廷不是不肯出兵,不肯给钱吗?

云州就自己出人,自己出钱!

“大将军,抚冥镇谭家,也愿意奉上全部身家!”

“大将军,沃野镇吴家,也愿意奉上全部身家!”

其他的百姓们大声吼叫着,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我们没有钱,但我们能出这条命!总归,鞑子想让我们把界碑南移,那就从我们的尸骨上踏过去!”

“没错,反正这边关也是我们云州人在守。只要我们云州人没死绝,鞑子休想踏进我们的土地一步!”

文钰抹着眼泪,如实地记载下这一切。

无需文笔,无需技巧,因为这一切有足够强烈的情感,能够引起全体云州人的共鸣!

似乎是觉得这锅热油还不够热烈,人群再次闪到两边,让出一条路来。

这次来的是一辆辆板车。

车上有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古稀老人,也有裤腿空荡荡的中年汉子。

他们躺在板车上,高声喊道。

“把我们推到云州界碑那里去!我要是死了,你们就把我埋在那里!什么时候拿回这五百里,什么时候再给我烧纸!”

人群中响起一片哽咽的抽泣声。

这哭声隐忍,却紧紧揪着听者的心。

云州百姓,久经战乱之苦,一生中饱尝生死离别。

他们是全天下最渴望和平的人。

但他们知道,面对豺狼,不能后退,不能逃跑,退一步那就是万丈深渊!

大将军顾南夕好不容易让云州挺起的脊梁,不能再弯下去!

顾南夕对上一双双眼神,心里沉甸甸的。

自从知道皇上的旨意后,顾南夕辗转反侧,昼夜难眠。

在寂静的夜里,顾南夕无数次地问自己,以云州现在的实力,能够以凭以一州之力,硬抗鞑子的数十万大军吗?

为了民族气节,顾南夕忍心让云州上万百姓流离失所吗?

如果云州抗旨不尊,顾南夕有勇气面对全天下人的职责,坚持选择吗?

忍一时,风平浪静。

要不忍一忍?忍得自己乳腺增生,忍得自己郁结于心?

可是,马南天和马家人的话语,时常在自己的脑海里浮现。

抚冥镇里的那条定北路,就像一条鞭子,在时刻提醒着自己,在北面还有十六州,在望眼欲穿地盼着归乡。

马南天说:“大将军,武州百姓得知界碑往北移五百里后,私底下搞了好几场庆祝活动!”

“刊登着捷报的《云州周报》被好些人家细心收藏起来。我们老祖,时不时拿出来看一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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