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前世约定

萧峰问道:“什么法子?”

林烟碧道:“从明天起,我在他的饮食里下一种药,让他渐渐失去力气,我保管半个月之后他连马都骑不上。”

萧峰沉声道:“不行,这岂不是下毒?他虽然是蒙古人,但还不失为一条光明磊落的汉子。”

林烟碧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好了,这不是毒药,只是一种暂时让人失去力气的药,症状和染了风寒相似,等不吃了很快就会自然恢复,对身体没有伤害的。”

萧峰眉头微皱,沉吟半晌道:“这种手段虽是不太好,但总比鄂州城破大宋百姓遭殃的好,如今没有法子,也只好见步走步了。”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接着道:“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如此围城总不可能无限期地拖下去。若大宋援兵来到前后夹攻,我也不想看到八万士兵就此客死他乡。唯今之计找到一个借口撤军,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天无绝人之路,咱们一起想法子总会找到的。”林烟碧仰起头来看着满天的繁星,她轻轻地道:“萧大哥!你还记得那些我们一起赶路的夜晚吗?那天上的星星,就和今晚的一样那么明亮。”

萧峰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时我一到晚上就困得不得了,没等星星出来就睡着了。”

“是的!我倒是忘了这一层了。”林烟碧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不禁悠悠地道:“我常和你说着说着话就没了你的声息,我知道你又睡过去了。可是我不知道第二天太阳出来的时候,你还会不会醒来……”她说到这里,声音微微发颤,如今想起来,她依然后怕不已。

萧峰心里感动,伸过手去握着她的手。低声道:“我……我对不住你!让你受了这许多苦,还要为我担惊受怕。”他所说的受了这许多苦,包括了她前生作为阿朱时,追随他亡命江湖到处被人追杀,最后还命丧他掌下的事。

林烟碧轻轻地摇摇头道:“不!今生我最大的福气就是遇到你,自小你就千百次地出现在我的梦里,直到那一天我在轿子里看见你,我还以为是在做梦呢。”她还有一句话不好意思说出口,她活在这个世上,只是为了等他的到来!自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她十九年来平静如水般的心,掀起了惊涛骇浪。为了他,她可以不顾性命、不顾名节,背叛师门与整个江湖作对。

萧峰听罢,携着她的手站住脚步,看着她的眼睛道:“烟碧!你知道你为什么会从小就梦见我吗?”

“为什么?”林烟碧一双眼睛秋水盈盈,不解地看着萧峰,心想做梦也有理由可寻的吗?

萧峰缓缓道:“因为你的前生是阿朱。”

“阿朱?”林烟碧反应极快,失声道:“就是我们虚竹宫主的结义大哥,萧英雄的夫人阿朱?你……你怎么知道?”

萧峰颔道:“不错!这其中的曲折离奇,你听我慢慢和你说,希望不会吓着你。”

林烟碧定了定神,用力地握着萧峰的手道:“你说吧!我不会害怕。”

萧峰道:“我其实不是现在的人,而是一百多年前的辽国人,我就是和你们先宫主虚竹结义的萧峰……”

“啊!”林烟碧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萧峰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抬起头来看着萧峰,见他并不像说笑的样子,不禁心里怦怦乱跳,直觉告诉她他说的都是真话。她颤声道:“那……那你怎么会来到这里?”一百多年前的人活到现在?他是鬼还是神?林烟碧握着他的手微微发抖,但不管他是神、还是鬼,她今生都不会放开他的手。

“吓着你了吗?”萧峰低下头来看着她。

“没有。”林烟碧拉着他坐在江边的石头上道:“好了,你慢慢地说,我不害怕。”

于是萧峰将他和阿朱的事,以及他后来在雁门关前自杀,来到这个世上的事细细地说了。他从前和杨过、柳如浪他们说时,都只是挑些重要的说。但这时对着林烟碧,就像对着阿朱一样,他把所有想说的话都说了,包括对阿朱的愧疚与思念。他在心里不知藏了多久,只有在梦里才可以和阿朱说,现在对着阿朱的今生林烟碧,他终于可以在现实里把这一切说出来,末了他道:“我只想和阿朱说:如果能再让我选择一次,我不要再报什么大仇,我只想和她到塞外去牧羊放牛,可惜她再也听不见……你的前生是阿朱,我今天唯有和你说这一番话。”

林烟碧听毕呆了半晌,她回想起自己从小所做的梦,对萧峰有着一种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倾慕,只是见了他一眼就已经觉得那是相识了许久的一般,这一切她原本怎么也想不通,现在听了萧峰的叙述她终于明白,她和他是前世早已约定的缘份。当她听到萧峰说起塞外牧羊放牛的盟约,心里不禁一颤,仿佛是等候了多年的承诺忽然兑现了一样。她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泪水却先模糊了双眼。

萧峰伸手为她拭去脸上的眼泪笑道:“好好的怎么哭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心里觉得很欢喜,不由自主地就流出泪来了,好像等这句话我等了很久了。”林烟碧轻轻咬了咬嘴唇道。

萧峰心里一酸,伸手揽她入怀。柔声道:“虽然你的样子与性格和阿朱不是很像,但我知道你就是阿朱,前世我辜负了你,今生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林烟碧偎在他宽广的怀里,轻声道:“我和阿朱这么多不同,你会和我去塞外牧羊吗?”

萧峰点头道:“会!等我安置好我的族人,顺利辞了官,我就和你到塞外牧羊去。”

林烟碧像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萧大哥!你在信阳时说去拜祭你的亡妻,就是阿朱吧?”

萧峰道:“不错!但奇怪的是那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坟也没被风吹雨打去,更奇怪的是她的坟前还开满了鲜红的杜鹃花,在那一片方竹林里,别的地方是不长花儿的,独独她的坟头长,你说奇怪不奇怪?”

林烟碧从他怀里坐直身子,笑道:“那花儿是我种上去的,我每年都会在清明时去扫阿朱的墓。我还没出世的时候,碧云宫就已常派人去信阳扫墓,这好像是传下来规矩。虽不是每年都去,但这坟在我们碧云宫的修葺之下,当然是不会被风吹雨打去了。等我长大以后我就每年都去,那时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总喜欢站在她的墓前呆呆地出神,仿佛一切都很熟悉,我的心里似乎有很多很多话要说,却无从说起。我常常疑心我是撞了邪了,今日听了你的话我才明白了。”

萧峰道:“原来如此!我怎么就没想到是你呢?那日我在她的坟前想破了脑袋,都没想出来是谁。”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天已破晓东方泛白。萧峰携着她的手站起身来道:“天就要亮了,你昨日赶了一日的路,回帐里睡一会儿吧。”

林烟碧轻轻笑道:“我不累,但既然你说了,我就回去睡一会儿吧。”其时晨风卷着江边的水气扑面而来,岸上的树木花草露珠晶莹,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心旷神怡。

走近营边巡逻的士兵纷纷向萧峰行礼,他们见萧大将军破天荒地与女子同游至天亮才回,不禁相视而笑!均想萧大将军原来早已心有所属,怪不得连新月公主这样的美人都看不上。

林烟碧回到自己的帐子里天色尚未完全亮,青弦也还没有醒,她和衣躺下不一会儿就朦胧睡去。

自此以后的几日,林烟碧每天在兀良合台的饭菜里下些让他丧失力气的药,兀良合台还以为自己感染了风寒,全身日渐无力鼻流清涕,整日奄奄欲睡。军中的大夫看了以后都瞧不出端倪,一致认为他是得了严重的风寒,但以平常的治风寒的药方给他医治,却总也不见起色。如此拖了十几天,兀良合台眼见与萧峰的约定之期已到,自己身为先锋却不能出战,不禁甚是焦急。

这边萧峰也甚是焦急,老是拖下去终归不是办法,虽说围城一两个月,甚至半年都属正常。但若是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一次都不攻城,那么莫说是忽必烈和兀良合台,就算一般的人都会起疑心。鄂州城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自从那次刘一恒战败之后,他们紧闭城门十几天来无人出入,只是在城头上加强了防守,时时刻刻都站着密密麻麻的士兵。

这一天晚上,众人就当前形势商议未果各人散去。杨过回到自己的帐中也不开灯,借着从帐外射进来的朦胧月光斜躺在榻上,心里实是烦乱不已,这种局势民族之义,与朋友之义搅和在一起让他束手无策。

杨过正闭目沉思着,忽听得一声极细的声响。他猛地张开眼睛,只见面前赫然站着一条黑影,寒光闪过一剑朝他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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