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花走到隔壁，门口已经挤满了人。
她居然看到王二婶，有点惊讶，“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刚回来。”王二婶笑眯眯道，“你啥时候回来的？”
“刚刚。”张秀花踮起脚往里看，前面都是大高个，她根本看不到，就问王二婶，“什么情况？吵什么呢。”
王二婶叹气，“周翠花死了，这不是还有个老头子嘛。兄弟俩因为赡养问题吵起来了。”
李兴业想让弟弟照顾老人，因为他在省城分配的房子太小，总共才两个房间，父亲住进去，孩子就没地方。总不能让父亲打地铺吧？
王二婶叹了口气，“我也是到了城市才知道福利房有多紧张。一家好几口挤在那么小的楼房。这边咳嗽一声，对面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当了这么多年医生，没买房吗？”张秀花惊呆了。
“买什么房啊。你买了房，福利房就没你的份。”王二婶对省城的福利分配相当熟悉，张口就来。
众人也才恍然大悟。年纪半百，一家人只挤在不到八十平米的小房子。以前还有人羡慕李兴业，可瞧着他这处境，好像不怎么样啊。
李兴家不肯养父亲，理由还是那条“他毁了我的清华通知书”。
甭管李兴家种人参赚了多少钱，也无法弥补他这些年受过的委屈。那可是清华，如果他早十年考上大学，他的前途绝不会像现在这样！
两个儿子为了父亲的赡养问题吵得不可开交，明明两个儿子都很有出息，可是他们连孝顺都做不到。
其他村民们瞧见这一幕，只觉得讽刺。
“都说养儿防老。摊上这么不孝的儿子，毁得肠子都青了！”
“谁说不是呢。有句老话说得好--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念那么多的书，当了主任医师又怎么样，到最后连小学没毕业的我都不如。我从小被爸妈打到大，临了是我伺候他走的。”
……
村民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最后是李建国出面协调的。如果不同意他协调，就得去打官司。华国人最讨厌打官司，在他们的观念里，因为赡养的问题打官司，很丢脸。
李建国也不想管，但谁叫他是村长呢。这时候就得他这个村官来主持公道。
他清了清嗓子，“你们各有各的委屈，我也能理解。但是赡养老人是国家规定的。刚刚有人说要打官司。那我就按照法律给你们断了。这样你们省了打官司的钱。这事也不用闹到外面，丢咱们李空屯的脸。你们看怎么样？”
听到这话，三人都没什么意见。
最终他判定李兴家父亲住在老宅，但是两个儿子要定期探望，一个月两次，生活费以粮食计算，每个月六十斤，蔬菜每月五十斤。
李兴家可以做到，因为他打算让他媳妇去探望，去送粮食和蔬菜。反正他不可能伺候他父亲。
李兴业听到这要求，“我在省城工作，哪有时间回来。”
“回不来，那就一年带你爸检查一次身体，每年给他买两次衣服。如果没时间，那就折算成金钱，让他自己去街上买。”李建国提醒两人，“衣食住行前三样肯定是要保障的。你们就是打官司，法官也是这么判，我只是按照法律给你们节省时间。”
李兴家和李兴业想想这要求也算合理，皆点头答应。
但是李父不答应，“我一个人怎么吃饭？谁给我烧饭？”
李父从来没做过饭，小时候是父母做饭，长大是媳妇做饭，他十指不沾阳春水。
张秀花嘴里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被两个儿子踢皮球，他还想要有人照顾，这是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呢。
李建国却已经没了耐心，“米淘一遍加点水，烧开，这有什么难的？你不会做好吃的，还不会做难吃嘛。咱们都是苦日子过来的，祖上八辈子贫农，谁还是少爷出身？！”
一句话堵得李父哑口无言。村里人也是叹息。
村长也难做。两个儿子谁也不肯赡养，除了自己做，还能有什么办法！
再说好手好脚的，儿子给钱给粮，自己淘米做饭而已，这很难吗？！无非就是想跟着儿子养老故意找的借口。还认不清现实呢！
这事在李建国的主持下，就算定下来了。两个儿子签了赡养协议。
李兴业赶着回去上班，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次性给了父亲两年的检查费和衣服费。让他自己去医院检查，自己买衣服。
一次就有三百块钱进账，村民们羡慕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李建国朝大家挥手，“好了，都散了吧！”
村民们各自回家，嘴里还不忘八卦两个儿子太不孝。
有的孩子年纪小，对这家情况不太了解，就很好奇，“兴家叔叔为什么不愿赡养他爸？兴家叔叔人挺好的呀。”
李兴家带领全村人种人参，村民们种下人参，如果种子没有长出苗，都会过来请他。村里的小孩也都认识他。对他印象很不错。可怎么一夜之间他的口碑就崩了？
大人们便把李家父母和李兴家的恩怨说了。
“兴家叔叔考上清华大学，他们不让他念？把录取通知书偷偷藏起来？！”孩子们都惊呆了，“为什么呀？”
大人们叹了口气。这让他们怎么说。说李家父母自私，为了将儿子留在身边赡养，所以才那么做？！他们说不出口，也没法解释，“谁知道呢。”
这场热闹在村里持续好几天，直到临近年关，这事才渐渐淡了。
今年村里壮劳力回来得比较早。
一问原因才知，原来许多外企都撤资了，他们厂里的活不多，所以提前回来。
“工资呢？有没有少？”
“那倒没有。全都结清了，只是明年要不了这么多工人，明年我们得重新再找份工作！”
村民们松了口气，暗自庆幸，“那还好！”
回来的壮劳力们日子好过不少，因为今年他们能喝到自家厂的啤酒。
李建国从厂里回来，有壮劳力跟他打招呼，“村长，今年分红吗？”
其实哪一年他们都问。这已经算是惯例了。
李建国摇头，“我只是厂长，可做不了主。得等二狗回来！”
壮劳力也就是随口一问，分红不是最重要的，“那招工吗？”
“会招工，我们要往外县送货，到时候会招送货工。”李建国这一年生产的啤酒厂都在供本县。但是生产线并没有全部拉满，要是放开了生产，其实可以供应两个县。
壮劳力笑了，“那好！到时候我也去送货。”
转眼，二狗回来了。张秀花也放了年假。今年宝林又要参加冬奥会，所以不能回来过年。
看到二狗，珠珠迫不及待跑过来，朝他伸手，“二哥，我的礼物呢？”
张秀花有点无语，“你先让他喘口气，东西还没放下呢。你就吵着要礼物。”这孩子真是被她惯坏了！
珠珠忙讨好地笑，帮她哥拎行李，“二哥，快进来！我给你倒水！”
说完，就狗腿似地回屋给他端一碗开水，还给他拿了一个新鲜出炉的地瓜，“饿了吧？吃点儿！”
二狗只觉得好笑，“行啦！拿给你！”
他将行李袋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张cd。
外面包装正是她拍的写真，比她本人还漂亮，珠珠傻乐不停，“太好看了。”
不等其他人看，她就在电视旁边将cd放入cd播放机，这是上回她去上海录音时特地买的。当时还买了不少cd。现在终于可以播放她自己的cd了。
李建国还想问二狗关于公司的细节，被珠珠给打断，“爸！听我的cd呢，你能不能认真一点？！”
李建国被小女儿训，麻溜坐好，“行行行，我认真一点！哎哟，这是你的声音吗？听着好像不怎么像！”
“这叫cd。”珠珠得意昂着头，“我录了好多呢。”
画面开始，音乐响起。珠珠音色很甜美。台词也经过修改，很适合她。
李建国更是夸张大赞女儿唱得好，“珠珠还真有唱歌的天份，我看你可以叫小邓丽君。”
珠珠被他夸得心花怒放，“真的吗？我唱得这么好？！”
李建国很给面子点头。
“不一样的甜。邓丽君的声音是温润、柔美，你的声音是俏皮甜美，而且又青春活力。两种甜。”张秀花问二狗，“她这cd卖得好吗？”
“盗版卖得挺好，许多歌舞厅也唱她的歌。cd刚开售，成绩也还行。我工作太忙，没有给他们经费宣传。这成绩已经算是不错的。”二狗忙得团团转，“我已经把经费发下去了，后续会有广告登出。”
张秀花不太懂这个，“我觉得珠珠很适合拍偶像剧。你可以拍一部。要是钱不够的话，我这边还有。”
“不用。一部戏的钱，我还出得起！回头我让人安排。”二狗叹气，“我这一年没管过经纪公司，但是经纪人帮忙接到不少戏，营收平衡，还小赚一笔。接下来我会招制片人，让他专门负责拍戏。我真没那么多时间。”
李建国觉得他想得对，“你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多找个人帮你也好。”
二狗颔首，“第一部戏就让他拍偶像剧吧，让珠珠当女主角。”
珠珠乐得蹦起来，“太好了！我会好好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