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花愣了一下,瞬间明白王二婶为什么会有如此烦恼。前阵子王二婶的儿子铁钢相看,相中一位姑娘。十月就订婚了,打算过完年就结婚。
这时候的婚姻法是男20岁,女18岁结婚。铁钢明年正好20。
可他得知高考这事,吵着闹着要退婚。
王二婶拍着巴掌,“你说这怎么弄!他要是考上了,一去就是四年,总不能让女方在家种地养他吧。那传出去多没脸!”
这的确不合适。张秀花提议,“我看还是别耽误女方了。把亲退了吧?!”
王二婶觉得她想得太简单,“但是退婚,别人还以为女方有毛病呢。你说这不是害了人家吗?!这还是我娘家那边介绍的。我这不是得罪人嘛。”
真是里外不是人。
张秀花觉得退亲这事长痛不如短痛,“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就说之前送的礼不要了。大气一点。”
王二婶肉疼。凭啥不要,又没结婚。可是想想娘家那边会受埋怨,她咬咬牙答应了,“行!”
说完这事,她却没急着离开,而是扒拉她的手,“你这里是不是需要人手?”
张秀花支支吾吾。她确实需要人手,但是王二婶太过精明。如果对方知道她赚了多少钱,她这生意就没了。
可是仔细一想,她原本就不打算一辈子做豆腐,知道就知道吧。
于是她果断答应,“行!你来吧!”
王二婶乐得牙花子都快出来了,“这就对啦。远亲不如近邻。你有需要,喊我一嗓子,我就过来了。”
说着就开始上手帮忙。
再怎么亲还是得明算账,张秀花给她说了自己这边的待遇。
她和周盼娣、李小英是分成。但是跟她们得用工资来结算。
她给许春英和李小英每天五毛钱的工资。这个工作要早上五点就起,打豆渣、点豆腐,做好豆腐后,就得将豆腐送到镇上供销社。
至于周博达那边的豆腐,张秀花打算自己送。
王二婶工资非常满意,“就这么着!”
就在这时有一伙知青从她家门口经过,大家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
王二婶见她盯着知青瞧,叹了口气,“最近大队长愁坏了,这些知青知道可以高考,地里的活也不管了。接接二连三请假到镇上或是县里买书。”
张秀花看他们的神色就猜到他们没买到。她的机会来了!
张秀花拿着自己之前买的书,大步到知青点。
院子里一堆人叽叽喳喳,有的在哭,有的在愤愤不平。仔细一听,原来书不好买,他们排了好几天的队,轮到他们时,书没了。大家只能跑到废品回收站碰运气,可那里早已被城里人淘过,大家无功而返。
有些人为了看书找周盼娣和李小英借,但是她们也要看书,就只能趁她们不看时,借着抄。
为了早点拿到书,大家白天不睡,夜里点灯熬油地抄。
可惜只有这几本,每人轮着来,依旧有许多人挨不到书的边。
偏偏这时候,已经结婚的知青也过来凑热闹,说要高考回城。
张秀花原本想找人卖书,可是没想到会看到如此精彩的一幕。好吧,这个知青她也认识。
“安柔?你怎么回来了?你都结婚了。凑什么热闹!”
安柔哼了哼,“我怎么就不能凑热闹了?高考又没有年龄限制,也没规定结婚了不能参加。”
大家没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而是提醒她现在没书。
安柔来找周盼娣借书,但是这么多人根本挤不进去。
张秀花拉着安柔出来说话。
安柔知道她想说什么,“你别劝我了。我一定要回上海,要不然以后我以后永远比我哥矮一个头。”
张秀花哪里是劝她别高才,而是将书凑到她面前,“买吗?”
安柔有的是钱。她这书算是找到大主顾了。
安柔眼睛亮得惊人,“你哪来的书?”
张秀花把之前说过的词又说了一遍,安柔不像周盼娣那么得过且过,她喜欢刨根问底,“你是早早就听到风声了吧?”
张秀花打着哈哈,“算是吧。”
安柔直接给她塞了二十块钱,“我其他书都有,只差英语和物理。这些钱够吗?”
每本书十块钱,绝对算是高价,张秀花点头如捣蒜,“够了。”
安柔拿着书风风火火走了。
手头还剩下几本,张秀花进了知青点,问他们要不要?
“价高者得!”
于是立刻有人出高价,“我出五块。”
“我出五块五。”
“我出六块。”
一会功夫,几本书的价格已经飚到八十块。
张秀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没钱的人眼红,“你这是投机倒把?!”
张秀花把书夺回来将钱塞给对方,“那我不卖了!”
那知青也是个机灵的,当即就回了屋,拎着自己的粮食追上来,“我们不是投机倒把,我用粮食跟你换!”
他扛着粮食将张秀花送到家,粮食给张秀花,又给了钱。
其他知青不知道他给了张秀花多少钱,就算告她投机倒把,也没证据告。
张秀花数了数收到的钱,这十五本书居然赚了十倍还多。这买卖真赚啊,可惜只有一锤子买卖。
她将钱放回空间,到外面晒红薯粉,王二婶巴巴凑过来,“秀花,你知道吗?建信媳妇也要高考?”
张秀花点头,“我知道,她也是知青。还是个高中生呢。”
王二婶看不上安柔,长得就不是干活的料。听说结婚前,在家里连碗都不洗。生了孩子才有个当妈的样,但是跟农村姑娘比起来还是差远了。她撇嘴,“你说她都结婚了,娃都生了两个。把孩子扔在乡下,自己去上学,这是想抛夫弃子啊。”
许多知青在乡下结了婚,回城之后就不再要乡下的媳妇孩子,张秀花前头的遭遇不是个例,而是普遍情况。
张秀花上辈子很恨高立奸,可是等她入了城,突然就明白为什么乡下留不住知青,因为乡下是真的苦。城里的日子也是真的好。
她迟疑问,“建信怎么说?”
王二婶拍了下大腿,提起李建信,她声音就高了几个分贝,“可别提那个糊涂蛋!那就是个棒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