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从窗棂往外望,院子丰茂的翠叶间偶尔能听见几声清脆的鸟鸣合唱,声音明快灵动。远处碧空如洗,如此明净晴空自然令人心情舒畅。

夏绮雪却一脸烦闷地伏在窗前桌案上,微眯起眼似睡非睡,百无聊赖地听着鸟鸣,所谓虚度光阴,便是现在这样子。

当她发出不知第几声叹息时,环环劝慰道:“王妃若真是想出门,奴婢找宋总管安排。”

她的头没抬起来,就着桌面晃了晃,道:“不必了,带着一群人出去,没什么意思。”

随即又叹了一声,心中反思自己是不是选错了,不该把事情想象得相当美好,可以和离兼带走嫁妆。应该一开始就逃。

刚叹完没多久,宋枕橼又领了两人过来,一名卫峻崖,一名卫岩崖,作为王妃的护卫。

夏绮雪冷淡地瞧着宁枕橼领着他们到院子门口,谆谆叮嘱着两人。心中暗骂萧崇皓,还有那个将她逮回来的阿白。

骂完后,夏绮雪寻来一条蓝色布丝,暗暗冷笑道:“就让王府瞧瞧,我想出去还是有法子。”

当夜,一道黑影悄然潜进绑着蓝色布巾的院子,从树上取下它后,翻身入内,随后两道身影飞身上瓦,无声无息消失在无月疏星的夜里。

翌日。

夏绮雪从那间依山傍水的屋子里醒来,感觉许久没呼吸到如此自由新鲜的空气,登觉神清气爽。buhe.org 非凡小说网

王府的确富丽,除了外出,没什么限制,但总有一股闷气压在胸口,出来后郁闷之气陡散,果然是王府诚可贵,自由价更高。

夏绮雪换了一身男装,径往热闹街市而去。阿白虽讨厌,但他提醒了她一件事——她可以在外做好准备,随时准备跑路。

她琢磨着除了存银子,要备的是马车,还有车夫,几套衣物,最好能打听下地方,这时代地图应该还不算太完善,还有解决营生手段,常言说得好——坐食山空。

就在她暗暗做打算时,忽闻身后传来女子拼命求救的哭喊声杂着男人的咒骂,回身望去,一女子拉扯着一行人求他相救,却被转手甩开,旁人见状皆纷纷避了开去。

期间一男人狠狠地扯住她的头发,边嘴里嚷道:“臭婆娘,还不快滚回去,在外勾引别的男人,还口口声声叫冤枉。”

“放手,我不认识这人,救救我。”女子将手往后拢想把自己的头发从他手上挣脱出来。

她满脸泪痕,眼中尽是恐惧地瞧着行人皆如避蛇蝎一样躲开,视线不经意间对上了唯一没有逃开的夏绮雪,连忙挣扎着上前紧紧地抓着袖子,紧攥处皱纹深然,哭道:“公子,救我,我不认识他们。”

夏绮雪抬眼望去,那个粗豪汉子年约三十多岁,抬腕便向着身前的人抓去。夏绮雪直接将人拉到身后,拿折扇拍开他的手,喝道:“光天化日,想做什么?”

“少管闲事,她是我妻子,爱慕虚荣,从家里逃出来,做见不得人的勾当,我要抓她回去。”

他的话一出,旁边驻足观看的人闻话语后不禁窃窃私论。

那女子直摇头,焦急否认道:“不是……真不是,我不认识他。”

这套路,夏绮雪有所了解,接下来该自称女子的熟人上场。

旁边一妇人掩嘴上前,两行清泪直流,哭得比夏绮雪身后的女子还动情。只听她道:“不孝女,怎么做出有辱家门的事,还不快回去。”

夏绮雪面无表情地瞧着他们,又回首看了眼那女子,只见她双眸带着诚恳与惶恐,手腕处淤青渐浮,应是先前已经被抓过一遍,但逃了出来。

夏绮雪向她问道:“你当真不认识他们?”

“不认识。”

没说谎。

夏绮雪转而向那两人问道:“你们认识她吗?”

那男的回道:“当然,自己的妻子,怎么不认识?”

“只回认识不认识。”

“认识。”

夏绮雪目光转向那妇人,只听她忙道:“认识。”

“既然这样,就好办。”

那男的上前就要捉拿女子,夏绮雪拦住,说:“上衙门。”

男的一脸茫然:“公子不是说好办吗?”

“我说好办是指你们上衙门讲清楚。”

妇人笑道:“这些家事,怎能劳烦大人呢?”

“除非真是家事。”夏绮雪乌眸清亮,紧盯得两人心中发毛,她将扇子插进腰带,双手拢近,“你们是不是一家人,只要上衙门一查便知。”

“你别多管闲事。”那男的突然一脸恍然的样子,“我知道,你肯定是这臭婆娘的相好,我就连你一起抓回去。”说着便要动手。

夏绮雪在他靠近前,突然从袖子里抽出一把短剑直指他,日光下剑尖光芒萦然,冷锋阴寒。

“你以为我什么都没有就敢随便管闲事?”

那男的不自觉地咽了口水,仍理直气壮道:“有剑又如何,道理就是道理,你当街抢我的人,就是你不对,还来。”

话刚完,本在几步之外的那位妇人,上前扯那女子的衣服,一边骂道:“你还不嫌丢人,赶快回去。”

夏绮雪毫不手软,短剑一挥,白进红出,将那妇人的手划出一道长伤。妇人以为她亮出短剑只是吓唬人,没想到居然敢当街下手,痛得脸色惨白之余又哇哇乱叫杀人啦。

“走吧,去衙门。不是认为我想杀人吗?一起去,我不逃。”夏绮雪知道这两人铁定是人贩子,全然没理会对方的乱吼。

男的见势不妙,扶起妇人,连忙使眼色让她闭嘴,随后边走边骂:“不知羞耻,学人勾汉子,道德……”

话没骂完,那男粗壮的身体突然凌空横飞回夏绮雪两人脚下,一名男子轻启折扇,笑意朗然:“我不打女人,还请这位大婶自己走回去。”

妇人已经吓得脸色惨白,只能愣愣地按着他的话往回走,摇摇晃晃的身子,一看便知被吓得脚步虚浮。

男子跟着走到夏绮雪两人面前,笑道:“我已经让人通知衙门的人,等会儿在这里弄个真相大白,还这位姑娘和公子声誉。”

“多谢公子相助。”夏绮雪身后的女子小声地重复了她的话。

“在下陆宥世,敢问公子名字。”

那男的趁几人说话之际,悄悄爬起身,正要打算溜掉,被陆宥世收扇一敲头顶,顿时重新摔回脸贴地。

此时一位官差领着一群人拨开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喝道:“谁报案。”

“我。”陆宥世道。

“什么事?”

陆宥世收起折扇指了指那男与妇人:“光天化日,拐卖女子。”

“大人,别信他,你看她都被划了一道伤口,我们才是受害人。”那男的拼命催促她将手抬起来给他们看。

“这是刚才他们想来强的,才被反扑,难道有规定不能反击?”陆宥世道。

“我……”

领差的喝道:“别争了,全带回去。”

半晌,公堂内唱道杨文商杨大人升堂后,一位年约四十岁的人打着哈欠的人慢吞吞地踱出来,抬手稳了稳官帽,振了振精神,坐到案后,抬起眼皮瞥了眼下面的人,只见三人跪着,两人站着。

语气颇不耐道:“堂下之人为何不跪?”

陆世宥:“我不跪人。”

夏绮雪:“我也不跪人。”

“诶,你们……”

旁边一人连忙上前,手探到杨文商耳边,轻声道:“大人,这两人穿着不像是一般人,还这样嚣张,先别轻惹。等弄清之后他们身份之后,无论施刑还是扔入大牢关几天还不随大人。”

杨文商细瞧了两人的衣袍,当即道:“你两人免跪。堂下何人状告何人。”

那男的抢道:“大人,小的江一半,他们伤了我丈母娘兰娘,你看。”说着将妇人受伤的手抬上前去。

杨文商睁大眼睛来回看了看两人,懒洋洋道:“江一半,这位兰娘跟你差不多大,是你丈母娘?”

江一半语气笃定道:“是。”

“是吗?兰娘。”

兰娘脸色不知是因手臂上所流的血,还是被公堂所吓,脸色苍白,薄唇发颤,良久才听她低声回道:“是。”

“那你妻子是谁?”

江一半指着跪在兰娘旁边的女子,道:“是她。”

女子忙否认道:“大人,不是,我不认识他们。”

“你叫什么名字。”

“等等,”夏绮雪打断道,“江一半、兰娘说认识她,这女子声称不认识,是不是让那两人说出女子的名字,而她则写下来好让大人核对?”

江一半:“你怎么知道她不会用假名字。”

夏绮雪:“那就再写上祖籍何处,大人派人去查,自然真相大白。”

江一半还想争辩时,惊堂木一响,杨文商喝道:“你什么人,要你教本官做事?”

夏绮雪:“不敢,提个建议而已。”

杨文商:“堂下女子无法保证她写得是真名,无法成为断案凭证。”

夏绮雪:“所以才提议连祖籍也查。”

杨文商:“哎呀,你以为派人去,一来一回要花多久时间。”

夏绮雪:“难道就因为花的时间长就不查了吗?”

杨文商:“我说一句,你扛一句,你到底是什么人?”

夏绮雪:“在下姓贾。”

杨文商向一旁的正写着笔录的人招了招手,那人放下笔上前,一手掩着嘴巴:“皇都里有什么大户人家姓贾?”

那人同样压低声道:“印象中没有。”

在他们耳语之时,夏绮雪蹲到女子旁,张开折扇挡着,低声道:“你家近吗?还有什么家人,让他们来是最快的解决方法。”

“没有,我是因为爹去逝,才大老远跑来找兄长,但是在路上遇到他们。他们说自己是当地人,能帮我打听消息,没想到我跟了过去,他们直接把我带到一个青楼后门,我是趁他们不注意才逃出来。”

按这女子所说,除非能找到她的兄长,否则最快的方法只能让杨文商派人去她祖籍处打探。

夏绮雪又道:“会写字吗?告诉我你的名字。”说着伸出手掌,一边用扇子挡着。

那女子在手掌上写道——小穗。

“喂喂喂,禁止私语。”杨文商见她退到一边后,一拍惊堂木,“想知道哪边说谎,还不简单,来人,上刑具。”

夏绮雪“你想对哪边用?”

“两边都用,想要不受苦就从实招来。”

小穗:“大人,我说的都是实话。”

江一半:“大人,我们说的才是实话。”

夏绮雪希望自己的测谎能力能够共享,这样真能减少些麻烦。她微蹙眉:“大人,她有一位兄长,给我几天时间,我将人找来便能证明。”

杨文商:“万一你找不到呢?岂不是浪费了几天时间?”

陆宥世忽道:“大人,依我所见,江一半此人不像是第一次作案,何不查查以前的案卷有无未决或者已决的案子?”

杨文商眼皮也不抬:“浪费时间。”

夏绮雪:“你想屈打成招吗?她身上的淤青表明已经受过虐打,再对她动刑,不是雪上加霜吗?”

杨文商:“贾公子,本官自会审案,无需你指指点点。你再胡说,我连你也一起打。”

夏绮雪感觉自己血压直线上飙。

陆宥世又再次确认道:“大人,你不看清些江一半这人?”

杨文商:“你这问法奇奇怪怪,我还不瞎,看得一清二楚。”

夏绮雪:“我管你的狗眼瞎不瞎,明明只要派人到她祖籍地的官府查查户口备案即可,连她是否已经成亲这事都可查得一清二楚,你偏要选最烂的方法。”

杨文商气得暴起,伸手指着她,怒道:“你敢说本官办案烂。”

“我就说你烂,怎样?”

“好,好……”杨文商一连说了几个好,“我判你个扰乱公堂之罪,先打五十大板,来——人,拖下去。”

“不——能——拖。”从侧后方突然跑出一人忙制止道,“大人,不能拖,里面,里面……”说着就拖着杨文商往里后院去。

“这狗官怎么回事。”

陆宥世张开折扇,探近她身旁,低声道:“杨文商知道江一半是什么人,他迟迟拖着,是想要好处。”

夏绮雪惊讶回望他,神色仿佛在说你是怎么知道此事。

陆宥世又道:“在下不是本地人,来皇都之前到处游览,在某些县城里曾听说过类似案子,因为跨地极广,官府已经下令追查此事,杨文商就在天子脚下当官,就算不知,也会有所耳闻。”

夏绮雪了然,难怪先前陆宥世提醒杨文商查旧案,原来是早知此事:“也就是说他是看出来,故意拖着想要好处。这个案子他也想要好处?”

陆宥世:“听说过贪婪鬼没个饱这话吗?”

良久,才见杨文商满脸堆笑地走出来,走到桌案后,并不坐下,高高扬起惊堂木轻轻拍下,语气咄咄逼人:“江一半,你可知罪。”

“小的……”

杨文商提起一张画像,指着说道:“这画像上的人可是你。”

江一半张了张嘴,杨文商毫不给他机会:“你流窜几个地方作案,地方官府早已经上呈备案,这是他们呈上来的画像,你还不认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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