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

夏绮雪随后在隔壁找到那一份曾经看见过像是清单一样的东西。

当初找到时,她就随意看了一眼就扔了回去。那时没多想为什么会留这样一件没什么用的东西,如今看来,大概就是想留给凌芙元的嫁妆清单。

她寻来笔墨抄写了一份,期间故意让知依陪她玩了一个说谎游戏确认这能力究竟是不是一定奏效,还是仅是偶尔才有作用。

抄写完后,她让知依帮忙跑一趟,顺便带一个有关衣服的口信给凌妍瑾。

忙完这一切后,夏绮雪才稍稍舒了口气,从被凌府叫去起,半路又捡了一个伤者回来,几乎没停止过运转。

她从屋内走到外面木廊,双肘倚在栏上,展眼望去,杜氏坟墓周边种满了各色花,姬小菊、扶桑、月季……还有些花她也认不出。

吹了一会儿风,数了一会儿花后,夏绮雪去找了一块木板,削尖底部,将它插到那座墓旁边,从怀中拿出那一封写给易绍晖的信,说道:“抱歉,这封信不能替你送到这人手里。如果你真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请托梦给我,我会尽量完成。算是补偿。”说完便拿蜡烛点燃一角,放到无字木板前,任由它被火吞噬。

她双手合什,认真地为死者祈祷完后,信已经完全化成灰烬。buhe.org 非凡小说网

正当她要转身回去看看那人的情况时,知依口中一边大叫着出事了,一边沿着竹篱边缘慌慌张张地跑到竹门前。

夏绮雪微戚眉,心中暗道不知凌府又做什么小动作。

知依几乎是撞开竹门跑到她面前,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因气逆汗促一时说不上话。夏绮雪让她别急,一面替她顺背,待气顺后,才听她说道:“凌府失火了。”

“有谁被烧死了?”

知依的手还捂在胸前顺气,说:“那倒没有。”

夏绮雪表情淡然,这场火实在太凑巧了,估计不是失火,而是凌府自己纵火,而目标自然是嫁妆。

为了验证她的想法,她问道:“凌府有说什么吗?”如果与她无关,自然什么都不会跟她说,相反如果有什么关联,就只有嫁妆的事。

“就是这点大事不好了,凌府让我回小姐,失火的地方恰巧在库房,烧了不少东西,眼下情况,嫁妆的事只能尽量办,说什么希望小姐体谅。”

“原来如此。”

“小姐,你怎么还能这么镇定。”知依急得直冒汗,心中的忧虑全现在脸上。

“放心,我出嫁时,嫁妆一件不少。”

知依还想说什么,听她说得如此笃定,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话,转眼看见杜氏墓碑旁多了一块无字木板立着,不由得好奇:“这是什么?”

“替一个友人立的碑。知依,如果我不在了,这里就麻烦你照看。”

知依刚回应嗯了一声,随即惊慌道:“难道那男的……”她看看木板又看看屋子。

“不是他。”夏绮雪一面走一面说,“屋子里的人你先看着,不用太管他,偶尔给他一些水。我去一趟凌府。”

这事让夏绮雪知道必须快刀斩乱麻,以免给他们生出更多不必要的麻烦事。

第二次到凌府。

孟氏毫不惊讶夏绮雪会来,而且似乎早有准备。

她让人奉了茶后,不急不徐道:“芙元,你已经听说了,事出突然,我们也损失不少。嫁妆的事会尽量办,不会亏待你。”

夏绮雪:“我也不为难凌府,先前提过,如果不见了什么就折算成银子。既然烧了,同样折算成银子,这样凌府办事也方便。”

孟氏将茶盏用力地扣到桌上,满嘴却是人情道理:“凌府出了这样的事,都还在嫁妆方面尽量替你想方法,你不仅没半点感恩,还打算折成银子?这还不叫为难我们吗?简直就是白眼狼。”

“是失火吗?”夏绮雪先前通过与知依玩说谎游戏,大致了解这能力。要想确认对方是否真的说谎必须用“是或不是”,“对还是不对”这样的模式。

假如对方心情不愉快,却说“我今天过得愉快”,是读不出说谎。必须问对方“是真的愉快吗”。只能说能力既有方便处,也有限制。

孟氏一愣,不知道为何突然转到这事上,愣怔道:“是失火。”

谎言意识再次跃入脑海里。

夏绮雪垂眸沉吟,心中细细梳理要做成这一件事要做的准备,才一夜,要转移大量的东西就必然需要人搬运。

片刻后,她说道:“凌夫人,请将所有家丁叫来。”

“为何要叫他们来?”孟氏更是疑惑,从刚才开始就跟不上夏绮雪的节奏,看不穿她的想法。

“有劳夫人。”夏绮雪没有打算向她解释。

“凌府的下人不是吃白食,没空。”

“那我就只好上官府一趟,请大人来一趟,到时我相信他们会有空。”

孟氏冷笑一声:“请来官府的人又怎样?他们到凌府门前也要敬三分。”

“敬归敬,该他们办的事还是要办。”

“究竟是什么事?”

“想知道直接把家丁都叫来。”

孟氏暗想,把官府的人叫来,一旦让这丫头做些奇怪的事,就不好向太君和老爷交代,还是先看她耍什么花招。于是示意韩管家将所有家丁叫来列到院子里。

夏绮雪扫了众人一眼,起身向韩管家走去,朗如秋水的眸子似是要将他的心洞察透彻一般,对上他的视线,问:“你知道我娘的嫁妆在何处吗?”

这一道目光令韩管家心中发毛,背脊凉意顿生。他尽量不让自己的怯意流露出来,说:“烧了。”

“只回答知道不知道。”

韩管家感觉这问题莫名其妙,却慑于她的眼神,脱口道:“不知道。”

夏绮雪看了他一眼,往那群家丁走去,向他们问了同样的问题,同时说明只用“知道不知道”来回答问题,不需要多余的话。

她从列好队的家丁面前一路走过去,仅有“不知道”这三字不断地传入她的耳中,然后被自动换成另一种特别的独有的声音意识。

一路走,一路将当中某些人唤了出来,令他们站到韩管家身后。

起初并不知道夏绮雪葫芦里打算卖什么药的孟氏,在见到被挑选出来的人后,脸色越发心虚难看。

她从桌上拿起茶盏,发觉杯子微微发颤,当即一手按住手腕,将茶盏轻轻放了回去。

她按捺下心中的慌乱,暗中向旁边的婢女使眼色,那婢女悄悄地离去。

等夏绮雪走完一圈后,孟氏尽力让嘴角扯出一个弧度,不明所以问道:“你是要做什么?”

“这些都是家贼,自然是送到官府。”

“家贼?”孟氏像是掩饰一般,又拿起茶盏。

“是,他们合伙窃取了库房的东西,然后放火烧了,再宣称失火。”

砰的一声,孟氏手上的茶盏摔到地上,碎片横飞。

“不可能。”孟氏好不容易现出的笑容,登时僵住。

“夫人,这事你放心。只要把他们送到官府,说明府上有人纵火偷窃,到时大人将他们全严刑拷打,这么多人总有一个会受不住会全招,那时不仅是嫁妆,连库房里其它失窃的东西都能……”

“别再说了。”孟氏突然怒吼道。随后发现自己失态,重拾表情后,说,“不必,府上出了家贼这事不好听。”

“好吧,那我就与大人说,凌府的损失可以不必追,只追回我娘的嫁妆就行。”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孟氏再次失声道,“我说不必追究。”

“是夫人没听懂我的话,凌府不追究是凌府的部分,我娘的嫁妆在被休的时候本就该退还,换句话说,我有权替我娘向他们”夏绮雪指着韩管家那群人,“追回。”

“这里是凌府,他们是凌府的下人,由不得你带走。”

“我不带走他们,我请大人来一趟便好。”夏绮雪突然话锋一转,“这些人数起来也有十来个,不知道凌夫人用什么方法让他们在牢中紧闭嘴巴?有句话说,死人不会说话……”

“放肆。”凌帆顺宏亮的声音从游廊的右方传来,在他身边还跟着方才悄然离去的婢女。

“你无凭无证,凭什么官府的人听了你的一面之词就来抓这些无辜的人去严刑拷打?”

无辜?夏绮雪心中暗笑,他们或许无辜,但凌帆顺也出来掺一脚,说明他与孟氏不无辜。

不过不得不佩服他,夏绮雪刚才故意提出到官府要受刑,又指出孟氏可能会为了自己处理掉他们,为的是将忧惧和怀疑植入家丁心中,只要有人露出一些马脚,夏绮雪就有机会逼孟氏将东西吐出来,但被他轻易拔掉。

既然官府这事吓不到凌帆顺,就换一个能威慑他的人。夏绮雪盘算过后:“我既然快要嫁给瑜王,去见皇上总不会有人拦着吧。”

本来以为凌帆顺这根定心针出来,孟氏就能放下心,一听她提这个,心脏顿时提了起来。

凌帆顺冷哼一声:“就算让你见到皇上又如何?一旦惹他不高兴,别说婚事,你命都难保。”

想吓唬她?夏绮雪如今一无所有,所嫁之人还不了解,她若是揣着恐惧而活,那又有什么意思,更重要的是她已经死过一次。

她淡淡一笑,缓缓走近他身前,冷冷道:“如果有你们作伴,我心甘情愿下地狱。”

所有人都懂她话中的意思,要死也一定会拉上你们。

凌帆顺顿觉心中莫名地生起一股寒意,犹如冬天的朔风,从体内窜到四肢百骸,透骨而寒。又仿佛有一条蛇爬上他的背脊,缓慢地游走到肩上,抬起它的头,向他嘶嘶地吐着蛇信子,令他寒毛倒竖,一时失语。

这时,孟氏干笑几声,说:“我想起来了,其实昨夜失火之前,我为了方便清点嫁妆,曾叫他们将东西搬到别的地方,没被烧毁,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她转向韩管家所在的方向,“是吧。”

韩管家连忙点头附和道:“是是是,小的也想起来了,小的该死,昨夜那么晚了,夫人劳累没记住,小的也该记住。”

夏绮雪冷眼看着他们做戏,她还记得前一刻问他们知不知道嫁妆在哪,这一点足够提醒韩管家想起昨夜的事,况且还有这么多家丁一起搬运,他们都不提醒?

看他们做完戏,夏绮雪拿出清单,淡淡道:“现在就来清点嫁妆。”

“现在?”孟氏惊道。

夏绮雪坐回椅上:“以免夜长梦多,我要带走。”

孟氏:“你要带去哪?你是从凌府出嫁。”

夏绮雪:“到时再运送过来,凌府容易失火。”

凌帆顺:“成何体统,被外人看见,会怎么谈论凌府。”

让夏绮雪在摇大摆将嫁妆抬回去,再在出嫁前抬回来,被人看见,传到皇上与瑜王那里,这不摆明打他的脸吗?

夏绮雪就怕他不要这脸面,笑道:“想让我把嫁妆留在这里,就要签一份保证,如果在出嫁前嫁妆有任何毁损、失窃,我想想,就以十倍银子折回来。”

“你不如去抢。”孟氏叫道。

夏绮雪没理会她,转向另一边:“韩管家,烦请你叫人将嫁妆都抬出来清点,该不会又忘了放在哪吧。”

韩管家擦了擦满头的汗,恭敬道:“没忘,没忘。”

凌帆顺:“等等,好。但是这一次清点若有毁损仍按市价折算,确认过后才十倍。”

老狐狸。夏绮雪心中暗骂,随后跟着韩管家前往清点,她见凌帆顺与孟氏留在客厅不动,回身道:“你们不去现场确认?”

凌帆顺:“韩吉嵩足够了。”

“请你们当中一人前去一起确认,韩管家记忆力不太好。”

孟氏被夏绮雪抓住这一点噎得相当不舒服。虽然知道假装纵火那事,她绝对没有证据,但是刚才那一句话,却让孟氏头晕目眩,心生惧意,立即找借口补救回来。

孟氏现在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疯子一样,不想再与她多接触,于是向凌帆顺使眼色,示意他去。

凌帆顺只好铁青着一张脸跟了过去。

清点过后,又有几张铺子的契约书,夏绮雪毫不客气地揣进怀里。之后,又让凌帆顺签下那张保证书。

他盖下印信后,冷哼一声,狠狠甩袖而去。

夏绮雪毫不理会他的怒意,将保证书仔细地收了起来,转头对韩管家笑道:“劳烦韩管家带句话给凌妍瑾,衣服我迟些送一套新的过来。别忘了。”

“是是是。”韩管家捏着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心中五味杂陈,本来世代就在这家中当管家,以为是个好差事,只要会察言观色,多少能舒服过日子,没想到临到中年摊上个麻烦的主。

韩管家将夏绮雪送到大门,恰巧遇上一个更麻烦的主。

“好狗不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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