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家场子给砸了?”
虽然齐羽有曾经的“光辉履历”“珠玉在前”,但这句话从女生口中说出来的时候还是让顾渊实实在在地吃了一惊。
男生的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来的是上个世纪末尾流行的古惑仔电影里的场景。结合刚才打量四周得到的信息,在这种昏暗有狭小还到处是人的地方被包围的话,就算想跑都跑不掉吧。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砸场子……”
“就是上次和你说想让乐队持续活动的事嘛……”齐羽托着腮,眼睛望向另一边,“乐队要持续活动就必须要有资金,在没有稳定赞助的前提下,寻找能够定期演出的场地就成了唯一的选择,像是那些剧院或是大酒店什么的,根本看不上我们这种学生乐队,后来经人推荐,我就找到了这家地下酒吧。”
到目前为止的一切都很合理,顾渊心想,向齐羽推荐这家酒吧的人应该就是杨浩吧,毕竟他在这里打零工,和酒吧的经理认识,他本身也是乐队的成员,照常来说合作谈判应该很顺利才对,为什么会发展到把人家场子给砸了的地步?
“所以呢?后来怎么会谈崩的?”
“什么谈崩?”
“你们乐队和酒吧的谈判啊,不是要表演场地吗?”顾渊抬头扫了一眼不远处正在舞池中央的U形舞台上表演的重金属乐队,“想要在这里演出卖门票的话,肯定得和这儿的经理谈判吧?”
“那是当然的啦,不过谈判其实根本就没有开始。”
“没有开始?”
“嗯,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什么意思?”
“因为酒吧的经理狠狠地嘲讽了杨浩。”
“啊?”
“说他一辈子都只是一个打工仔,没钱还要学别人玩乐队,荒废学业不上进害人害己,还说他心机重,整天算计这算计那的。话说得很难听,当时我们乐队里的其他几个成员都在,连着也被他一起嘲讽了,说我们考了个好高中却白白浪费掉,早知道还不如在中考的时候把名额让给其他人。”齐羽说着说着情绪变得激动了些,“语气里各种看不起人,我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和勇气,我当时就想给他点颜色看看,所以就……”
顾渊紧皱着眉头,如果故事像是齐羽说的那样,那么这个酒吧经理确实让人相当火大,如果他在场恐怕也很难忍得住,但是……他摸了摸口袋里那张名片,杨浩能够在这儿打工这么久,还和其他人混熟,怎么想也不可能和酒吧经理的关系很差。
而且之前南华高中学生乐队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至少现在还是热度比较高的时期,从商业角度出发,这个时候让乐队在这儿表演绝对是个不错的噱头。加上齐羽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提很过分的要求,酒吧完全可以吃利益的大头,这个经理到底有什么理由,要让他一点要当众羞辱在这儿打了很久工的乐队成员呢?
他下意识地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但一时间想不出明确的答案。
“你们把那个经理给打了?”
“那倒没有,怎么可能,我们可是遵纪守法的优秀公民。”齐羽旋转着面前杯子里的吸管,“而且当时他们人很多,我们才五个。”
所以不是不想打,而是打不过吗……顾渊点点头,齐羽旋即拍了拍额头。
“所以只是讽刺还击了一下那个家伙而已。”
“讽刺?”
还没等顾渊继续问下去,这时候旁边忽然传来了一个有些沙哑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哎呀,这不是齐羽吗?好久不见,真不想见到你。”
顾渊回过头,一个穿着西装有些微胖的男人站在前面,他戴着眼镜,薄薄的镜片后面是一双不大的犹如黑豆般的眼睛,鬓角有些白发,但那算是端正的脸上没有什么皱纹,也许是染的,胸前的名牌写着“叶麟”两个字。他一出现,冷言冷语立刻扑面而来,想必这就是齐羽口中的酒吧经理。那脸庞和身材给人的第一印象并不差,看起来是那种处事圆滑的人,如果他说话不那么刻薄的话。
不过,自己并不是来找这个经理的。
齐羽不悦地说:
“嗨,我又回来了,不过不是我要找你,是他。”
酒吧里人很多,几乎每张桌子上都坐着人,舞池里也很拥挤,能看到不少穿着制服的服务生端着酒杯餐点在人群的夹缝中像泥鳅一样来回穿梭。由于每个人都在努力工作,所以值班的大堂经理看上去反而没什么活要干。但他显然不是个爱偷懒的人,即使手边没什么工作要做,他的眼睛也一刻不停地在关注着酒吧里的一切。
“你要找我?”男人看看齐羽,又看看顾渊,“你也是搞乐队的?这里偏爱重金属摇滚,不适合你这种人。”
虽然明知道对方并不是损自己,但顾渊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
“我不是搞乐队的。”
一旁的齐羽也冶冶地说:
“你确实也不适合搞乐队……”
男人听完皱了皱眉,紧接着顾渊明显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在从上到下掠过自己的身体。
“那你是来打工的?最近店里面不缺人手,不过要来打工的话也不是不行,只是得改善改善形象,这样阴沉沉的可不行。”
顾渊被他搞得有点无语,这家伙是职业病犯了。他摇了摇头,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那张老照片,举到男人跟前:
“我是来找人的,请问你见过这个人吗?她以前在这里工作过,不过是很久之前了。”
顾渊注意到男人的嘴角在看到照片的瞬间抽搐了几下,然后就发出了有些刻意的思考声:
“嗯……”
他装模作样地稍稍皱起眉,想了一下才摇头。
“没印象,看着衣服上的校徽,也是你们南华高中的学生?”
“是的,她很久之前在这里打过工。”
“不会,如果在这里工作过我肯定能认出来。”男人露出了一副自信的笑容,“我在这儿干了十多年了,所有的员工我都记得,哪怕只待过几天,我也能把他们的名字和脸对上。”
杨浩说叶秋玲在这里工作过,而且老板还对她有印象。从老板也就是酒吧经理的表现来看,他应该没有说谎。
“真的?”齐羽不相信,“这么多年在这里工作过的学生没有一千也有上百了吧?”
“如果你在这种岗位上待那么多年,你就会发现这种能力是基本要求。”
顾渊咬了咬嘴唇,不管经理正在讲话,自顾自地从衣服兜里又拿出一张名片,可是很不巧地,酒吧里人满为患,有人跌跌撞撞地从他旁边经过,把那张名片撞得掉在了地上,在半空中飘飞出去很远。
那个位置里柜台很远,隔着无数双来回交织的腿。
“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
“等一下。”顾渊打断了齐羽,“我能见一下这里的老板吗?应该有以前的员工名册之类的东西吧,也许能找到也说不定呢?”
“我就是这里的老板。”男人皱了皱眉,“员工名册是有的,不过不可能给你看,这属于内部资料,不是你想看就随便看的。”
“我只是借用一下,很快就能还给你,几分钟就好。”
“不行。”男人的语气异常坚决,转身后摆的手还把顾渊手里的照片打在了地上,“快回家去吧,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说完,男人就沿着吧台走回了后面的房间,顾渊弯腰捡起照片放回口袋里,齐羽伸手把他拉起来,顾渊心里有些烦躁,但也不好直接推开,就借着女生的力站了起来。
“回去吗?”
“嗯,先回去吧,没有证据证明叶秋玲在这儿工作过,他是不会承认的。”顾渊看着不远处的经理室,“这个人绝对知道些什么。”
“你就那么肯定?她就算真的在这儿工作过,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忘了,很正常吧?而且从照片上来看,她也不是那种只看一眼就会给人留下很深印象的人啊。”
“不对。”顾渊摇摇头,“就算当时没有留下很深的印象,但后来发生的事也会让她变得很难被忘记吧。所以,只要找到她曾经在这里工作过的证据,就能证明经理在说谎。”
“可是……那样又能证明什么呢?”齐羽不理解,“就算叶秋玲在这里工作过,又能说明什么呢?”
“能说明什么我不知道,但是……背后的真相,足以成为他说谎的理由。”
顾渊低头看着手里的照片。
虽然现在还身处迷雾之中,但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叶秋玲的死应该不是像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校址搬迁?抑郁症?如果是这么简单,如果都是她自身的原因,那为什么所有与这件事有关的人,除了陈歌和司君墨,都三缄其口,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呢?”
望着对着照片自言自语的男生,齐羽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担心又害怕。
六月,是我们的离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