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星纯难过得说不出话。
她很想要一个健康的身体,很想很想陪念念长大。
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被关在精神病院的妈妈将她当成了唯一的精神支柱。
含冤而死的爸爸等着她为他平反昭雪。
可惜,上天给她的时间少得可怜...
“软软,你到底怎么了?”
薄靳言抬手去擦她脸上的泪痕,看着她呆滞的模样,心疼不已。
“没事,做梦梦到了我爸。”
乔星纯不想将生病的事情告诉薄靳言。
哪怕他心里没有她,他也不想让他为她担心。
“软软,你还有我。”薄靳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想告诉她,只要活着,日子就会一天天变好。
可是亲历丧父之痛的人是她,他哪里能够体会她锥心刺骨的痛?
薄靳言很是心疼她遭受的这一切,偏偏在很多事情上又无能为力。
“我走之前,你说你肚子疼,现在好些了吗?”
之前他总感觉乔星纯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将他留在身边,她说了什么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将她抱在怀里,发现她浑身冰凉,才发现不太对劲。
“放开我。”
乔星纯推开了他,冷声说道:“我已经没事了,你走吧。”
“大半夜的你让我去哪?”
“我今晚不方便,没心情陪你,你爱去哪就去哪。”
乔星纯倒是觉得薄靳言这样两头骗挺累的,才哄好了林如湘,又要装出一副从未出过门的样子诓骗她。
“你误会我了。我留在这,不是非要做些什么,只是想要争取多一些和你单独相处的机会。”
“可是我不想要任何和你单独相处的机会。你即将订婚,应该多花点时间陪你的未婚妻。”
在去医院之前,乔星纯尚且还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挽留他。
得知自己很有可能罹患绝症后,她有恨不得将他狠狠地推远。
“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合作关系,签了合约的,我需要林家的资源,她需要找个男朋友躲过家人的催婚。”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我不感兴趣。”
乔星纯寻思着,如果只是合作关系,他们用得着在医院那种公众场合,就情不自禁地抱在一起?
“软软,你等我一段时间,好不好?最多一年,我就能扫清所有障碍,将你和念念带回家。”
“抱歉,我再也不想等了。”
要是之前,乔星纯一定会满怀希冀地等待着他口中扫清障碍的那一天。
可是,她都只剩下一年的时间了。
就算她愿意等,她哪里等得起?
“薄靳言,你也别缠着我了,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早就不爱你了。”
“我爱的人,是...江枫眠。”
“他比你细心,比你温柔,他会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放下所有工作陪我。”
乔星纯很清楚,这话一旦说出口,势必会将薄靳言越推越远。
她舍不得放掉这个爱了整整一个曾经的男人。
然而,舍不得又能如何?
她的时间有限,活不久了。
她能够给予薄靳言最后的爱,是放手。
“薄靳言,你走吧。”
乔星纯疲惫地闭上了酸涩的眼睛,在上床前她又吞服了两颗止痛药。
肚子倒是不痛了。
但还是能够感觉得到异物感。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使得她每分每秒都处于惶惶不安的状态。
“好,我走。”
薄靳言早就料到乔星纯爱的人是江枫眠。
不过,亲耳听她说出口。
对他而言,无异于又一次晴天霹雳。
“乔星纯,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从未遇见过你。”薄靳言攥紧了拳头,甩门而去。
他走得很急,就像是火烧了眉毛一样,迎着飒飒凉风疾行在漆黑的夜中。
乔星纯终于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她果然不爱他了。
不爱就不爱吧...
反正没有她的爱,这些年他还不是挺了过来?
薄靳言在重逢后第一次和她发生关系,便彻底放下了心中的仇恨。
可就在今晚。
乔星纯又一次让他经历了五年前痛不欲生的那一刻。
那时候的他,恨不得一死了之。
而现在,他不再像当年那样一心求死。
他倒要看看,乔星纯爱着的那个人,究竟能够给予她怎样的生活...
第二天一早,乔星纯特意扎了个高马尾,好让自己显得精神些。
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她又换了一款深色口红。
捯饬完自己,她这才带着念念赶去海城精神卫生中心看望她妈妈苏澜。
“妈,外头晒,快进来。”
乔星纯推开病房的门,就见她妈妈静坐在阳台上晒着太阳。
苏澜转身,看向明艳动人的女儿和粉雕玉琢的外孙女。
“软软,念念,今天来这么早?”
她展开笑颜,抱起软萌可爱的念念,俨然没有半点疯癫的迹象。
“好不容易熬到周末,就想早点见到妈。”乔星纯难得撒了一回娇。
这些年她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大部分时间,她都是成熟稳重的。
苏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试探性问道:“最近是不是很忙?你都瘦了一大圈了。”
“减肥呢。”
“你还减肥?浑身上下没一点肉,应该多吃点。”
苏澜将念念放到了床上,并给了她一小袋零食,旋即拉着乔星纯的手,郑重其事地问:“软软,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有呀!我现在就职于寰宇集团,一个月工资好几万,生活压力小了很多。”
“寰宇集团?”苏澜半信半疑,以乔家的情况,按道理说,乔星纯是找不到什么好工作的。
“外婆,寰宇集团是我爸爸的公司!”
念念一边吃着棒棒糖,一边插了一句。
“你见到你爸爸了?”
“嗯!”念念点了点头,“昨晚,爸爸还陪我和妈妈一起睡觉呢。”
“妈...”
乔星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和薄靳言的关系,急得就差捂住念念的嘴。
“薄靳言那小子,回来了?”
“嗯。”
“他对你好吗?他不怪你?”苏澜并不清楚霍家对乔家的围剿,她只知道乔星纯当年为了摘清薄靳言和乔家的关系,狠狠甩了薄靳言。
“挺好的。”
“可有复合的打算?孩子都这么大了,其实复合也不错的。”
“没有。”
乔星纯摇了摇头,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妈,我给你带了月饼,你尝尝?以前你最喜欢的那家店买的。”
“好。”
苏澜打开了月饼礼盒,浅尝了一口,脸上忽然漾出淡淡的笑容,“我和你爸第一次约会,他就是送的月饼。他这人忒没情调,人家约会送的都是花,他却送吃的。”
“花又不能吃,还不如月饼实在。”
“对了,你爸最近还好吗?”
“他...挺好的。”
乔星纯鼻头微酸,忙转过身憋回了眼眶里盈盈打转的眼泪,故作轻松地说:“前几天他托我给他带了张全家福,他指着照片里的你,爱不释手呢。”
“他没事就好,我连做了几天噩梦,总担心他出事。”
苏澜又咬了一小口月饼,似是在回味着她和乔振业谈恋爱时的甜蜜过往。
吃完一整个月饼。
甜腻的口感还没散去,她的情绪便如涨潮时的潮水,挡也挡不住,将她原本的大好心情彻底湮没。
“软软,你说之后的这十五年,你爸能挺住吗?他那么正直的一个人,却被栽赃嫁祸,锒铛入狱。”
“大家都说我疯了,我觉得我还挺正常的,是这个世界疯了,你说对吗?”
“好人被污下狱,恶人家财万贯活得有滋有味。”
“我光是想想,就替他感到不值。”
苏澜眼尾冒着泪花,她抬手轻轻地抹了一把。
这家精神病院管理相当严苛,家属一个月只能来一次。
她并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乔星纯。
只可惜,她自从被诊断出精神病之后,就很难控制住自己忽高忽低的情绪。
“妈,是这个世界疯了。爸是全世界最正直的人,总有一天,我会替他讨回公道!”
乔星纯挽着苏澜的胳膊,暗暗地做了一个决定。
如若她真的只有一年的时间。
那么当初参与围剿乔家的那六个人,就算找不到任何的证据,她也会用自己的手段,报复回去。
“软软,妈妈希望你能好好生活。薄靳言那小子不错的,你爸爸的事你就别再插手了,听说水很深。”
“我有分寸的。”乔星纯模棱两可地答。
探望时间即将告罄的时候。
她忽然抱住了苏澜,语音哽咽地说:“妈,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天很热但是别贪凉,少吃冷饮。早点睡觉,不要想太多。”
“知道了,你怎么跟个小老太婆一样。”苏澜摸了摸乔星纯的头,笑着回道。
“妈,我好爱你。”
“软软,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苏澜瞅着格外粘人的女儿,心里骤然生出一丝疑虑,“是不是薄靳言那臭小子欺负你了?”
“没有。”
“那...是不是生活上遇到了什么难题?”
“你放心吧,我真的没事。”
“软软,真要是遇到了事情,你可以选择跟我倾诉,也可以选择跟你爸倾诉。他的脑子向来好用,在我的印象中啊,从来没有能够难住他的事。”
“我知道的。”
乔星纯点了点头,想起曾无所不能,脑子极其灵活的爸爸那么凄惨地从顶楼坠下。
难过得说不出话。
她脑海里又一次闪现出她爸爸脑浆迸裂,死不瞑目的模样。
“软软,你要是有事情,就先去忙。我在这里一切都好,记得多去看看你爸,他啊,最听你的话。”
“好的。”
乔星纯带着念念走出了病房,眼泪终于如倾盆暴雨般砸了下来。
廊道尽头,薄靳言带着一大群打手来势汹汹。
这群打手收到的命令,是杀死苏澜。
无意间瞥见泣不成声的乔星纯,薄靳言立马让所有打手藏了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