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星纯意识到薄靳言是在吃醋,也不哄他,只淡淡地说了句:“你最好别感冒。”
“感冒了也不关你的事。”
薄靳言的声音并不大,但夹杂在磅礴的雨声中,他总感觉自己此刻的愤怒振聋发聩。
恰巧前面不远处路过一只黑色的流浪狗。
暴雨中,流浪狗瘦骨嶙峋的身体显出几分可怜。
尤其是它摇着脑袋试图甩掉身上水珠的模样,让薄靳言狠狠的共情了。
他看了看狗,又看向自己身上完全湿透的黑色风衣。
忽然间,他觉得自己和那只流浪狗也没什么区别。
同样都是没人疼没人爱。
“在看什么?”乔星纯见薄靳言站定在原地一动不动,走出好一段路,这才转过身,疑惑地看向他。
“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有感而发,感觉自己和那条流浪狗没什么区别。”薄靳言回过神,语气闷闷地说。
“啊?”
乔星纯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暴雨中一闪而过的流浪狗。
她睁大了眼观察着越跑越远的流浪狗,小声嘟哝着,“还是有点区别的。”
“什么区别?同样都是没人疼,没人爱。”
“它是母狗啊!性别上,就不一样。”乔星纯认真地说。
“......”
薄靳言没想到乔星纯注意的点这么奇特,被她噎得说不出话。
“你瞪着我做什么?我没说错呀。”
乔星纯看得出来薄靳言很生气,但她就是想要气气他。
正如之前,他总是气她那样...
“你就气我好了,气死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也没什么坏处。”
“我要是死了,你必须给我守寡。”
“祸害遗千年,你死不了。”
乔星纯很不喜欢薄靳言总是将死挂嘴边,她总觉得不吉利。
见他实在气得不行。
她这才缓和了语气,随口问道:“你开车来的?”
“嗯。”
“那...你是打算载我回去,还是我自己打车回去?”
“废话,我来都来了,肯定是要和你一起回的。”
薄靳言现在是一点傲气都没了,人家给递了台阶,他分秒就下。
话音一落,他就钻进了乔星纯的伞下。
淋了小片刻的雨,不仅头发被打湿了,左手上缠着的纱布也被打湿了。
雨水到底不干净。
他原本就没有恢复好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
乔星纯努力地把雨伞举得高一些,他实在太高了,给他撑伞着实有些吃力。
好在没走几步路,两人就上了车。
在副驾上坐下,乔星纯一边朝着车窗外抖落着雨伞上的水珠,一边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有问题要问我?”
“你和厉枭,到哪一步了?”
薄靳言在问出口的时候,心里尤为忐忑。
他怕听到让他无法接受的答案。
却又默默地劝着自己要宽容要大度,如果她真的爱上厉枭,就该给她自由。
“我要是说,我们只是朋友,你信吗?”
乔星纯想过无数种报复薄靳言的方式,但是这会子她又不想报复他了。
薄靳言比她强太多了。
他要是不爱她,她做什么都伤害不了他。
可和他的交锋中,她却能招招毙命,次次击中要害。
乔星纯心想,利用他的爱意去伤害他,其实挺残忍的。
也正是考虑清楚了这些,她才愿意耐心解释着她和厉枭的关系。
“我信。”
薄靳言轻轻地点了点头,“我不会干涉你正常交友,就是希望你稍微注意一下尺度。哪有人和异性朋友搂搂抱抱的?”
“还有一件事,我原本不想说的。想了想,还是该跟你说一声。”
“什么事?”
“念念做完手术后,我想去M国接受治疗。海城太近了,我不想让念念和小白看到我被病魔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还有就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想要换个全新的环境。”
“......”
薄靳言认真地听着她的话,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他可以把全世界的专家都请来海城,她大可不必远赴M国。
可是,她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说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不想要见到他。
之所以还能心平气和地同他说这些,很可能只是看在两个孩子的面子上。
“薄靳言,我希望你好好照顾自己,往后少作践自己的身体,行吗?”
“和我复婚,你说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还是算了吧。我现在对婚姻,对男人,对你,都挺恐惧的。”乔星纯心想,她这么说可能有点伤人,但事实就是如此。
“是我不好。”
薄靳言胸口处闷闷的,他很想证明自己不会再做出伤害她的事。
可是他似乎一次又一次透支了她的信任。
而且她受到的伤害,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修复的。
“说真的,你挺好的。”乔星纯给了一句很中肯的评价。
她从不觉得薄靳言有哪里不好。
作为丈夫,作为父亲,又或者是前夫,他向来称职。
可惜他们回不去了。
不说别的,她心里的那道坎,短期内她怎么也过不去。
“开始给我发好人卡了?”
薄靳言宁可乔星纯还在跟他怄气,又或者直接不理他。
她突然来一句你挺好的,反倒让他很惊慌。
“就事论事。”
乔星纯之前听过一句话,说是找男人就要找本身就很好的那类人。
而不仅仅是恋爱后愿意对你好的人。
因为在长久的相处中,本身就很好的人就算情绪失控,他的底线和素质摆在那里,也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事。
不论外界怎么评价薄靳言。
在她眼里,他始终善良,始终真诚。
遗憾的是他们之间的波折太多太多。
以致于像薄靳言这样本身就很好的一个人,也会冲破道德底线,做出一些让她无法接受的事。
“软软,你是不是给我判了无期徒刑了?”
“怎么突然这么问?”
乔星纯寻思着如果她还有大几十年好活,总有一天她会释怀。
可是她所剩的时日不多了。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应该是没法释怀了。
“没什么。”
薄靳言隐隐猜到了答案,便也不再过问。
其实他做了多少混账事,他自己再清楚不过。
一而再再而三地误会她冤枉她。
害她在不能怀孕的特殊情况下怀了身孕,害她被病痛折磨,却因为孩子不敢吃止痛药。
被医生告知胎停,她比谁都痛苦。
他却不分青红皂白地质问她。
而他最该死的还是那一夜,他明显感觉到了她的恐惧和害怕,但还是没有及时停下来。
几个小时的摧残,折磨的不仅仅是她的身体。
她会选择割腕,其实是被他伤透了心。
薄靳言心想,乔星纯撕掉的那页日记上写的那句话肯定是她的肺腑之言。
他做了这么多伤害她的事,她肯定是恨不得他去死。
是他刚才一时糊涂,以为和她心平气和地聊了几句,便能得到她的原谅,甚至还妄想着和她复婚。
回到十里江湾后,薄靳言一直在打喷嚏。
田妈给他煮了姜汤,他是一口不喝。
“先生,大冷天的还是得注意。您淋了那么久的雨,很容易感冒的。”
“我没事,你出去吧。”
薄靳言还在跟自己怄气,他不该伤害她的。
他们结婚的时候,他就许诺过会好好保护她,永远不会欺负她。
到头来,他还是食言了...
田妈看着鼻音越来越重的薄靳言,总担心他的身体会遭不住。
他手上的伤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炎。
却执拗地不让人处理。
前几天还被查出中了慢性毒,发了一夜高烧,再这么下去,铁打的身体都要垮。
犹豫了片刻。
田妈只好转头去求助乔星纯,“乔小姐,先生不知道是不是感冒了,一直在打喷嚏。姜汤也不肯喝,手上的伤也不让人给他处理,要不,您去看看他?”
“好。”
乔星纯原本是不打算去的,她说了几遍让他别淋雨,他愣是不听。
现在感冒了,她才不想管他。
只是,忽然想起薄靳言可怜兮兮地说自己像只流浪狗,想起他也才经历了丧母之痛。
乔星纯又心软了。
她端着田妈递来的姜汤,没有敲门,直接进了薄靳言的卧室。
薄靳言此刻已经换上了干净的居家服,头发却还是湿的。
“我不喝,端出去。”
他抬头睨了眼乔星纯,又故作镇定地抱着笔记本处理着集团事务。
乔星纯单手钳制住他的下颚,直接将姜汤给他灌了进去。
“我跟你说过的,你最好别感冒。”
“......”
薄靳言蹙着眉,舌头都快被她烫掉了。
但他也没有反抗,只轻轻地环住了她的腰,“软软,我不舒服。”
“不舒服就上床休息,抱着我做什么?”
“我错了。”
薄靳言道歉过很多次,虽然口头上的道歉于事无补,他还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放开,我看看你手上的伤。”
“不放。软软,我的心好痛,好难受。”
“薄靳言,我得的是绝症,你在我面前说心痛,说难受,在我看来全是无病呻吟,你懂吗?”
乔星纯每天都会因为身体上的疼痛而倍感煎熬,吃了止痛药也只能缓解疼痛,并不能让她如同正常人一样无痛无灾。
薄靳言闻言,悄然松了手。
他不是不知道她的病有多凶险,只是想要和她撒撒娇而已。
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远到她离他这么近,他却感受不到丝毫的爱意...
周一早上,薄靳言八点多就去了寰宇集团。
乔星纯又一次将家里翻了个遍,依旧没有找到她想要的那段视频。
除却给她爸翻案,她还想要知道,视频里出现的第六个人到底是不是江枫眠。
更重要的是。
当初在海城男子监狱看到的监控里,江枫眠也出现在他爸保外就医跳楼前的画面里。
之前她太过相信江枫眠,以致于忽略了这么一个重要细节。
江枫眠是个医生,即便是在服刑期间,还是通过某种手段,能够保持着出入自由。
乔星纯怀疑,她爸之所以会选择跳楼,很可能是因为江枫眠对他使用了致幻剂等药物。
可...她爸在出事前让她去探监,明显是在交代后事。
“还是得先找到视频。”
乔星纯想不明白其中关联,犹豫了片刻,又想着去寰宇集团薄靳言办公室转转。
也许,薄靳言将那段视频藏在了办公室的电脑里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
乔星纯速度准备好了爱心午餐,没到九点半就给薄靳言送了过去。
薄靳言起初还以为乔星纯是来查岗的,心情极好。
他情不自禁地抱着乔星纯,小心翼翼地亲吻着她,“来查岗的?”
“不是,是来给你送午餐的。”
“才九点半你让我吃午饭?”
“薄靳言,你先放开我。”乔星纯的身体显然有些僵硬,她倒也不是排斥他的触碰,就是觉得他们这么搂抱在一起很奇怪。
“就抱一会儿。”
薄靳言舍不得撒手,转眼又将她抱上了沙发,“软软,你能来找我,我真的很开心。”
“行了,先吃饭吧。”
乔星纯的目的很是明确,饭菜里下了安眠药,等他睡死过去,她就立刻行动。
薄靳言一想到她做的饭菜奇奇怪怪的口味,又是一阵害怕。
不过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总归是要吃的。
打开饭盒的那一瞬,扑鼻而来的就是一股带着热气的难闻味道。
像是泡菜腌得太久的味道,这其中还透着一股咸鱼味儿...
薄靳言一脸的生无可恋。
乔星纯不止味觉出了问题,嗅觉也出了点问题,不至于完全闻不出味儿,比起之前,还是弱了很多。
她若无其事地给他递去了筷子,“快吃吧,趁热!”
“先亲我一下?”
薄靳言暗暗腹诽着,要是不给他点甜头,他还真就不肯吃这个“苦”。
“不要。”
“那我就不吃了,才吃完早饭,我吃不下。”
“你多少吃一点?”
“先亲我一下。”
“你爱吃不吃。”乔星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他睡着的时候,她还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乱摸。
但是面对清醒的他,她似乎做不出来任何亲密的举动。
薄靳言忽然扣住了她的后脑勺,轻柔地吻着她的唇,见她没有反抗,他慢慢加深了这个吻。
等乔星纯反应过来,试图推开他,他已经乐津津地捧着饭盒,准备开始干饭。
“薄靳言,你无耻!”
乔星纯轻触着被他咬破的嘴唇,气恼地看着他。
“你刚才没有拒绝。”
“我没有反应过来。”
“软软,你就承认吧,你对我还是有感觉的。”
“绝对没有!”乔星纯矢口否认。
“那刚才谁勾住了我的脖子,是谁热情回应的我?”薄靳言对此也是暗暗窃喜,她好像真的没有那么排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