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又是他们

李成栋分明看见,几艘舰船好像是不怕死那样,竟然迎着码头冲了过来。他毕竟也是曾经的大明总兵官,跟着几股势力南征北战,也算是见多识广之人,看见对方的舰船,吓了一跳,很明显能看出,这些船只不是大明样式,倒是有些像西洋人。

李成栋在来之前就掌握了一些情报,因为广东地区跟西洋人接触颇多,所以不仅仅是火器装备的问题,即便在广州,也生活着很多西洋人,不仅如此,甚至有西洋人直接在明军当中当教官,更有甚者,听说一些佛郎机人直接就在明军之中当兵,或者说是雇佣兵,朝廷出钱,雇佣这些西洋人打仗。

怎么,他们攻击广州府,明军自知不敌,所以要寻求西洋人的帮助了?

对于西洋人,当时的人们跟后世可不一样,因为满清黑暗统治三百年,导致华夏积贫积弱,所以后世华夏很多人崇洋媚外,觉得西洋人战无不胜,西洋诸国就是比华夏强大。但是明代的人可没有这种认知,大明自上而下,都以上国自居,不管你是红毛鬼还是黄毛鬼,那都是蛮夷,即便你有些先进的火器,那也是蛮夷的奇技淫巧,跟上国比还是差多了。

所以李成栋这种总兵官级别的人物根本就没带怕的,红毛鬼算什么,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反正他们的舰船又上不了岸,就算他们有士兵登陆,那就上来好了,刚才正好没杀过瘾,再砍几个红毛鬼的人头来祭旗也不错。

想到这里,李成栋信心大增,对手下喊道:“儿郎们,怕这些红毛鬼作甚,他们要有胆子上岸,咱们就砍了他们的脑袋下酒!杀啊!”

李成栋凤嘴大刀一挥,身后骑兵陡然加快了速度,全力冲刺,跟前面宋应升的人距离瞬间缩短了不少。

“将军,你看,岸上那群被追的人!”运输船上,船长递出手中千里镜给范玉,让范玉看下岸上的动静。事实上,不仅仅是船长发现了,就连蒲德曼也看见了异常,那群逃跑的人当中好像有个人的打扮与众不同,蒲德曼没见过中原的皇帝长什么样子,但是越南皇帝他见过,这服装的样式,倒是有些像越南皇帝穿的,不管怎么样,能穿这个衣服的,肯定是个大人物。

这倒不是蒲德曼判断准确,而是因为越南服装本来就是中原服装的延伸,更不要说皇室的礼服,那直接就是大明皇帝御赐的,虽然此刻宋应升身上穿的是戏服,但基本样式差不多。

范玉抬起千里镜一瞧,面色一变,如果没看错的话,这好像是,龙袍?

他立刻转身对瞿罕道:“瞿大人,你看看,那个人是不是?”

瞿罕道:“是什么?”

“你看看再说。”范玉将手中千里镜递了上去。瞿罕抬手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大惊道:“陛下!”

别人说也许不太准确,可瞿罕是大明知州,难道连当今圣上的龙袍都看不出来吗?瞿罕一声喊,倒是把范玉吓了一跳,难道说,那个人就是绍武帝?虽然兴华军跟绍武帝没什么牵扯,此前也没有任何联系,但是范玉何等人也,那是高衡的亲卫队长,耳濡目染也学到了不少临场应变的本事,不管怎么说,那是绍武政权的皇帝,如果能把此人控制在手中,肯定是好事不是坏事。

瞿罕拉住范玉的胳膊道:“范将军,求您,救陛下一命。在下知道现在说这个可能不合适,但那个毕竟是大明天子,不管绍武政权和永历政权如何争斗,那毕竟是家事,总不能让陛下落入蛮夷手中,让大明蒙羞。我瞿罕虽然不支持当今朝廷的政策,但我也是大明臣子,陛下遇险,我怎能见死不救,可惜我手中无兵,恳求将军出兵救援。”

说罢,瞿罕趁势就要给范玉跪下,范玉哪里能受此大礼,出发前,高衡已经跟范玉交代过,这个瞿罕极为重要。首先是堵胤锡已经跟他作保,这瞿罕的能力和人品绝对没有问题,是个有能力且正直的好官,这样的人不论放在哪里都是人才。高衡当即就起了收编瞿罕的意思,但是他毕竟现在身份是朝廷官员,要想收编他,谈何容易,必须让他感受到兴华军的诚意才行。

另外一点,这瞿罕是琼崖当地的父母官,如果他能跟兴华军合作,那么无疑对兴华军的琼崖战略将会起到关键作用,有瞿罕这样的官员在当地坐镇,再派出兴华军来整顿整个琼崖,甚至可以说,接收难度比高平府还要低很多。

范玉立刻托起瞿罕道:“瞿大人,何须如此,见死不救不是我兴华军的作风,且不说那是不是绍武皇帝,就说码头的这些商人和民众,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清军屠戮。当日在扬州,大帅就是这么做的,现在我们更要这么做。”

他立刻转身对身边掌旗兵道:“传我命令,步兵登陆,舰炮掩护,让蒲德曼打他们的后队,压制敌军,前面的敌人交给我们,避免误伤!”

掌旗兵挥动令旗,蒲德曼会意,他大吼道:“横置船身,左舷炮预备!”

“横置船身,左舷炮预备!”“横置船身,左舷炮预备!”命令一层层传递下去,盖伦船和希望号立刻调转船身,火炮从射击孔探出头来,露出了黑洞洞的炮口。这一切都被李成栋看在眼里,他怒骂道:“该死的蛮子!疯了吗?要跟我大清国为敌。”

不过他倒不是太紧张,毕竟也是打老了仗的人,现在他们隔着四五里,火炮哪里能打到这么远的距离。他吼道:“加把劲!拿下狗皇帝!”

“预备!齐射!放!”希望号上,蒲德曼重重放下了右手,下达了开火的命令。只能说蒲德曼在兴华军数年,也学到了不少战术战法。他之所以不进行瞄准试射,是因为这一轮齐射的目的是救人,眼看着清军就要追上前面的明军,必须先用火炮震慑敌人,让他们放慢速度,拉开距离,所以不需要瞄准,只需要瞄准个大概,齐射即可。

轰轰轰,在李成栋和数百骑兵的惊呼之中,数十门舰炮开火了,中型盖伦船可以搭载六十门火炮,侧舷炮三十门,其中十五门是远程火炮,希望号的左舷炮也有十门远程炮,二十五门火炮齐射,二十五枚开花弹拖曳着白色的烟雾,在空中划过一道光滑的抛物线,直接砸在了地面上。

轰隆轰隆,爆炸声响成一片,火光、黑烟映入所有人的眼帘,他们看不见的是,无数的破片在飞散,一些距离爆炸点较近的骑兵很不走运,直接被破片击中,惨叫着翻身落马,有的战马被破片打穿了身体,哀鸣了一声便摔倒在地,把马背上的骑士扔出去老远。

李成栋傻眼了,他大叫一声:“这他奶奶的什么炮,能打这么远?”

这一轮炮击虽然只是概率射击,但是却取得了不错的效果,首先是李成栋这一群骑兵的战马受惊,不少骑士紧急拉住了缰绳,才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而队伍外围的不少骑兵直接被火炮杀伤,瞬间便有十几个骑兵死伤。让众人大为震惊,一晃神,队伍的速度就慢了下来,跟宋应升拉开了距离。

相对的,宋应升的队伍一片欢腾,从城内冲出来之后,宋应升身边就剩下不到十个骑兵掩护,严格来说都不能算是骑兵,而是捕快。眼看着建虏越来越近,宋应升和众人内心都有些绝望了,他们都知道,一旦被这些人追上,他们断无活命的可能。

可就在这个危急的时刻,海面上竟然有西洋人进行炮火支援,这让宋应升喜出望外,捕快队长更是兴奋叫道:“大人!大人!我们有救了,这些西洋人出手了。”

宋应升感到一丝欣慰,在他担任广州知府的时间内,对西洋商人一直比较照顾,对于他们传播基督教,也没有进行干涉,所以他本人跟这些西洋人的关系不差,难道是关键时候哪个商人看不下去来帮助自己了?宋应升没时间多想,对队长道:“快快,加速去码头,看看能不能登船。”

众人立刻往码头栈桥的方向狂奔。

“放小艇!登陆!”范玉一声令下,他知道现在调整角度靠岸已经来不及了,反正距离这么近了,赶紧放小艇,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就能划到岸边。

数艘小艇放下,里面满满当当挤满了士兵,先上去两个排,挡住对方骑兵再说。

李成栋眼见绍武帝转向,暗道一声不好,难道这些西洋人疯了,真的要来接应绍武帝吗?他不敢怠慢,煮熟的鸭子可不能飞了。李成栋大吼道:“别管那些西洋人,杀上去,抓住皇帝!”

数百骑兵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疯狂打马转向,直奔宋应升而去。有眼尖的骑兵发现,海面上竟然有数艘小艇驶向岸边。他立刻报告道:“大帅!小艇!这些西洋人要接应他们。”

“妈了个巴子的,浑蛋!快快!都给老子上!西洋人要敢登陆,就剁了他们,老子们都是骑兵,怕个球!”李成栋此刻野性迸发,抓住大明皇帝这个功劳实在是太具有诱惑力了,别说是他,身后所有骑兵都是面色通红,喘着粗气,心脏已经快要跳出胸膛了。

“下船!把火铳举起来,快,上岸结阵!”范玉就在小艇之上,第一波抢滩由他亲自指挥,先稳住阵地,然后小艇掉头回去接后面两个排上岸。他看见对方骑兵加速,心道不能再等,立刻让士兵们跳下去,在没过头顶的水中举起火铳,武装泅渡。

装备铠甲的步兵一跳下船就直接沉底,好处是因为铠甲的重量,他们只要屏住呼吸就能在海底行走,举起双手将火铳托出水面,不至于影响火铳的射击。

百名士兵上了岸,范玉来不及管身上的海水,用手抹了一把脸,大吼道:“结阵!结阵!双排火铳阵!”

高衡此次派出的火铳兵,全都是百战老兵,从渊县开始就加入兴华军南征北战的老兵,他们的行动力非常强大。范玉的命令刚一下达,上岸的火铳兵就立刻结阵。

范玉和将士们朝着冲过来的宋应升大喊道:“绕过去!到我们的后面!绕过去!”

捕快队长显然听见了范玉等人的话,包括宋应升在内所有人都是一愣,这些人怎么说的是汉话,难道不是西洋人?

可形势紧急,管不了那么多了,宋应升等人立刻从队伍面前划过,往后方绕。他们一划走,后面就露出了数百凶神恶煞的汉军八旗骑兵。范玉喊道:“预备!瞄准!一排!放!”

砰砰砰,爆豆一般的火铳声响起,五十杆四四式顷刻间打响。噗噗噗,李成栋的骑兵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看见岸边火光一闪,白烟出现。紧接着就是前排十几个骑兵胸口爆发出一阵血花,整个人被直接打飞了出去,栽落马下,当即身亡。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对方的阵地上再次打出一轮火铳,又是二十几个骑兵被打倒。紧接着海面上的火炮打响了第二轮,这一轮用的都是实心弹,抵近射击。方才的第一轮火炮就算是试射了,这第二轮实心弹打得比第一轮准多了,二十多颗弹丸在骑兵队伍里犁出了数条血胡同,落在地上的弹丸势能不减,蹦跳着又带走了不少马腿。

骑兵们惨叫着倒地,伴随着战马的嘶鸣声,一片人仰马翻。李成栋目眦欲裂,这他娘的是什么部队,为什么他们的火铳和火炮这么凶猛?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还没反应过来如何下达后面的指令。对方的火铳竟然再次开火,骑兵巨大的惯性导致这一回距离更近,数十人翻身落马。三百骑兵顷刻间少了近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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