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夜色褪去,晨曦破晓,昨夜那一场欢愉便是冷却的烟花,绚丽的泡泡,被晨风一吹,便破碎到无从寻觅。
所有的海誓山盟不过是酒精和管弦刺激下的美丽谎言,谁当真,谁就是傻比。
天亮了,勾栏院打烊,烟花女子们卸下一整晚的面具,揉着笑到酸痛的脸颊陷入沉沉的睡眠中……
走过安静得落针可闻的花廊,杨若晴扭着脑袋四下打量,跟个好奇宝宝似的。
“诶,诶!”
她小跑了两步追上方舟,抬手戳了戳方舟的后背。
方舟猛地转过身来,满脸的凶恶,朝她咆哮:“你又怎么了?”
“嘘!”
杨若晴紧张的竖了跟手指头在唇边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些姑娘们夜里伺候恩客都累坏啦,好不容易睡下,你就不能小点声儿?”她压低了声音一本正经谴责方舟。
方舟抬手拍了下脑门,自己当时肯定是脑子抽风了才想抓这女人做人质。
这一路过来,这女人见了卖包子的也要吃,卖油条的也要买,还陪她去买了两碗甜豆花坐在路边吃了。
口里说着不能多吃要保持苗条身材,小笼包一口气吃了三笼,比他都多。
吃饱喝足打着饱嗝才磨磨蹭蹭上马车,事多。
“说吧,你又想干嘛?”他强忍着怒火,压低了声音低吼。
“哎你别搞这副样子嘛,我这会子吃饱了啥都不要了,我就是想问你哈,你口口声声的那位贵人到底靠不靠谱啊?哪有贵人住在这种地方?难不成他是个龟公?”
“你才是龟公!”方舟再次破口大骂。
“诶,我是女的,咋能做龟公呢!”杨若晴一脸愤然,突然想到什么,又凑近几分:“该不会你投靠的贵人是这里的老鸨吧?哎哟我滴亲娘嘞,你是不是牙口不好啊咋都吃软饭呢?”
方舟气得伸出手来一把抓住她细嫩的脖子,龇牙咧嘴的警告:“老子不开玩笑,你要是想活,接下来就给老子闭嘴,不然老子查出你的来历,杀你全家!”
杨若晴双手再次捂住自己的嘴,小眼神里演绎出愤怒和委屈,还夹杂着那么一点恐慌。
“方捕头,这边请,我家主子一直在等你!”
有个声音传过来,不远处的一座垂花拱门前立着一个俏生生的女子。
女子打扮妖艳,大清早的秋风沁凉,女子火红色的衣裙衣领口敞开得有些过分,露出大半边雪白饱满的江山,让人看一半留一半,遐想无边。
“红姑娘有礼了。”
方舟赶紧松开杨若晴的脖子,转身朝那位红衣女子拱了拱手,眼睛根本不敢乱看。
红姑娘也朝方舟妩媚一笑,目光转而落在方舟身后的杨若晴身上,肆意的打量着。
然后,红姑娘又看向方舟,眼神不复方才的友善,多了一丝幽怨。
杨若晴明显感觉到一股来自同性的敌意和警惕。
她也往红姑娘身上瞅了几眼,然后摇摇头。
庸脂俗粉一个。
她本是不想搭理这个红姑娘的目光的,结果当她跟在方舟身后经过垂花拱门的时候,红姑娘突然喊住了她。
“姑娘芳名呀?”
杨若晴停下步子。
走在前见面的方舟也刹住脚步扭头看她,猛然才想起这一路上跟她吵吵嚷嚷的,竟然连她叫什么都没打听。
杨若晴扯了扯身上的绿色裙子,笑眯眯道:“我穿的这么绿,你们叫我绿姑娘就行啦!”
绿姑娘?
红姑娘?
红姑娘的脸色更不好了。
这个陌生女人是故意跟自己抬杠吧?等等……她身上穿的是……采叶轩的最新款水袖流沙裙?
好有钱啊!
谁给她买的?方舟?
还是里面的那位?
一时间红姑娘心里的念头转过了万重山,而杨若晴则拍了拍衣摆吩咐方舟:“还愣着做啥?不是说要带我去见那个谁吗?走啊!”
方舟回过神来,瞪了杨若晴一眼,埋头接着赶路。
快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扭头神色略有复杂的打量着她。
“咋不进去?”杨若晴问。
就快要刷boss了,好兴奋好期待有木有?
“你到底是谁?哪里人氏?”方舟突然沉声问。
已经到了这扇门口,再把人带回去肯定是不行的了,但他就是想问清楚这个女人的来历。
三十多年,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有趣……傻比的女人。
倘若,倘若里面的那位不喜好她这口,他还是愿意领回去的。只是,这样一来也就代表自己没能讨好里面那位,荣耀和地位保不住,也不能卷土重来,难道要带着这个女人亡命天涯吗?
方舟觉得自己真是脑子被驴踢了,他要的是什么自己清楚,再好看再有趣的女人都是浮云,是玩物,就像当初武举人出身的自己,艺高人胆大,样貌也是标准的美男子,还不是一样娶了当地镇上保长家又胖又丑的闺女做妻子?
黑灯瞎火都一样,关键是妻子娘家有钱,能为自己的仕途铺路。
现在,就算自己遇到了一个有点兴趣的女人,也终究是女人,女人如衣物,不值钱!
“算了,你别说了,进去吧!”
方舟摆了下手,推开了屋门。
杨若晴抖了抖肩膀,用他能听到的声音嘀咕:“哈哈,我也没打算说呀,你想多啦……”
进了屋子后,杨若晴看到了另一番景象。
作为藏在这烟花之地的销金窟温柔乡,杨若晴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眼前看到的一切:
腐败!
实在是太腐败了!
这哪里是人过的日子?就算是神仙也不过如此啊!
“来了?”
珍珠玛瑙的帘子摆着一张软塌,一个男子穿着一身大红的衣裳侧躺在那里,榻前跪着两个妙龄少女正在给他喂吃的呢。
完完全全的巨婴啊,这就是有钱人的枯燥。
“卑职方舟,见过曹公子!”
方舟自打进了这屋子,腰身就再也不敢挺直,原本将近一米八的身高,这会子一下子浓缩成了一米六九。
地上好像能捡到钱似的,他的脑袋根本不敢抬起来乱看。
相比之下,跟在他身后的杨若晴就毫无压力了。
她是东瞧瞧西瞅瞅,不时撇撇嘴,不时摇摇头,心理戏多到爆棚。
“方舟,你在东临县怎么混的?这是成了丧家之犬跑本少这里来避难了?”
帘子后面的声音很慵懒,透出浓浓的鄙夷和不屑。
方舟噗通一声跪下去,双手贴伏在地,脑袋也磕在打了蜡的精致地板上。
“卑职无能,阴沟里翻船,还望曹公子伸出援手,助我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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