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顾一舟被孟霁云掌力击晕,对随后发生的事皆未有知,此时看到孟去病与一老者相伴,更且闭目不醒,情知有异,见那老者混入座中,正与同坐之人招呼闲谈,一副随和健谈的模样,便想凑上前去,探个究竟,老者陡然抬头,瞥了他一眼,眼中凶光一露,看得顾一舟不知为何心跳不止,赶紧低头避让开去。
这时候宾客皆已落座,礼司高声喊道:“良辰吉时已到,新人礼拜天地。”鼓乐响起,鸣跑喧天,一众宾客一起看向大厅,只见中年妇人陪着钟麒走了出来,两个人俱都换上了新装,钟麒头上戴着乌纱帽,帽上簪花,身穿红色圆领常服,腰间束着一根玉带,看上去一表的人才,偏就是忍不住的眉开眼笑,伸脖子东张西望,众宾客看到,不免心中好笑,只是顾忌着中年妇人的脸面,没敢笑出声来。
这时节几个壮汉吆喝有声,抬着一顶八人的大轿从大门外走了进来,丝竹声起,大轿停在大厅外面,花娘撩开轿帘,搀扶着江莹莹走了出来,只见她身穿大红锦袍,凤冠霞帔,头上披下来红色盖头,看不清容貌,走起路来娉婷婀娜。钟麒弯下腰去,想要从盖头下面窥视她的面容,被中年妇人止住,他颇为不满,嚷道:“我想看新娘子。”宾客中有人笑道:“到了晚上,由你看个够。”众宾客一起大笑起来。顾一舟暗暗皱眉,四处张望,没有看到江南,心想:这女孩岂能善罢甘休,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动静来。
大厅里,钟麒和江莹莹并肩而立,男左女右,礼司喊道:“拜天。”两个人正要屈膝跪倒在红毡垫子上,山庄外面突然奔进来一个人,高声喊道:“大事不好了!”这个人喊的声音既大,又十分的惊恐,引得众人一起看了过去,就见这个人头戴瓜皮帽,身穿青布长衫,面容消瘦,留着短须,腋下还夹着个布幡,上面写着个“相”字,看样子是个相面的算命先生。
宾客多有认得此人,有人骂道:“你个死乌鸦,又来报什么丧?当心钟家大嫂把你的嘴撕烂。”原来这个人姓乌,算命占卜为业,偏喜报忧不报乐、报丧不报喜,故而得着个乌鸦的绰号,于本名倒是无人记得。乌鸦喘着粗气,手指山庄大门,隔了半晌,终于说出话来,喊道:“独孤后人来了!”
一听这话,众人都是心头一凛,没有一人说话,全场变得鸦雀无声。钟麒不明究竟,等得着急,喊道:“怎么不拜天地了?”中年妇人朝他一瞪眼,说道:“麒儿,别说话!”她虽是压低了声音,却甚是严厉,钟麒从未见过其母这般神情,吓得不敢作声。
江青峰定了定神,干笑一声,说道:“乌兄弟确定没有看错?”乌鸦愤愤地说道:“老子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吗?正主转眼就到。”众宾客面面相觑,低声交头接耳。
江青峰勉强打起精神,说道:“既是来了,便也请人家喝上一杯喜酒就是。”他话音未落,山庄外面传进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咯咯笑道:“江老二的这杯酒肯定是要喝的,是不是喜酒可就不知道了。”一匹白马缓缓走了进来,马上坐着一个女子,轻纱蒙面,眼波流转,朝场中众人面上一扫而过,看得每个人都是一颗心突突之跳,不由得低下头去。
这女子说道:“江老二果然好大的面子,嫁女儿把内外八房的弟兄都给聚齐了。”江青峰皱了皱眉,说道:“内外八房的名头切莫再提。四海之内皆是朋友,尊驾既是来了,我看也不必互通姓名,敬请就座,多喝几杯,喝完小女的喜酒,各自散去,尊驾以为如何?”这女子笑道:“你是怕独孤家的名头给你惹上麻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