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虽然老郎中没有对外说，老杨家也没有把消息往外传，但村子就这么点儿大，路上总有人会听到看到，于是杨三郎从屋顶上摔下来的事情，只是一个晚上就传遍了整个林家村。其中各种详情更是被传得有鼻子有眼，仿佛真看到了一样。
而身为当事人的杨正心，此时正在东厢房内逗弄着土坑上躺着的小娃娃狗蛋。
杨大郎则坐在土坑边歇脚，顺带照看眼前一大一小两人。至于林氏，她早已给小娃娃喂完奶，此时正提着一盆子脏衣服到小溪边清洗。
杨老太太在厨房忙着煮猪食，待会儿好提着猪食到猪栏喂猪。
杨二郎提着柴刀到山上砍柴，家里的柴火已经有些不够了。
老杨头提着一个木桶到小河边摸鱼，说是要给家里改善一下伙食。实际上他是想要到河里看看能否捉到鲫鱼，好熬鱼汤给儿媳妇林氏下奶。他已经听老伴嘀咕过好几次儿媳妇林氏奶水不足的事儿，之前忙着秋收也没时间下河摸鱼，现在小儿子看上去已无大碍，他才有时间做这事儿。
说起来，在老杨家，水性最好的便是老杨头。杨大郎和杨二郎都没有遗传到老杨头的好水性，跳到河里摸起鱼来差的就不止一筹。不然，也轮不着老杨头一把年纪还跳到河里摸鱼。当然，老杨头决不会承认自己老了，他还常为自己正当年而沾沾自喜呢。
“咦？老杨叔，来河边捉鱼呢？”
“对。近些年收成不太好，正想捉些鱼回去改善伙食呢！”老杨头随口道。
那人点点头，一脸感慨道：“谁说不是呢！这年头，收成不好，谁家都不好过。”
“就是啊。”老杨头也感慨，“这样的日子再多持续几年，村里估计都有人家卖儿卖女了。就是我，空闲时候还能够下水摸鱼给家里添些伙食勉强填一下五脏庙，否则日子还得更难过。”
那人羡慕道：“老杨叔这水性就是好，每一次下河摸鱼准有收获。我就不成了，鱼摸不到，泥巴倒弄得满手都是。”
老杨头被瘙到痒处，乐呵呵地说道：“这摸鱼也是有技巧的，找不着诀窍，捉不到鱼也很正常。像我大儿子二儿子就没有学到我的几分本事，这不，只能劳累老头子亲自去捉了呗。”
那人忍了忍，没忍住，虽然脸红，但还是舔着脸说道：“老杨叔，等下若您摸到鱼，您看能否给我留一截鱼尾巴？我媳妇儿产后恢复得不太好，不然我也不能这样没脸没皮地开口问您要……”
“嗨！这算什么事儿？”老杨头大气地摆了摆手，随口许诺道，“只要我不是只捉到一两条鱼，给你留一截儿鱼尾巴都不算个事儿！”
他也留了一个心眼，没有把话说得太满，免得实现不了尴尬。
就这，已经足够让那人感激涕零了。别看这只是些小恩小惠，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给的。别人愿意给，你得记着别人的好！
“那，老杨叔，我在边上给你看着木桶和衣服？”那人全名林星，还挺上道。
“行。”老杨头颔首，先用木桶盛了一些河水，这才脱掉外衣及鞋袜，只穿着一条犊鼻裈跳进河里摸鱼。犊鼻裈在高官士族中基本没有人穿，显得有辱斯文，但是在农村里却仍然很普及，因为干活方便。
老杨头的水性的确很好，不一会儿就从河里摸上来四条鱼，其中两条鲫鱼，一条草鱼，一条鲤鱼。
“这两条鲫鱼我还得留着给儿媳妇下奶，这条草鱼和这条鲤鱼你看你想要哪种的，我给你留一截尾巴。”老杨头倒也干脆，一边穿上衣服，一边问着林星。
林星有些犹豫，他经验没有老杨头丰富，觉得有的吃就可以了：“随便吧，老杨叔，那种我都喜欢。”
老杨头摇了摇头，笑着提议道：“那就给你草鱼的鱼尾吧。草鱼营养丰富，对于身体瘦弱、食欲不振的人来说，是开胃滋补，增进食欲，强壮身体的滋补佳品。相比而言，鲤鱼虽然也不错，但却有点儿燥热了。”
“老杨叔，你懂得可真多啊！”林星一脸惊喜，“那行，就要草鱼的！谢谢你，老杨叔。”
“没事儿。”老杨头摆摆手，接着说道，“走吧，帮忙提一下那桶鱼。到家后我给你砍一截儿草鱼尾巴带回去。”
“应该的，应该的。”林星提着木桶屁颠屁颠地跟在老杨头身后，看着木桶里游动着的鱼儿，一时间眉开眼笑。
两人一路走回去老杨家，路上偶尔遇到几个同村人，都点头打了一声招呼。
村里人的神色都有点儿奇怪，但老杨头心大，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倒是跟在后面的林星有些欲言又止，可惜老杨头走在前面并没有看到。
进入了杨家，老杨头带着林星一路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并没有人，估计杨老太太煮好猪食提着喂猪去了。
老杨头从桶子里一把捉出那尾草鱼放到砧板上，提着菜刀就往草鱼脑袋拍了一下。草鱼一下子不蹦跶了，显然已晕了过去。
老杨头动作纯熟地用左手扣住鱼头，右手持刀从鱼尾处开始往上刮鱼鳞，刀身倾斜，力度适中，不一会儿就把鱼鳞刮干净了。又见他舀出些热水烫了一下鱼的表面，而后提着刀便把表面的粘液都刮去。
他又用菜刀一角从鱼嘴下面划开鱼肚，取出内脏，清理鱼腹内的黑膜，摘除鱼鳃，动作一气呵成，连鱼胆都没有划破。再又用清水把鱼内部反复清洗干净。
到这里林星还能看懂，接下来老杨头的动作却让他楞了一下。
只见老杨头先在鱼鳃位置下面切了一刀，接着又在鱼尾上也切了一刀，大概切鱼肉的一半厚度，而后他用菜刀侧面使劲儿平拍鱼身几下，左手一伸，竟然就从鱼鳃下那个切口中抽出了一条头发丝一样的白线！
翻面另一侧同样处理后，老杨头提刀一砍，就把一截鱼尾切了下来。
“呐，这个给你了，拿着。”老杨头提着砍下来的草鱼鱼尾递给一旁的林星，随口道，“这样可能不太好拿。我可以借一个大碗给你，你把鱼尾拿回去再把大碗还回来就可以了。”
“啊，谢谢老杨叔！”林星回过神来，接过老杨头递过来的大碗，赶忙道谢。
老杨头摆摆手，不以为意道：“没事儿，记得把碗儿还回来就可以了。”
“那当然。”林星连连点头，开玩笑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嘛。”
老杨头指了指面前这个小滑头，摇头失笑。
“行了。没事儿就别到处晃悠，赶紧回家吧，你媳妇儿还等着你做鱼尾巴汤给她吃呢！”
“知道了，老杨叔。”林星点点头。他犹豫了一下，觉得瞒着老杨叔一家到底不好，还是说了出口：“老杨叔，关于三郎的事儿，其实一晚上村子里都已经传开了。其实我不想跟你说这个把你的好心情弄糟糕，但实在不能瞒着你不说，这个……”
“我说这村里人怎么眼神都怪怪的呢，原来根子在这。”老杨头嘀咕了一句，摇头坦诚道，“没事儿，我没有把这放在心里。放心，三郎现在好着呢。虽然还留下了些小毛病，但并不会对生活造成太大影响的，过段时间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林星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那我走了。这次太谢谢你了，老杨叔。”
老杨头扬扬手让他赶紧走：“这么客气干什么？大家一个村子里生活，谁还没有需要人帮忙的时候？快走吧，你媳妇儿在家估计已经等得急了。”
林星想想也是，便不再客气，捧着那碗鱼尾快步离开了杨家。
“嗯？那不是林星吗，怎么有空到这里来坐？是有什么事儿吗？”杨老太太刚从猪栏喂猪回来，瞥见林星远去的背影，对着老杨头小声询问，神色间带着些疑惑。
老杨头摆摆手，道：“没事儿。这阵子不是收成不太好吗？因而刚刚我下河摸鱼的时候，林星那小子便向我讨要了一截鱼尾，说是给他媳妇补补身子。我想着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便允了。这不，刚刚他过来拿鱼尾呢。”
“哦，你捉到鱼了？捉到多少尾鱼了？”杨老太太眼睛一亮，视线不由飘入了厨房。
老杨头神色有些得意，连忙显摆道：“捉到四条鱼。两条鲫鱼，一条草鱼，一条鲤鱼。我给了林星那小子一截草鱼的鱼尾巴。那条草鱼已经收拾干净了，鱼头鱼身还留在砧板上。至于鲫鱼和鲤鱼则放在木桶里面养着，正鲜活着呢！”
“知道你能了，显摆得你。犊鼻裈还湿着吧，还不赶紧回房换一条新的，湿的穿着不觉得难受啊？”杨老太太白了老伴一眼，连忙赶他回房间，自己则赶紧回厨房接着把收拾干净的草鱼切成一块块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