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好。”杨二郎作为兄长先跟那老太太打了一声招呼,这才笑着回答道,“是的,我们这边卖的是苞米棒子和大白菜。我是杨二郎,这是我弟弟杨三郎。”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想要做生意便先得露出一个好笑容,杨二郎便得了其中的三味。
杨正心也跟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婆婆好啊。”
“诶,真乖。”那老太太笑眯眯地应了一声,又接着说道,“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第一次到这东市来摆摊,老婆子就当你们是第一次来,随口指点一下你们吧,只要你们别说老婆子啰嗦就好。”
“哪里哪里。能够得到婆婆指点说实话我们还松了一口气呢。”杨二郎道。
老太太闻言更高兴了,忙指着入口那边道:“你们这刚刚找的这个位置还不算作数的,并不是谁占了位置这位置就是谁的,你们得先到坊正那里交了租子,拿了编号牌子才算作数。呐,坊正就在那边,看到了没有?”
杨二郎肯定知道交租子这档事,但杨正心不知道啊,所以他当场就问了:“在这里摆个地摊还得交租子啊?”在现代社会摆个地摊好像也没有见到有收租子的啊?
那卖菜老太太随口解释道:“这地儿是镇长的地儿,我们占了别人的地头摆摊卖东西,当然要交租子了。不过租子也不多,也就象征性地收一文钱罢了。”
一文钱还真不多,随便卖出点儿东西都不止一文钱了。不过杨正心还是有些好奇,道:“这租子算是保护费吗?”
旁边听着的杨二郎忍不住拍了自家三弟脑壳一巴掌,笑骂道:“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说的什么傻话呢?还保护费,保护费有这么便宜的吗?这就是租金,摆摊一日的租金。”
老太太也笑着道:“不错,那一文钱只是租金。据说这收上去的租子还得给县城的县衙上交一部分税金,这样想来就知道这租子是真不高了。”
杨正心恍然,又忍不住问道:“如果这个租子我们不主动上交,会有什么后果啊?”
老太太沉默片刻,摇头轻笑道:“可是你不交租子,就拿不到编号牌子啊!来这里买东西的人,特别是镇上的人,都十分看重这个编号牌子。如果你连编号牌子都没有,那些人即便价钱谈好了可能转身就不买你摊子上的东西了。”
“而且,”老太太突然压低了声音,接着说道,“而且,除了租子,想要在这东市里安稳地摆摊还得给柳爷一点孝敬,如果你连个编号牌子都没有,柳爷那儿可能连你的孝敬都不愿意收,直接砸摊子,到时候损失才叫大呢!”
听见孝敬杨正心也没什么好惊讶的,这不就是保护费么,原本他还以为保护费是上面那个租子,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婆婆,这孝敬什么的要给那个柳爷多少啊?”
“这个出之我口,入之你耳,可别让人知道是老婆子跟你们说的哈。”卖菜老太太特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这个嘛,表面看上去是你自己给多少孝敬那柳爷就收多少,但如果你给得少了,柳爷就少不得常常到你摊位前晃荡了。镇上的人可都不喜欢招惹那柳爷,他常常逛到你摊子前面,你想啊,这生意还能有个好?”
杨正心两兄弟恍然,可不就是这个理儿嘛。
卖菜老太太继续说道:“至于给多少孝敬,老婆子我总结了一下,发觉这跟你摊位上的东西的总价很有关系。如果东西的总价不超过一百文钱,你即便只给个一文钱孝敬那柳爷也不会给你故意刁难。如果东西总价不超过两百文,给个两文钱也就可以了,如此类推。当然你愿意给更多,柳爷也乐意收着就是了。”
杨正心了然,心想这不就是一百最多抽一嘛,比纳粮税还少,也尚能接受。
想到这里,杨正心又是一愣。这交个保护费怎么搞得跟交税似的,那柳爷该不会后面有官方背景吧?再不济,应该也是个县里某个衙役的小舅子。再联想到镇长对这事儿竟然也不管不问,杨正心就更觉得自己猜到真相了。
杨二郎也不管杨正心那些小九九,他拜托了卖菜的老太太帮忙照顾一下看位子的杨正心,便只背着个小包袱到东市入口坊正处交租子换取编号牌子了。
杨正心闲着无聊,也便跟旁边的老太太随便聊聊权当打发一下时间。
倒没想到这区区一个农家卖菜老太太见识还挺不俗,闲聊中杨正心了解到,十多年前这东市还没有这规模的时候这里就是一块烂地,那时候在烂地上大家自由摆摊卖些小东西都是不需要交租子的,上交孝敬什么的那时候也是听都没有听过。附近的百姓们因为确实有相互交易的需要,这里才慢慢发展了起来。
后来集市的规模大了,里面各种人鱼龙混杂,便有了市场管理者的需求。
恰那些年边关常有战事,打仗很花钱,朝廷只靠一般的商业税、人丁税和田赋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但在地方上巧立名目胡乱加征税也有各种不妥,且也怕地方上那些愚民因税赋太多趁机造反,便顺应时势在地方各小镇上通过规整集市收租子收保护费的方式变相加征税赋。集市多了个管理者使得秩序井然了,朝廷也因此多了些收入,也算是皆大欢喜。
两人相谈正欢,杨正心这才知道这卖菜的老太太姓蔡,人称蔡婆子。
“蔡婆子卖菜,这还挺贴切,怪不得别人给她这个称呼。”杨正心在心中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却是想笑又不敢笑,只得别开脸来望着别处装出一副被别的事物吸引了目光的样子。
蔡婆子也不在意,小孩子嘛,第一次来到热闹的小镇,可不喜欢到处张望看新鲜吗?能跟她这个老婆子聊这么久,这定性已经很难得了。恰这时有顾客上前询问菜价,蔡婆子当即来了精神,那嘴巴一张,就差把自家摊子上的蔬菜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了,又对着客人不着痕迹地一顿夸,愣是说得那客人是眉开眼笑,连蔬菜都忍不住多买了半斤。
杨正心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怪不得都说做销售的靠的就是一张嘴呢,这嘴皮子利索的,就是他家里也种菜都忍不住想要买上一些了。
杨二郎这时候也从坊正处回来了,他手中拿着一个编号牌子,显然已经交了一文钱的租子。他看到自家三弟盯着蔡婆子一脸崇拜的小模样,忍不住问道:“三弟,你这是怎么了吗?”
“没事儿,就是羡慕蔡婆婆有一张利索的好嘴。”杨正心摆摆手,随口又嘀咕道,“要是二哥你也有这么一张好嘴巴,何愁捉不住心上人的心呢?”
杨二郎闻言脸色爆红,这小鬼头怎么什么都敢往外说呢!
旁边的蔡婆子闻言忍不住咯咯笑出声,竟觉得跟这对兄弟说说话还挺有意思的。
这话说得投机了,蔡婆子就忍不住跟杨二郎两兄弟聊了一下生意经。
她道:“这出来做事啊,老实是没错,但这老实只是本分,你不说出来别人也不知道你为人老实啊!但说得多了别人反而又不相信你为人老实了,这时候就得捉重点。”
“这做买卖就如同讨女孩子欢心,你别的可以不懂,好话却是不能少的。人都喜欢听好话,听了好话心情就好,也才有心思跟你继续交流下去。反之,你没有一句好话,还板着张脸,除非你手上的东西真是好得蝎子粑粑——独(毒)一份,否则谁要买你的东西啊?别人态度很好的差不多的东西,他不香吗?”
杨正心被那一句“他不香吗”顿时雷得外焦里嫩!他还以为这“不香吗”是现代的网络用语呢,不想这句话这时代的人用得还挺溜。
杨二郎闻言,却是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来。为了把买卖做好,他是不是应该把沉默是金的人设给暂时撤掉呢?嗯,这是一个问题。
杨正心不知道自家二哥想的是这个,他还以为杨二郎听到老太太那一番人生至理后终于悟了,正准备回家之后从此不当沉默人而要化身舔狗呢。虽说有句老话说“男人别做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但这只是现代社会的基本情况,说不准在这古代社会舔狗的结局就秒变真香呢?
至于他杨正心,咳咳,想他堂堂一个带系统的穿越者主角如果也不要脸地化身舔狗,就算结局真香估计也会被浩如烟海的读者给喷成渣渣而后滚去跟贪玩兰月的渣渣辉作伴,所以还是自矜一点化身舔狗什么的就不要了吧。
某人还在想些有的没的,一对年轻的父子此时正往这边走来,估计将会成为杨家兄弟的第一个客人。
杨二郎扫了一眼自己摊上的货物,苞米棒子,大白菜,柴火以及干山货,也不知道这对父子能看上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