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愿诸君,前程似锦,功不唐捐!

才看了蓝皮书的明芷,对于申洛妃和司马未央的一起出现,有点发蒙。

而此时,申洛妃看着明芷,眼眶忍不住的发红。

快步走到了明芷的身前,一个踉跄之后,跪倒在了地上,哽咽出声:

“师傅,对不起......”

明芷摇了摇头,甩去了脑海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定睛看向申洛妃,白色的长裙还泛带着血污,面色依稀可见苍白。

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明芷迅速上前,扶住了申洛妃,柔声开口:

“洛妃,你不用说什么对不起,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申洛妃的脸上挂着泪痕,看向满眼关切的明芷,哽咽道:

“可是......”

明芷摸了摸申洛妃的头上的秀发,轻声道:

“没什么可是的,师傅都知道。

是师傅没用,没能帮你解决体内的符印。

你是个乖孩子,师傅知道你是身不由己。”

申洛妃压抑着的哽咽渐渐转为抽泣,泪水再也忍不住的肆意流淌。

......

而此时,咸阳,章台宫内。

文物百官分列两侧,一道身着银印紫绶的人影,独自站在百官首位。

整座章台功中,一片寂静。

赢则面目阴沉,冷冷地看着那道与自己对峙的身影。

恐怖的低气压盘旋,文武百官的额间都有细密冷汗溢出。

“王卿,是不是近日操劳过甚,所以心神不定,才说出了这么一番糊涂话来?

且退回去吧,孤可以当作没有听到。”

嬴则眯着眼睛,轻声开口。

有人心中暗舒了一口气。

王上,这是给王子渊台阶下了啊。

自从昨日,得知了秦国东侧的战局失利之后,王子渊就直接上了十三条奏疏。

分别罗列了针对秦国王室外戚的一百多条罪名。

而其中涉案的王室外戚,足足有四十多名。

其中还有两位是秦王赢则的生母亲侄,是横亘在秦国朝堂中的楚系外戚势力中的要员。

如今更是位列秦国上卿。

而且,王子渊更是以此来抨击秦国宗正署,以数条罪名上疏欲要予以取缔。

其中牵连之广,之深,令人咂舌。

秦王当时,直接掀桌而起,朝会作罢。

今日,王子渊再次上疏弹劾。

并且还挑明了一件足以让朝野震动的大事。

而他挑明的事情就是,如今蒙骜之所以遭逢大败,便是因为宗正署中有人通敌叛国。

数位军方要员,甚至包括了一位和蒙骜同时受困于包围圈的大将,与魏国暗通款曲。

这才导致蒙骜的伏击最后功败垂成。

除了这件事,还有好几起战役,也都有人暗中插手。

这些信息全部曝出来,如果都得到证实的话,指不定会在民间甚至军伍之中掀起多大的风浪出来。

并且,这对秦王,对秦国王室的威望打击是巨大的。

秦王如今愿意给王子渊一个台阶下,已经是极大的妥协了。

王子渊仰头,直视秦王。

秦王眼中的意思很明显。

压下去。

慢慢处理。

王子渊心中苦笑一声,理了理袖袍,仰首,长出一口气。

随后,一揖及膝,清声开口:

“禀王上,微臣虽年岁渐长,但是还算不上糊涂。

此次弹劾,微臣心中思虑已久。

如今宗正署中,小人仗君威而横行,不以家国持于己心。

若有错隙,全由宗正署而决断,不以秦国法律为准绳。

既如此,秦国举法制又有何用?

天下之事,不难于立法,而难于法之必行!

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方能强秦兴盛!

证据均已确凿,还请王上依法行事,勿要以宗正署而惩之!”

王子渊深吸一口气,无视了赢则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朗声道:

“爱多者则法不立,威寡者则下侵上。

爱臣太亲,必威其身;人臣太贵,必易主位!

还请王上,朗思慎行!”

“够了!!”

秦王猛地一拍身前案桌,慨然起身,须发皆张。

苍白的发丝,苍白的胡须,头顶的冠冕晃荡,微微泛红的眼眶满是狞然,怒视着王子渊。

恐怖的气势若山雨欲来,威压八方。

“好一个‘爱臣太亲,必威其身’!

好一个‘人臣太贵,必易主位’!

王子渊,你是不是觉得孤现在不会治你的罪?!”

秦王的神情冷肃的如同一尊万年寒冰,其中似有烈火喷烧。

王子渊低头,轻声开口:

“微臣不敢。

微臣自知,身上亦有错行累累。

王上若要治罪,微臣自欣然承受!

但是,这宗正署之弊病,亦有证据昭然。

还请王上,依法惩处!”

王子渊躬身下跪,以头触地。

在王子渊的身后,李顺致满眼的复杂。

深吸一口气,向前一步,行礼,跪倒,朗声开口:

“若法不公,则难胜民(说服民众)。

微臣,还请王上,依法惩处!”

御使丞,廷尉署,一应官员看着眼前的这幅局面,咬了咬牙,齐齐向前一步。

躬身,跪伏。

诸多武将面面相觑,面目漆黑,眨巴着一双绿豆眼的方宏远同样轰然跪下。

身后诸将,稀稀拉拉也全部跪倒在地上。

“还请王上,依法惩处!”

百官齐声呼喝。

而此时还站着的人,要么是不敢忤逆秦王的小官,要么是始终摸鱼的庸官,要么。

就是那些秦国的外戚众官,还有诸多宗正署的官员。

而这些人,都是神色极为难看的紧紧盯着王子渊跪伏的背影,暗自咬牙。

这个王子渊,是吃了什么药?!

秦王看着场上的局面,呼吸越发的急促,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好啊,都是些为国为民的好官!

很好!

若是,孤依旧不答应呢?!”

王子渊抬头,直视着秦王,神情肃穆:

“微臣,愿以己身,全秦法制之弊端!”

一道琉璃文锁,从王子渊的头顶轰然溢出。

冲破了章台宫的房顶,朗照于王宫上空,光华璀灿。

似有条文破落,却又犹如莲瓣垂落。

秦王微微一愣,似是想到了什么,瞳孔微缩:

“王子渊!!!

你大胆!!!”

王子渊却只是拱手,沉声开口:

“若能为秦祛除沉疴,微臣,百死无悔!”

浩然文气震颤,王子渊的脸上满是苍白,嘴角溢出一抹血丝。

赢则的身上,有紫气蒸腾。

一尊紫气长龙从王宫之中蒸腾而起,将玉锁一口衔住。

秦王神色微变,厉喝出声:

“给孤制住王子渊!”

赵焕守在了秦王的身前,大手轻挥。

一道血光向着王子渊迅猛而至,当头罩袭了过去:

“王子渊,你大胆!”

王子渊却是动也未动,任由血光及身。

身形仿若棉絮一般,被血光直接擒住,嘴角溢出鲜血缕缕。

而此时,那一尊紫气长龙,已经将玉锁一口气吞入了腹中。

一道道符印出现在长龙的体表,似是一篇篇的金色文字在游离。

王子渊之前呈上的那奏疏玉简,此时大放豪光。

那些站在章台宫中,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诸多秦国王室外戚,还有宗正署的官员。

此时都感觉自己的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消散。

还有几个人,直接双眼一翻,瘫倒在了地上。

其中被王子渊弹劾的那个宗正署的副署丞,体内修为无辜流散,七窍流血,满面惊恐的看向王子渊,疾喝道:

“王子渊,你做了什么?!”

王子渊没有回答,面色薄如金纸。

不只是王宫之中,整座咸阳,乃至秦国境内,都有人莫名晕厥。

秦王的眼中满是复杂,看着面露微笑,一身朝服被鲜血浸染的王子渊,挥了挥手:

“秦国御史大夫,王子渊,藐视朝堂,施展法家手段。

暂卸其职,将王子渊,压入廷尉署!”

在场诸人,虽然不知道王子渊做了什么。

但是,发生这样的变故,肯定和王子渊有关。

而此时,王子渊的气息已经孱弱无比。

赵焕同样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王子渊。

他能感受到,王子渊体内的文气,所剩无几。

而且,一身修为,也荡然无存。

轻叹一口气,缓缓松开了右手,血光消散。

王子渊跌落在大殿之中,李顺致上前搀扶,却被王子渊轻轻推开。

挣扎着站起身子,向着秦王所在,垂身叩首。

秦王深吸一口气,拂袖离去。

在谒者的高呼声中,朝会结束。

章台宫中,文武百官却依旧未曾挪步。

都将目光投注在那一尊叩首跪伏的身影之上。

有人目光不忍,有人敬佩,有人叹惋,有人无奈。

良久,王子渊摇摇晃晃地缓缓起身。

转身,看向目光复杂的诸多官员,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极快意的笑容。

强撑着身子,向着百官鞠了一躬。

“某,有幸识得诸君,三生有幸!

今日一别,应难有再见之日。

愿诸君,前程似锦,功不唐捐!”

李顺致神情肃穆,躬身还礼:

“恭送,王御使!”

百官齐齐鞠躬。

诸多武将看着这一幕,未有犹豫,也是躬身行礼。

今日,这王子渊,值得这一礼!

.......

王宫内部,秦王赢则,闭目躺在座椅之上,眉头紧皱。

赵焕轻声开口:

“禀王上,陈鸿供奉,带着嬴政公子还有他的徒弟回来了。

王上,可要相见?”

嬴则眸眼微睁,轻轻挥了挥手:

“回来了就回来了,应该和孤所料相差不大,也不必见什么了。”

赵焕低声应了一下,没过多久,赢则开口:

“赵焕,你说,孤是不是真的太急了?”

赵焕小心翼翼的抬首,看了一眼赢则。

此时的赢则有些失神,看着身前摆满的奏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沉默了一下,赵焕低声道:

“王上指的,可是王御使一事?”

赢则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轻舒一口气:

“是,也不是。

或许,孤最开始就不该想着要对其他几国出手。

如今,留下了这样一个烂摊子......”

赵焕没有多想,迅速道:

“王上算无遗策,此次的算计,如果不是军中出了叛徒,定然可以竟功!

都是那魏无忌太过阴险,又有小人作祟,算不到王上的身上来!”

赢则却是摇了摇头,苦笑道:

“可是,终究还是孤高估了那些蛀虫。

没想到这种军伍大事,他们居然都敢透露出去。

若不是还有用得到他们地方,孤定要将这些人,全部绳之以法!”

嬴政的眼中闪过一抹强烈的杀意,终究缓缓消散,化为无奈。

“倒是可惜了王子渊。

当初孤就说过,就怕他会折腾出什么要命的东西。

果然,他还是没有按捺住自己。

孤给过他几次机会,他却都视若无睹。

这群蛀虫,等到孤殡天之时,自然会将那些损于国体的蛀虫清肃干净。

他又何必要抛却这有用之身呢......”

赢则咬牙切齿,眼中亦然是满满的惋惜与不解。

宗正署的弊端,他自然是知道的。

做的事情,他心中也清楚。

但是,这些王室外戚,尚有大用,故而赢则才对这些人的行为一直睁一只眼闭只眼。

他自然不会任由这些外戚胡作非为,而是一直把控着一个度。

那些越界的,都被他暗戳戳地塞到了秦国北域挖矿去了。

赵焕犹豫了一下,低声道:

“禀王上,老奴觉得,王御使此举,倒是有点像当年的商君。

而且,老奴想着,或许王御使也有着自己的考量。

自从王上将子楚公子带到身边参与政事之后,宗正署便已经同子楚公子有所接触了。

王上刚刚也说了,到时候清肃的,应该只是有损于国体的蛀虫。

不知王上作何之想?”

嬴则的脸色几番变化。

这宗正署,自秦国初立便已经留存,而且干系甚大,不止能平衡朝堂势力,也能助君王掌控军伍大权。

便是清算,自己应该也不会想着将宗正署彻底废除.....

秦王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看向了赵焕,低声道:

“你的意思,孤明白了。

法制,治法。

嗨.....”

秦王长叹一口气,轻揉眉心,目光有些奇异地看向赵焕:

“不对啊,你这老东西向来不对这些事提出看法,一直都是‘老奴不知’‘老奴愚钝’

怎得今天不这样说了?”

赵焕低眉,跪伏在地上,沉声道:

“老奴惶恐!

老奴只是认为,王御使一心为国为民,弃己身如敝履。

若是重蹈商君覆辙,实在太过可惜.....”

赢则挑了挑眉:

“你这老东西,觉得孤会杀了他?”

赵焕默然。

赢则笑着摇了摇头,正欲开口说话,面色陡然一白。

身上的逸散出缕缕紫气,似有金文洒落,一道崩碎声从未明之地传出。

只是一瞬,赢则已然嘴角溢血,神色难看至极。

“王子渊死了!

给孤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赢则狞声开口,眉眼间是前所未有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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