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喜玛拉雅山脉的千百条峡谷中,克节朗山谷也许是最美丽的一个了。
每年春夏,冰山上的积雪融化,顺着脊坡流下来,汇成清澈奔腾的克节朗河。受南季风的影响,河边草木葱茂,百鸟啁啾。沁绿的草坪上,几十种野花,随着气候的演变,霓虹灯般调换着绚丽的色彩。逗引得千姿百态的蝴蝶,在这儿翩跹飞舞。
这是一个未染红尘的神话世界。
此刻,中国士兵吴元明跨过克节朗河的择绕桥,来到桥西哨位上,正守护着这块原始的圣地。
他今年22岁,四川江津县人,在这儿站岗已经一年多了。
他由衷地喜爱这个地方。
这儿莫不是家乡的再造吧!瞧,那涂满绿彩的石壁,不就是家乡的翠屏山嘛?哨位旁那片青葱的毛竹;正是儿时和小伙伴们捉迷藏的游乐场呀!
还有那熟悉的长长短短的鸣唱;还有那闻惯了的草木泥土的青涩的气息。
唯一不同的是,这儿的山大都戴着顶白帽子,一年四季总也不摘。指导员说,那白绿相间它不热吗?每年暑季,吴元明一下岗,就爱脱掉衣服,浸到克节郎河里。这水冰冷、清澈,一会儿就能凉透肺腑。茶道上说:雪水沏茶是上上品,用克节朗河的水冲茶,一定是世界上最最好的。自己在里面洗澡,是不是太可惜了。
这些天,他不那么悠闲了,印军的飞机,时常在头上转,树林里,也不时闪露出一张张长满大胡子的脸。前天,他们居然围着桥头,修了3个地堡。他们要抢占这块地方吗?吴元明的心缩紧了。
在这儿站岗,无疑是站在狼群之中了。
他不怕,他是员了。再说,后边有主阵地,翠屏山后面(他愿意这样叫),家乡的父老姐妹都在看着他。
:果然,上岗不一会儿,印军从一个个地堡里钻出来了,摆着手、叫喊、端起枪做射击状。可是吴元明不理睬他们。
一个布巾缠头,黑纱裹须的军官,带着30多名士兵,端着机枪、冲锋枪和上了刺刀的步枪,一步步逼了过来。
20米、10米、6米。
他们想干什么?吴元明心里有点发毛,端冲锋枪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不能退,一步不能退,这是哨位,祖国的领土,死也不能退。打死我可以,我这板机一搂,就是倒了,也能赚他们十个八个。可千万不能当俘虏。不能给家乡人丢脸。
印军停住了,印军官不知嘀咕了几句什么,一个铁塔般的大个头士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走到他跟前。刺刀的尖刃离吴元明的胸膛只有一厘米。
这家伙个头太大了。吴元明只好把冲锋枪口上移,对准大个子兵的胸膛,紧握板机的手里满是汗水。
双方的目光在对峙。
四只眼睛,便是四柄利剑,在突刺、撞击、劈杀……
这是胆的角斗;这是力的抗衡;这是信仰与荣誉的竞赛。
1分钟、2分钟、3分钟……
大个子兵的目光由狰狞、凶厉,逐渐变得犹疑、怯懦了,目光的正锋,避开了直接的对刺,缓缓下移,最后凝注在黑洞洞的枪口和吴元明紧扣板机的食指上。
吴元明的心坦然了,嘴角浮起一层蔑笑。
敌人的意志垮了。
果然,大个子兵持枪的双手开始颤抖,渐渐地,门板样宽厚的躯体竟打摆子般哆嗦起来。
上来两个印度兵,把他架了下去。他已经不会走了。
印军官恼羞成怒,一挥手,又上来一个。
这一个块头也不小,谁知更是个草包,刚上来胳膊就发麻,只好由双手端枪变成单臂挟枪,两手轮替着甩来甩去。
于是换上了第3个、第4个、第5个……
吴元明如钢浇铁铸的一般,一动不动。
印军官亲自出马了。
后面3艇轻枪张开支架,抬起枪托。
20多个士兵“哗啦”围了上来,将吴元明困在中心。
刺刀一层层、一叠叠的布满脸盘、胸膛、肩胛、后背……
有一把刺刀竞对准他的眸子。
阳光下,钢刺的光波晃动得难以睁眼,眼睫毛都感觉得到森森的寒气。
总共24把刺刀。
24把刀,犹如24颗恶狼的撩牙,随着一声呜咽,刹时便会把他撕咬得粉碎。
吴元明右手的板机扣得越紧了。
“不能开枪。”
“绝不能先放第一枪。”
“这是中央军委、的命令。”
吴元明昂起头来,泰然地望着远处的雪山,飘绕的白云。
他觉得,自己就是翠屏山。
不,绿色的衣领是“雪线”,他是喜玛拉雅山。
在“雪线”之上,还有一颗镶着国徽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