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应青青告诉皇后她每日用的清明香有问题时,何氏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声。
清明香的方子是何家送来的,制作清明香的宫女小桃也是何家想方设法送进宫里来的,上次回家时兄长确实也有些奇怪……可是,为什么兄长要害自己呢?
她不想也不敢深想,只是感觉心底拔凉一片。可何家不仅是她的根,更是她这个不受宠皇后的靠山,这件事,必须得遮掩过去——大不了将过错全都推到小桃身上。
于是才有了那一出,甚至明桔所谓的从小桃房里搜出的“证物”,都是她伪造的。
毕竟多年夫妻,皇帝怎会不懂她,更何况,那种巫蛊娃娃,在他刚继位时便在后宫某嫔妃的殿里搜到过。
那时候,被害的也是皇后,只是她当时十分生气地处置了那位嫔妃,并表示对这些旁门左道深恶痛绝。
可如今……
皇帝也不过只能顺势下台阶。何家这样的官宦大家不是轻易就能动的,至少目前不能,尤其何峰还手握西疆兵权。
这大概就是身在帝王家的无奈?
……
夜色已浓,应青青走在宫道上,心情并不像原本想象的那样美妙。她神识向四周轻轻铺开又收回,感受着空气中的熟悉气息,思绪不由得飘散。
到底是什么让她觉得熟悉呢?她认识的人?都过了多少年了,早就该不在了吧……也不像是认识的妖或是人的东西,倒像是她自己的东西……
忽然看见前面不远处一个身材矮小的太监,应青青轻声道:“李药~”
小太监脚步不停,反而走的更快了。
应青青赶上前去抓他肩膀,被他一把拍开。
“做什么?”
小太监转过身,正是那个向皇帝禀报说害皇后的凶手抓到了的那位——李药易容的。
“我这不是想谢谢你嘛,多亏了你帮我去报信啊,不然皇后可能就把这事掩过去了。”应青青笑得灿烂。
在皇宫里“潜伏”了七八天,李药只道自己一个好好的游方道士反倒像做贼似的,连几块饼子都得趁晚上去人家膳房里拿,还又扮宫女又扮太监的。
隔着一层假皮都能看出他面色不善,应青青忙道:“你没怎么好好吃过饭吧?不如我请你吃顿饭?”
李药不着痕迹地咽了口口水,拒绝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就听他肚子先“咕噜噜”地叫了。
李药:“……”
“哈哈哈哈哈你就别推辞了,”应青青压低声音,“听听你馋虫的叫声比我说话声音还大呢……”
有女流氓那味儿了。
李药面上是假皮所以不显,耳根却是已经红了,他快步往前走。
“不逗你了,我真请你吃饭……诶诶,不是那……”应青青变成红鸟,蹿到宫墙上看了一眼,又赶紧追上他,口中还嘀咕着:“他怎么比我都熟这路……”
一人一鸟往蚕华殿去了。
李药觉得自己就不该对应青青的“请吃饭”抱有什么期望。这家伙跟他也差不了多少。
因为应青青不睡觉,生活作息和常人不太一样,蚕华殿众人吃饭的时间一般都不见她在,所以她填饱肚子的方法和李药一样。
——晚上去膳房拿。
不过好在裘玉毕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应青青经常夜里出去,便每日要求膳房给她多做些点心备着当夜宵。
一个身居异国他乡的公主竟还想着顾及她,应青青几乎感动得热泪盈眶,不由得对这个纤瘦的小姑娘又多了许多怜惜。
她把一盘雪白的糕点递给李药,自己也捻着花朵状的淡黄糕点往嘴里塞。
嗯……真香,虽然比应晓和做的还差了些,不过也足够了,她并不怎么挑吃的。
李药嫌弃地看她一眼,撕了脸上的假皮,也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心道不知白鹤兄查探得怎么样了。
……
竖日正午,日头高悬,撒下来的阳光并不算毒辣,但对于众位上武课的学子来说,绝对是一件难过的事。
谁叫应先生有事告假了呢,他们这几天的课都是韩先生来上。
演习场边上金霜手执小扇,站在树下小榻旁轻轻摇着。榻上的女子神情惬意,正是赵笤钰。她目光随意地掠过演习场里满头大汗扎马步的兄长弟弟们,只心道习武怎这般无趣。
皇帝向来娇惯女儿,众位公主其实都不必吃习武的苦头,至于之前应澄泓问乐泽,只是觉得她这般秉性应该习些武来静心。而若是她要习武,皇帝必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毕竟当年楚王府的儿女都是文武双全的。
金霜见主子目光飘向演习场,忍不住道:“殿下,据说那鸢代送来的和亲公主可是射箭骑马的高手呢。”
“哦,是那个被人贩子掳走又救回来还毁了容的?”
金霜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嘴巴,原想借此来引殿下对习武产生兴趣的,结果却教她越发沾了宫婢婆子的八卦习性。枉应先生还特意嘱咐过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
金霜补救道:“……是,但暖玉公主着太医看过,并未毁容,且其宅心仁厚,在鸢代很是得民心。”
赵笤钰奇怪地瞥她一眼,道:“也不知这令人稀罕的草原贵女最后会花落谁家……”她语气酸得自己都未察觉,忽然想到——
那裘玉毕既然与她一般大,按年纪来算,可不就得配给皇兄?!那怎么得了?!皇兄以后可是要做皇帝的人,怎能娶一个被人贩子掳去过的草原人?!
她思绪转得快,动作也快,不多时,原地只剩下被金霜安排留下收小榻的银霜,那着浅粉穿花蝶小衫的少女已经由大宫女挽着走远了。
来的时候这小榻是侍卫们搬来的,现下走得急,来不及叫侍卫,银霜索性直接将小榻扛在肩头就去了。
演习场里的众位皇子看着银霜的身影瞪大了眼睛,纷纷怀疑自己是被这早到的“暑气”拍昏了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