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里,他被一个生物缠绕着往血海深处沉。
那物件的咬力在加大,然后听见牙碎裂的声音,秦子追只条件反射式的挣了一下,那物件竟然松开了口。
是自然浮上来的吧,秦子追被水柱冲上地面,没人再来捅窟窿。
这个人族的人在血海已挖出九个喷口。
下午,他自己又掏出一个,想是饿了,自个人钻进血海找吃的,出来时找不到出口,在浮土上又掏出一个。
不过像是没找到吃的,站在喷涌旁左看看右看看,袍子从胸部两肋撕扯掉两大块,只剩两块布一前一后搭着。
裤子连同鞋扯落没了,连同手里的布包。
秦子追进血海不是找吃的,他是想找他的包包,包包里瓶子里的水可以食用。
现在连保命的家私都掉了,看样子要想找到吃的还真得下血海,可心里没底,所以站在喷涌的水柱旁犹豫。
下午,秦子追开始刨地找死去的腔肠动物。
大大小小刨了十几堆土,没刨到。
转到喷涌前,想是在还没饿得不行的时候再冒一次险进血海。
喷涌已经被冰冻住了,零下几十度的气温,喷涌落地成冰,冰一层层加高,喷涌一点点变细,终于堵住了,形成数十米高的巨大冰塔。
在他心里,血海比海沟可怕。
海沟深,里边没多少生物,更没凶猛的生物。xuqi.org 海豹小说网
血海不知深浅,自己被生吞、咬切了无数次,不知是什么生物。
血海的人一时不想再去弄他,一个没有量术的人,能从血海十进十出,出人意料。
晚上秦子追没睡着,他得想一些事。
血海他已经来过一次了,饿得够呛,碰运气挖到了一个死去的腔肠动物。
他现在有两件事要想,一是怎样找到吃的?二是该往哪里去?
找吃的,天天挖草根也能活下去。
关键是该往哪里去?
这个地方有门,只要找到了就能出去。
问题还不在这里,问题是即便出去了又会被扔进来。
就图口吃的吧。
到了早上,秦子追挖了一把草根。
才一天的时间,那块地被他翻得坑坑洼洼。
血海的人来找他时,秦子追正半躺在挖坑里吃草根。
看见血海的人,秦子追一把把草根塞嘴里,他怕雪地突然陷翻进去。
然而血海的人只是看着他,他们不得不看,这个人,出了道家的范儿。
然后,那块地翻下去了。
这一天,雪地上冒出十几个巨大冰塔。
第三天,血海的人来找秦子追,秦子追窝在坑里睡觉。
血海的人把他绑起来。
“这条布带施过量术,越挣越紧。”有人说。
“你们也得讲点道规,不能天天鼓捣我。”秦子追终于说。
“进了血海,不鼓捣死,完不了事。”一人说。
“是谁在鼓捣啊,看你把这里鼓捣成什么样子了?”
“快鼓捣死的人了,就想问问,水怎么是红的?”
“没人跟你说过吗?”
“说过,但不明白。”
“斑枯父神然化后,心,然化成血海。”
这牛逼就吹大了,秦子追的理解是水里有某种矿物质。
秦子追被绑得像个粽子一样翻进血海里。
两人守了一段时间,这个人没上来,这次,应该是上不来了。
秦子追被翻陷进血海里,先是被什么生物生吞了,再被什么生物切咬出来。
吞吞切切,切切吞吞,就是不落底儿。
血海里什么也看不见,感觉到水涌就知道又来了。
咬坏了多少生物的牙,秦子追没细数;过了多久,秦子追不知晓。
终于落了底了,水压比海沟里大,没有潮涌,水流平缓。
其实没有落地,秦子追知道,只是水的密度大,落不下去了,悬在水中。
有过几次念头,到了该了结的时候,哪怕就是现在,秦子追坦然接受。
在量道时代,自己渺小得如一冬日枯草。
然而秦子追固执地想到,什么是然化。
什么是然化?
应该也是科技的产物,比量化更厉害。
不知过了多久,有了寒冷的感觉,是身体相当虚弱了,寒冷浸进身体。
意识也开始模糊,身上附着了一层微尘或是微生物一样的物质,尘埃一样的物质裹附住他的眼、嘴、鼻孔,越裹越厚,裹得像个纺槌。
这场道论,每个参与的人都知晓,血海是输在口辩上。
有些藏载,血海的人没查到,如果有这些辩材,加上好的辩才,有可能是另一个结果。
那么,人族的那个人就不用进血海了。
已经过了五个月,血海的人早给出了讯,那个人,殁在血海里了。
量道时代,每天有多少人陨如草木,可这个人的卑微,卑微中赖死赖活的韧劲,触动了道家内心深处。
道家,生死如风起叶落,盘根化泥,是量道的一部分。
这个人,是飘落到最远处的一片叶,挣挣扎扎不肯脱离,然后独自飘远了。
五个月,外边已经积雪尽融,层绿尽染。
人族忙着下种。
血海的人这天从血海里捞回一个大泥球,搁大殿里,一个童子找来木槌,照泥球的一端一敲,泥壳脱落,露出一张人脸。
这个人就是秦子追,裹在厚厚的泥壳里。
他感觉到光的变化,睁开眼,看见身边蹲着一个不知男女的童子,手里的木槌掉在地上,裤裆里有水滴滴答答。
童子是吓尿了,一动不动蹲着,看见泥壳一道道裂开、脱落。
秦子追吸、吐了口气,坐起。
童子嗷嗷叫一声,往殿屋里跑。
有人出屋,看见秦子追直坐着,闭着眼吸气、吐气,身上的绑带还在。
那个人没过来。
跟着出来了不少人,谁都没想到泥团里是个人,而且是几个月前沉入血海里的那个人。
他们只是下血海玩耍时偶尔发现了这个物件飘到了附近,顺便捞回来放在大殿里,好些天没人再理会这事,没想童子一槌敲开了。
有人轻声责怪童子,“你怎么敲开了呢?”
秦子追有点神经错乱,虽然实实在在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但怎么到了这里,跟哪根记忆都搭不上。
血海的人也有点神经错乱。
这个人即便没被吞化,五个月,饿也饿死了。
秦子追才睡醒一样扭头看着众人,动动肩,意思是给我解开绑带。
有人过来,蹲下解开绑带。
秦子追爬了几下才站起,这一下,真的道骨仙风了。
五个月,秦子追全身的机能停止了运行一样。
活过来了,机能重新启动,感觉到了饿。
原来,饿的感觉还有美好的一面。
有人陪着秦子追进食。
进完食,有人领秦子追进屋问话。
“你被去了道?”
“师太去的。”秦子追答。
“你在血海几个月了。”
“是吗?”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好像睡过去了。”
现在,血海为难,这个人沉入血海的讯送出去了,这一下又活过来了,怎么跟道家的人说。
再把他绑起来沉入血海,有违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