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说话的时候,俞大就蹲在那堆“你我不分”的蚊子尸体旁边数数。
半晌他数完了,走过来十分郑重道:“4号位、击杀、大概5只巨虫怪。”
”我数的蚊子脑袋。”
“哎,大家都超长发挥了,我以前干掉两只就算不错了。”李刚叹气。
王大妈愁容满面:“加上慕姗干掉的六只,这批虫怪还剩不到20
只。太多了,下游只有2号位一个人,她能不能挡住......
“走。”俞大挥挥手,言简意赅。
李刚也站起身:“我们尽快跟上去看看,说不走还来得及保护村子。”
慕姗浑身都被汗湿了,身上还有刚才战斗时留下的擦伤,她用牙咬着袖口,往患处喷药。
王大妈走过去帮她卷袖子:“姗姗,你身体吃得消吗?不然你就在这里和雪鸫待在一起,我们三个去就行。”她摇摇头:“我也打算去看看云崇哥的情况,他一直没回复消息,我有点担心。”
王大妈点头,眼神羡慕又复杂地望着她。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家人....哎,不提了。”
四人加快脚步往下游赶去。
原本3号位安全屋(安部川凉)的位置只剩下空空一片,地上还残留着许多垃圾,被昨夜的暴风雨刮得到处都是。虫怪直接略过了3号位往下游去了。
慕姗在一处明显是安全屋压出来的分界线处蹲下,仔细观察。
王大妈凑过来,小声道:“听说3号也是被割喉杀的,太可怕了。
“电视剧里总演的,一般这种凶手都是心理变态,这几个受害者肯定有什么共同特征,什么红衣服、什么雨夜出行....但我想半天,戴维和安部除了都是男的好像没啥共同慕姗略无语地看了眼王瑞芝,“阿姨,您还是该少看点黄金档电视剧的。”
“害。”王大妈摆手,“别说,电视剧厉害着呢,我能活下来全靠剧里传授的知识。
“不过这副本是什么情况,明明是玩家对抗怪物,怎么还来找凶手那一套了?我们到底有多少对手啊。”王瑞芝说的随意,慕姗倒是听进去了。
玩家有多少对手....怪阵营是其一,玩家内部分裂是其二,喜怒无常的天灾是其三,难道还有第四吗。他们加快脚步往2号位的方向走,还没真的到达,离老远就听见了震耳欲聋的战斗声音。
一只只被烧得焦黑、被酸雨腐蚀得坑坑洼洼的巨蚊怪被丢出来,在半空划出一道抛物线,“砰”的砸在地上。能把冰箱那么大的蚊怪甩出去,这人的臂力相当惊人。
他们四个赶过去时,见那几只被丢出来的蚊子:足全部折断,头部被打得凹陷,触角被拔。不是魔法,就是纯纯的物理攻击。而始作俑者正以灵敏的身法在树丛和岸边石堆上下腾跃,她牵制蚊子的武器,仅仅是一根光秃秃的竹竿。慕姗光是看,就猜测她的“身法”和近战能力比之前见过的算命先生还要强。
女人穿着不辨性别的迷彩作战服,靴子蹬在其中一只蚊怪脑袋上,整个人腾空而起。
宗芮在半空朝四人大吼:“一一还有十只,帮我拦住它们!
有几只蚊怪已经悄悄往下游去了,即将脱离2号位攻击范围。
慕姗几人应声而动
大迈开腿狂奔,每一步踏在河滩上都发出“哐哐”的声音,鞋底踩出一个浅坑;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李刚,男人比猫还要敏捷轻盈,一眨眼就蹦到了蚊怪背上,指伸出 朝着其复眼和触鱼就是一顿挠
王瑞芝疯狂摇人,七大姑八大姨们虽然没什么攻击力,但能起到很强的干
扰作用,蚊怪往往
中过去以后才发现那只是人类虚影。
慕姗体力透支,武器和技能也进入冷却期,已经没有什么攻击手段。
她扔出了彭罗斯阶梯,道具浸入当前场景后,周围的河滩森林产生小范围的空间扭曲,几只眼看就要逃走的虫怪,竟然原地掉头又自己冲回来了。几名玩家各自
杀红了眼的宗芮大吼一声,手里竹竿舞得虎虎生风,一棍子砸扁两只虫怪的脑壳。
牵制住巨蚊。
但竹竿太细,竿子其中一头角度刁钻地卡在了甲壳缝隙里,宗芮拔了两下,竟然没立刻拔出来。
就是这电光火石的间隙,原本蛰伏在背后的怪物忽然暴起,如铁锥般的口器朝她背后捅去。
老玩家对生命危险的预警已经写在了基因里,宗芮察觉到不对,在口器刺来的刹那,她的身子往旁边一侧。铁锥捅入衣物,刺破肌肉,但因为这一侧,没伤到内脏及要害。
宗芮咬牙硬撑,右手持竿往后狠狠一戳,戳死身后那只巨蚊。
她喘息着走了两步,神色痛苦,左手捂住腰侧,五指间全是汩汩漫延的鲜血。
没了宗芮这个主攻的出力,其他几人节节败退。
李刚四肢着地,狼狈地闪避着密密麻麻虫足的袭击,崩溃大吼:“不行,我挡不住了!”
慕姗想要再拔出激光剑来,但左右手都控制不住的颤抖,她试了几次,却疲惫到连胳膊也抬不起来。“嘶嘶嘶一一”被焚烧、又被腐蚀,模样丑陋到极致的虫怪已经冲到了近前。
彭罗斯阶梯只能让它们在河滩原地打转,却无法让它们不攻击自己。
慕姗呼吸急促,她捏紧了卷轴,正犹豫要不要撕了保命时,变故陡生。
几股细沙突然从后方的地下窜出,像蟒蛇似的瞬间卷住虫怪,在轻柔的缠绕中,夹断它们的头部。致命得无声无息。
慕姗捏紧召唤卷轴的手松了下来,她看过去,其他几人面前也差不多是一样的情况。
灵活的沙蛇绞断巨蚊的虫足,掩埋它们的身躯,很快就消灭得只剩下一只。
驼铃响起,风沙弥漫。
森林里突兀的金字塔越长越高,属于沙漠地带炎热干燥的风吹来。
几人全都停下动作。
宗芮擦了擦嘴角的血,表情平静:“你终于来了啊。”
回答她的,是一个在燥热里渐渐走近的身影。
熟悉的黑色兽耳面具,两只尖尖的耳朵立在头顶,颀长的犬吻遮挡住男人的面目,叫人只能看清他冷酷的下颌。贺云崇周身都是黑的,只有胳膊上戴着一只黄金的眼镜蛇臂箍,金色小蛇吐着信子,邪恶地望着众人。他没有回答宗芮的话,只是直直往前走。最后停在一只半身都被沙漠吞噬、仍在不断挣扎的巨蚊面前。贺云崇看了眼一排五名玩家,着重盯了慕姗一会,上下打量她的状况,最后一言不发地低下头,抬手开始在虚空比划。五个玩家沉默了片刻,李刚小声问:“他在做什么?”
王瑞芝也小声回答他
:“好像在系统界面操作!”
“这个时候操作什么??把怪弄死才是正经的吧!”
他们看不见贺云崇的界面,但能看到他的动作,好像是在打字。
很快,慕姗发现自己视野上出现一个红色的系统提示点。
她忽然有强烈的不好预感
果不其然,点开一看,是来自他的消息回复。
[贺云崇(坠梦人):我没事,别担心。]
起因是她在暴风雨结束后给他发的消息询问情况。
慕姗看看这六个字,又看看距离自己不过十多米的男人,还有周围一群等着他动作的玩家。
时间就这么被暂停了,徒留下贺云崇脚下垂死挣扎的虫怪。
她终于还是没控制住自己错愕的表情。
不是,这个消息你是现在非回不可啊。
干掉这一波由怪表击,几人精疲力尽,他们就在2号位安全屋周围找了块空地坐下休整,顺便商讨接下来的对策。宗芮咬牙擦开衣服,在伤处缠上纱布,她扫了眼灰头土脸的几人:“今天过来的怪怎么这么多,上游在干什么?”慕姗言简意赅,“6号、9号、10号位偷袭我们,被反杀了。”
“4号位昏迷了,在安全屋休息。
宗芮愣了一秒钟,很快又接受迅速:“看出来他们不是好人,但没想到这么烂。队长教过我,在末日危机时还没有大局意识的玩家是活不长的,这种人死不足惜。”慕姗略意外她的反应:“你队长很明智。”
“那当然,他是副本里最聪明的人。
俞大摘了片大树叶,频率极快地扇风,他只吐出一个字:“热!
李刚躺在地上,让自己埋在树叶下面。
王瑞芝拿毛巾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森林里气温已经逼近四十五度,我们还能忍,但村民快热死了。”
她神情谨慎:“那什么,我也是瞎猜的。如果村民被超高温热死,那支线任务算不算失败啊....”
几个人全都沉默了,连俞大也停下了扇风。
慕姗和贺云崇坐在一起,她看了看身边状似清醒,但实则眼神涣散的人:“不考虑气温因素,这一波抵达9号位的怪物足有50只之多,我们只剩下六个、哦不,现在是七个人了,会越来越吃力。”“如果下一次虫怪数量继续增长,仅仅三天时间我们没办法
持续对敌,体力和技能都跟不上,玩家会被虫怪耗死,支线任务1一定会失败,早或晚罢了。”
见众人看向他,李刚从树叶堆里坐起身,他抹了把眼泪,苦着脸道,
“啊,我终于想起来这叫什么了。
“一一这是车轮战啊喵,我不想死。
几人又都沉默。
半晌宗芮才骂:“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干什么!”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玩家和村民撑不住高温了,我有个提议,如果提前杀死虫王,3天一次的袭击应该就会终止,我们就能提前完成支线任务了。”王大妈小声:“之前不也是你提议的去虫巢,结果一帮偷袭的.....
宗芮也有些撑不住面子:“现在坏人不都死绝了么!就我们这7个人,团结协助,能做到吧?”
大家普遍兴致不高,疲惫、高温和伤痛消耗了所有人的精力。
慕姗自己也很累,但越是身体崩溃,她的精神就越亢奋
“11号位死之前,透露他们几人曾误入一处岩石山谷,那里可能隐藏着通往虫巢的秘密。我始终认为系统不会设置毫无缘由、纯武力作战的支线任务,这太无趣,不是它的风格。不管是C市研究所里的杀人案还是丧尸爆发缘由,都有隐情等着玩家自行探索。
慕姗肯定道:“潮热森林一定有剧情线索。”
宗芮惊恐看着她:“嘶,你这讲话方式和我队长也太像了!行了,听你的吧。”
“那就今天休整一天,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出发,去找岩石山谷。
解散前,俞大拦住了几人,他从背包里取出什么东西,五颜六色的小瓶子堆在地上:“喝、加体力、蘑菇果汁。慕姗没想到这话少的傻大个竟然还是个好人,她挑了一个红色的,身旁的贺云崇跟着挑了一个绿色的。瓶子长得很可爱,小巧玲珑,还有点像蘑菇。但一口下去时那直冲天灵盖的气....姗猛地捂住嘴。是否这种有特殊效果的饮料就必须做出阴间味道?
远远地,就看见几个人聚在一起做可疑的事。
他们一边喝饮料一边yue。
和其他人告别后,慕姗打算去一趟村子,取之前和商人定好的白面包。贺云崇也跟着她一起来了。系统对玩家狠,对自己副本内衍生的NPC也一样狠。
天空还悬挂着深红色的烈日,冒着炽热的光。在这种异常的高温下,竟然突兀地下起了太阳雨。
雨滴并不凉爽,就像在下开水。
慕姗才走到村口,就又蒸出一身的热汗。
中古时期的西方并没有什么降温条件,没有空调和冰块。
村里所有的生产活动几乎都停了,道边堆满了石块沙土等原材料,许多打赤膊的劳工躺在树荫和屋檐下休息。妇女已经不外出了。许多孩子几乎不穿衣服,不停把水往身上这个温度如果持续异常升高,她预测这个村子的人活不过一星期。
慕姗往小摊贩的方向走,巷子空荡荡一片,没看到熟悉的商人们。
过了会,旁边小木门里走出一名身材肥胖的商贩,赫然是上次做交易的那位。
他苦着脸,把2枚金币推回来:“冒险家小姐,这个天气面包没几天就会坏,我们做不了。这些是订金,还给您吧。慕姗点点头,男人抱着怀中热得脸颊通红的孩子回屋。
她走出小巷,看到教堂前,村长和传教士在为死去的村民做祷告。
那些尸体排排躺着,身上蒙着白布,但露出来的手臂脚面都如晒干的口,皮肤黝黑、褶皱、缺失水分。慕姗瞪大眼睛,他们是被热死的。
塔司村长好像更老了,他裹着破烂褴褛的袍子,虔诚地祈祷:“救世主会来的,一定会来的。”
教堂响起了撞钟声,慕姗沉默驻足观看了会仪式。
热乎乎的雨水没有沾湿太多她的头发,一只大手横在头顶,试图为她遮雨。
慕姗抬头,对上贺云崇认真的表情。
“这点小雨没关系的。”
他摇头:“姗姗要考试了,不能淋雨。”
慕姗一愣,忽然鼻子发酸。她转过头,把脸埋在贺云崇胸口。
男人抬手环住她轻轻拍,就像小时候做过的无数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