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赵睿呵斥。
钱小乙吓得一哆嗦,不过他在燕国当惯太上皇,立刻咆哮道:“谁在那里,滚出来!”
赵睿全身法力鼓荡,如闪电一般冲进甬室,一只手死死抓住钱小乙的手腕。
瞬间,钱小乙整只手便酸软无力,不得不松开苗婉儿的手。
“练气大圆满!”感受到来人的气息,钱小乙面色大变,问道:“请问道友是?”
“钱道长,这是不记得我了?”赵睿怒目而视。
钱小乙瞪大双眼,隐约觉着对方眉目有些熟悉,可瞧了半天,也没认出对方是谁,他不敢得罪对方,只好道:“老道资质愚钝,已近大限之期,精气神衰败之下,却是记不得道友。”
他说的是实话,练气七层看似进入后期,但只能让身体机能强大,无法增长多少寿岁,他此时已是风中残烛,没几年好活。
“钱道长,我是赵睿。”整整九十年过去,赵睿第一次见到熟人,不由心生怜悯。
钱小乙嘴巴大张,几乎能塞下拳头,老脸噌地一下就红了,暗道:“方才那一幕,对方若是看见了……那不得杀了自己,以报辱母之仇!”
危急时刻,钱小乙急中生智,突然哭道:“原来……是睿儿,你不知道,你母妃当年死得惨啊!”
“钱道长,是谁杀了我的母妃?”赵睿满面愤怒。
钱小乙哭了一阵,方才道:“这……我不敢说,打死也不敢说。”
“为何不敢说?莫不是有人威胁道长?难道这岛中还有其他修士?”赵睿眉头大皱。
“道友都已经修到练气大圆满,那人必然已是筑基修士,再说我即便是说了,道友也不一定信。”
“筑基?这怎么可能,这岛上资源,不足以支持任何修士筑基。”赵睿道。
钱小乙满面愁苦,道:“哎,都是冤孽,杀婉儿姐姐的,其实便是你我的师尊。”
“我的师尊?这怎么可能?”
“你还记得当日在大鼎之下吗?你救我之前,他二人交手,可就已经把院子拆了,后来你被震晕,再后来你就被那位御剑的修士带走。”
“你们走后,我在废墟中找到婉儿姐姐,当时她已气绝,受伤处正是心脏,你说不是他们二人打斗中殃及,还能有谁?”
赵睿的记忆渐渐被唤醒,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九十年,谁又能记得一清二楚。
“那毛僵或许也参与其中,不过你也知道,那怪物是后来出现的。”钱小乙又添一把火。
他这番话严丝合缝,挑不出一丁点毛病,但却不是真相,他没有说刺中心脏的是他师父的断剑,也没有提他发现苗婉儿时,是赤身裸体。
不过当年的情况,他也没亲见,一切都是他的推断,但那二人若不相斗,他的婉儿姐姐一定不会死,都是始作俑者。
赵睿原本不信,待听完钱小乙这番话,不得不接受一个可能的事实,或许他的师傅也是凶手之一。
可是他根本无法恨他的师傅,那是为给他一线生机,牺牲自己性命的人。
何况他的师傅和李通真,都已死去多年,此时怕是连骨头渣滓都不剩。
就是有仇,又找谁去报仇呢?
良久,赵睿哂然一笑,道:“无论当年情况怎样,他们都已经得到报应!”
钱小乙连连点头,就在他以为蒙混过关时,赵睿突然又问道:“你刚才在干吗?”
钱小乙咽一口唾沫,红着脸道:“不瞒道友,我是真喜欢你……婉儿姐姐。”
他话匣子一开,反而不再害怕,继续道:“你看我这,把全天下的寒玉都弄过来,就为给她修这座阴宅……”
“好了,好了,到此为止。”赵睿急忙打断。
到这时,钱小乙确定自身已然安全,不过一种新的期待,开始在心中酝酿。
对方的手里,会不会有他师父的火经?
不过他并不直接问,而是柜子中取出一件银丝道袍,笑道:“赵道友,这些年苦了你,不过福祸相依,道友现在的神采,和当年贵师尊那是一模一样。”
那银丝道袍,是钱小乙反复思虑的结果,当年御剑而来之人,可不就是白衣袭身,配上他的说辞,绝对的暖人心肠。
二人当年关系便不错,一番话下来渐渐再次熟络,说到当年来院子中找吃的时,赵睿不由得咽一口唾沫。
钱小乙眼珠子一转,当即便提议回宫,说是要举办宴席盛情款待。
赵睿自然十分乐意,只是走到甬室门口,突然道:“母妃的尸体,还是火化吧!”
钱小乙心中一突,本以为能蒙混过关,看来终是没戏。
这么多年来,他自然知道苗婉儿不可能死而复生,可是心中有一点东西怎么也放不下,反而被他沤烂,渐渐演变成某些不良嗜好。
他心中不舍,却隐藏得极好,道:“此地是我为婉儿姐姐修建的地宫,她已逝去多年,再见天日恐怕不祥,你我一起施法,将这地宫沉入地下可好?”
“嗯……那也行,我们这便上去吧!”赵睿挠着头道。
钱小乙满心欢喜,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二人联袂而出,刚走出甬道,赵睿突然停住,对着空气道:“此地即将沉入地下,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清光一闪,现出一个苗条的身影,正是偷听许久的青衣女官。
“我……我……”青衣女官脸色煞白,牙关打颤,连说好几个我字不见下文,最终头一偏,身子一软,倒向一旁。
“姑娘!”赵睿急忙扶住,连喊好几声,青衣女官却无任何反应。
赵睿一把将对方抱起,不过眉头却皱起来,暗道:“这人怎么这么软!”
另一边,钱小乙见突然现出一个人,先是一惊,接着便杀机浮现。
可等他看到赵睿举动后,立刻改变主意,心中盘算起来。
青衣女官自然不知道片刻的功夫,她的小命已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当她再次醒来,已是傍晚时分。
熟悉的帐幔和床榻,她没有被扔在地宫中,而是回到自己的闺房。
床榻前,七八位卑女候着,她们捧着托盘,上面放着衣服和首饰,唯一例外的是一本薄薄的册子。
“奉乾元道昊太乙真仙法旨,令沈尘清即日起出任流华宫女官,侍奉天清派………尽心竭力,即刻到位。”一玄衣女官摊开黄色的卷轴道。
“赵仙师?莫不是地宫中的那位?”沈尘清没有听那些废话,而是琢磨起天清派、赵仙师几个字眼。
“沈女官,还不接旨吗?”玄衣女官咳嗽一声道。
近十年来,沈尘清是最得宠的女官,平常尊称仙姑,今日旨意里,什么流华宫云云,在玄衣女官看来,自然是贬得不能再贬,是以直接便改了称呼。
她本以为对方会大怒,没想到沈尘清默不作声,躬身道:“谨遵真仙法旨。”
玄衣女官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心中十分烦闷,冷冷道:“这些都是真仙的赏赐,沈女官可都查好了,咱们走!”
卑女们依次上前,将托盘放好后便鱼贯而出,随玄衣女官扬长而去。
等到屋中彻底安静,沈尘清方才细看那些托盘,他对珠宝首饰全无兴趣,却对其中一个托盘中的小册子十分好奇。
她将册子拿起,略微翻几页,脸上便露出狂喜,里面记录的,竟是第五层的功法。
她如痴如醉,将小册子翻看好几遍,合上册子的瞬间,自语道:“真仙这是何意?”
她想了许久,也不知道钱小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直到抖开托盘中的淡紫碎花罗裙,方才幡然领悟。
那裙子薄如蝉翼,由她穿上,必然引人无限遐想。
“呵,好一个美人计!”沈尘清苦笑,将那罗裙放下,走到自己的衣柜前,拿一套崭新的青衣。
片刻后,她换上新的青衣,在镜子前转一圈,捋一捋头发,自语道:“人生若只如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