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守灵,劝生

“秦公子……唔……我家小姐只有在你家才这么不客气,她借用老爷的书房都会经过同意……”

天璇嘴里塞着烤鸭,含糊地回答着。

这样啊。

秦小满尴尬不已。

唐姑娘这是被他带跑偏了?

不等鸭皮变凉,唐清柔手里拿着一封信,快步小跑回来,递给天璇。

“天璇,你骑着汗血宝马把这封信送给清舟哥,他们还在蜀州府收集证据,恐怕要过一两日才会到荣州府。”

“好的小姐。”

天璇把她盘子里最后一块鸭皮塞进嘴里,小手往抹布上一抹,接过信朝马厩跑去。

秦小满直到马蹄声听不见了,转过头,就见唐清柔又一次直勾勾地盯着他。

盘里的烤鸭一口没动。

“今天的烤鸭不合唐小姐的胃口?”

“秦公子,董继祥和你有仇?”

唐清柔不答反问。

“没。”

秦小满坦然一笑。

“董家绝对不无辜,他捐二十万石粮的事也不会算在唐姑娘和唐家的头上。”

现在董继祥认为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再生稻。

都是他、或者他背后有人想覆灭荣州王家,才利用再生稻惹出这么多是非来。

反正都坐实了这件事,他和董继祥的梁子也结下了。

趁机让董继祥掏二十万石粮,帮助灾民讨口吃的,又有何妨?

左不过是在董继祥心里,多给他添一笔账而已。

“秦公子,你别跟我这么见外,只要是为了灾民,哪怕你让我去坑董继祥的粮我也会去的。”

唐清柔轻声细语地做出了坚定无比的保证。

却令秦小满更加汗颜。

这姑娘看出他是故意设计董继祥了,却还愿意冒着得罪董家的风险帮他达成此事。

“唐姑娘,我再给你片些鸭肉。”

“……大可不必,秦公子,我真吃不下了。”

两人吃到月上中天,又喝了一碗消食汤,这才安然睡去。

次日一早。

秦小满听到房顶上有动静,迅速翻身。

睁开眼,肖成梁正坐在椅子里,灌了一壶隔夜茶,呛得直咳嗽。

“肖兄回来了?”

“你家。”

“肖叔呢?”

“灵堂。”

连日的奔波和疲惫,肖成梁原本清亮的声音都变得嘶哑起来。

秦小满又亲自去外面接了壶山泉水,从厨房端来一碗面。

等肖成梁吃完,他也已洗漱完毕。

“吃饱喝足,在我这里先睡一天,晚上我和你回去守灵。”

肖婶的尸体在灵堂停了五日。

按照富阳当地习俗,只有停三或停七。

三日已过,只有第七日傍晚时下葬。

今日肖成栋再找不回来,他都打算请唐叔帮忙找人了。

“好。”

肖成梁声音哽咽地应着,几口就将面唆完。

吃了个盆干碗净,躺在床上合衣而睡。

“公……”

月季还没进门,被秦小满一把捂住嘴,关上门拖了出去。

“肖大侠在睡觉,吩咐别人不要进这个院子。”

秦小满看了一眼她脚上穿着下地干活的布鞋,上面还沾着泥巴,顿时笑了。

“都说了那些稻种发芽之前不用管它们。”

“公子,稻种不用管,空余的水田每天要放水,回头秧苗才长得更快。”

月季振振有词。

她向来早起服侍公子穿衣洗漱,如今早起无事可做,只有去田里找些事做了。

“行吧,你爱怎么倒腾怎么倒腾,去喊唐姑娘吃饭,我锻炼锻炼。”

秦小满伸展了一下双臂,往院门外小跑而去。

之前坐在马车上巡视时,他每天都在练习晨跑。

如此一来,在与王耀辉对峙时,才能够使用肖大侠的重剑而毫不手软。

锻炼一事贵在坚持。

他不求像肖大侠一样高来高去,至少遇到练家子的致命一击时,有保命规避的本事。

跑完步来到前院。

八仙桌上摆着早饭,唐清柔坐在摇椅上翻看着一本手札,月季在旁边逗弄着大狼狗。

“都在等我?”

秦小满洗干净脑门和脖子上的汗,凑到摇椅旁。

唐清柔吓得慌忙合上手札。

“你这字写得挺娟秀……”

秦小满微囧。

没想到唐清柔的手札上写的是他背的诗。

“娟秀的文字配不上秦小秀才豪迈的诗文?”

面对唐清柔的调侃,他反倒不窘迫了。

“配得上,你的文配我的诗正适合,下次我再背诗就让你抄,让你当本小秀才专用的抄诗人怎么样?八品诸市署唐大人给我抄诗,抄完我不得供到祠堂里给老祖宗们瞧瞧?”

“……”

唐清柔的小脸微红,把手札往怀里一塞,快步走到八仙桌前,坐下就吃。

竟是不理他了。

“面皮够薄的。”

秦小满知道玩笑过了火,吃饭时把桌上唯一的两个大鸡腿夹给她。

直到唐清柔吃下,冷战还没开始就已结束。

饭后。

有人来找唐清柔谈捐粮的事。

秦小满回到院子里,从箱子里找到十年的闲田租契,开始一张张的重新抄录起来。

“公子,这些租契不是作废了,你抄它干嘛?”

月秀送来茶点,尽管她不识几个字,但看到抄录的字迹一模一样,大大的杏眼中充满了疑惑。

“练字。”

秦小满抄了一天,上百份租契才抄录完。

傍晚时,肖成梁醒来径直要回秦宅。

秦小满连哄带劝吃过晚饭,四人一行踩着关闭城门的点回到秦宅。

肖府重建,灵堂就摆在秦宅二进的院子里。

此时全府挂白,隐隐约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声。

“秦小满,麻烦你家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从今往后,我家就是你家。”

秦小满揽过肖成梁的肩膀,看到他通红的眼睛,用力地拍了两下,压低声音。

“人死不能复生,一会儿见了肖叔和肖兄别掉泪。”

见肖成梁不解地瞪他一眼,秦小满翻了个白眼,只能把话说开。

“你爹一直在灵前守着,茶饭不思,全靠唐叔给的参片熬成汤喝了吊着一口气,你想让他在出殡那天随着你娘一起去了?”

“……不想。”

肖成梁闷声闷气地回答。

“不想就看我眼色行事!”

秦小满头一次不讲道理的让人听他的话。

不过这事也没道理可讲。

“少爷回来。”

“肖二公子回来了。”

门口站着的小厮急忙引着一行四人去了灵前。

秦小满时隔两日再看到肖父,以往身材魁梧的壮汉瘦得裤腰带都松了半尺。

白衣飘飘,像要乘风而去。

肖成栋也好不到哪里去,骤然丧母的打击让他精神有些恍惚。

听到脚步声,直愣愣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垂头接着往铜盆里机械式地扔纸钱。

眼泪都哭干了,眼珠里布满了血线。

“爹……”

肖成梁低低唤了一声,欲言又止。

“去吧。”

肖父眼中无光地对着肖成栋跪坐的方向摆了摆手。

“……”

肖成梁咬紧牙关,深深地与秦小满对视一眼。

直到秦小满点头了,他才往肖成栋方向冲了过去。

“肖叔,有件事我想询问一下你的意见……”

“王之昌死的事,秦兄弟告知我了,小满,叔没看错你,你替我肖府报了仇,那块地如约给你了。”

肖父慢慢转头看向往铜盆扔纸钱的两个儿子,眼眶一红。

“他们两个,希望你能替我照拂一二。”

果然还是没打消跟着肖母一起去的念头。

“肖叔,我能够当肖兄和肖大侠的兄弟,可我当不了他们的父亲。估计肖大侠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他面见天子时,天子对他赞赏有加的事。”

此话一出。

肖父眼神闪烁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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