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十年前的伤

赫连川命人准备的衣服,和慕时雨平日里较为轻便的穿衣风格完全不同。

浅粉色繁复华丽的大袖衫,层层叠叠逶迤在地。

不用说,这肯定是临仙阁那些乐人准备的。

没有心灵手巧的露香在,她简单挽了一个发髻,剩下的全都柔顺披散在身后,整理了一下好不容易才穿好的衣服,走出了房间。

赫连川站在船舷等候着,见她走过来,环在身前的手放下。

慕时雨心知他见多了绝世美人,没问他好不好看,恰巧一阵风吹过,裙摆飘飞的感觉还不错。

楼船已经到岸,跳板缓缓放下,慕时雨想起什么,回到房间,拿走那件墨蓝色长袍。

“回府让人洗干净后还你。”

“不用。”

赫连川伸出手取走慕时雨怀里的衣服,搭在臂弯。船舷较窄,避免不小心掉下去,他微微侧身,为她让开了路。

慕时雨望着他的一举一动,像是在欣赏这世上最美的风景,嘴角微弯。

“走吧,先把小棠带到将军府,再回临仙阁。”

“嗯。”

望着慕时雨轻快的步伐,赫连川手指微微收紧。

就算慕栖隐没有交出兵权,他也不会对慕家怎么样。

唯一超出他预料的是。

时隔十年,慕时雨再次走进了他的世界,又或者是他主动将她拉了进来。

拥有的江山里,人潮不息,生命周而复始,又乏味至极。却又因为一个人的存在,变得有趣起来。

鹤湾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豪华楼船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自然也注意到了慕时雨和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从船上走下来。

慕时雨没心思顾及他们的目光,四处寻找小棠,最终在一个巷子角落里找到蜷缩着的小棠,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得很伤心。

“小棠?”慕时雨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慢慢靠近,心疼这个与赫连景差不多大小的女孩。

小棠止住哭泣,抬头见是慕时雨,眼眶通红,哽咽道:“哥……哥哥没了,我再也没有家人了。”

“别怕,以后慕将军府就是你的家。”慕时雨语气柔和,牵着小棠的手,慢慢拉她起来,带她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小棠紧抓着慕时雨的手,情绪好不容易平复了些,但在看到面无表情的赫连川后,又开始害怕。

坐在马车内,也不敢看赫连川,躲在慕时雨身边。

赫连川眉心微皱,对小孩子没什么耐心。

慕时雨注意到赫连川情绪不佳,在马车距离将军府还有百米的距离时,带着快要被赫连川吓哭的小棠离开了马车。

慕栖隐和赫连景还没有回来,慕时雨便把小棠带到了姜氏面前,简单说清了缘由。

“怎么又带了个孩子回来?”

姜氏狐疑地看了慕时雨一眼,见她这穿着打扮,又打消了疑虑,一脸宽慰地说道:

“时雨,你有心上人了?”

“那个……”慕时雨有些心虚,连忙转移话题,“祖母,我还有事情要忙,就不打扰您了。”

说完,快速离开了姜氏的院子,瞒了太多事情,一旦开口,就没办法圆回来了。

走出将军府门口,忽然顿住了脚步,心情变得沉重。

她不止瞒了姜氏一人,还有赫连川,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赫连景的存在。

慕时雨揉了揉太阳穴,抛却那些没必要的顾虑,朝着赫连川的马车走去。

没什么好纠结的,等她确认赫连川能接受这件事情,自然就会告诉他。

回到马车上,慕时雨将湖底所见,以及凌逸所说的一切,毫无保留的告诉了赫连川。

镜月湖的湖水很干净,大部分百姓都依赖湖水维持日常生活,慕时雨不敢想象没了镜月湖,盛京城会变成什么样子。

见赫连川眉眼冷了几分,慕时雨一脸严肃道:

“那颗陨石不能动,我仔细观察过,陨石形成的空间挡住了镜月湖的湖水,一旦移开,镜月湖很有可能枯竭。”

马车隔音效果很好,听不到外面嘈杂的声音,进到南城的范围后,白天的人更少了,慕时雨才敢放心的说出来。

赫连川得知国师不仅瞒着他湖底的秘密,甚至暗地里研究长生不老药,那张俊美至极的脸上泛起一丝冷笑。

他垂眸打量着天师符的道簪,沉思片刻后,道:“国师留着暂且还有用处,镜月湖我会派人看着,你不用再参与进来。”

“好。”

慕时雨收起道簪,只要镜月湖底的陨石完好无损,鹤湾的惨剧就不会在发生。

至于赫连川想做什么,她相信,有她的提醒,他会有自己的判断,不会再受人蒙骗。

临仙阁白天没什么人,慕时雨和赫连川前往副楼揽月阁用午膳。

难得休沐日。

慕时雨撇下赫连川,在岛上的温泉里泡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想起一件事情。

桃花小筑内,四周的桃花已经盛开,微风拂来,带来阵阵清香。

慕时雨换了一身薄荷绿的宽松长裙,望着坐在对面时不时处理卷轴的大忙人赫连川,起身一本正经地说道:

“伸出手来。”

赫连川快速处理完卷轴,丢给小筑外等候的金乌卫,抬眸有些不解,但还是伸出了手。

慕时雨神情凝肃,搭在赫连川脉上,仔细查探,微微蹙眉,没摸出有什么异常。

随即抬手去触碰他的太阳穴,却被他抓住了手腕,轻掀眼皮,尽管已经克制,但那不怒自威的气势还是蔓延开来。

“直接问我即可。”

明明她站着,俯视着赫连川,却能感受到他自下而上的压迫感。

“你最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问完,慕时雨索性收回手,坐在他身边,手肘支在桌面,撑着脑袋微笑着看他。

毕竟赫连景几次提及赫连川脑子有病。

她想,得早发现,早治疗。

赫连川眸色渐深,微微侧身,凑近了些,凝视着慕时雨的眼睛,语气平静地说:

“十年前的旧伤,偶尔会头疼。”

预知过未来赫连川死亡的慕时雨笑意逐渐消失,眉心紧皱,努力回想着。

那时的赫连川,伤得很重,但脑袋没有受伤。

朦胧的记忆中,她忽然想起,有那么一次,慕栖隐给担架做了一个轮子,但轮子不怎么好使。

下坡时她摔倒了,险些掉下侧面的悬崖,是赫连川拉住了她。

结果两人都顺着崎岖的路滚到了山脚下,昏迷了一天一夜。

醒来时,她第一次看到父亲哭得那么狼狈。

她记得赫连川比她醒得还晚。

难道就是因为那次伤到了脑袋?

该有多疼,才会影响到性格和脾气,甚至头疼时还会将赫连景赶出去。

慕时雨怀疑她就是导致赫连川头疼的罪魁祸首,颇为自责,冷静下来后,坐正身子,问道:

“多久疼一次?上一次头疼在什么时候?有在喝药吗?”

不管怎样,她都会治好他。

两人距离极近,赫连川早已取下了面具,望着慕时雨那双满是心疼和担忧的眼睛,纯粹到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忽然有种想要触碰她的念头,刚升起又被他压了下去,不知道她联想了些什么,解释道:

“别自责,不是因为你,不需要你承担什么责任,十年来这头疼之症无药可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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