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下陷入僵局。
就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海伯起身鞠躬致歉,道:“老爷,夫人,我这小孙儿年轻识浅不懂事,且看在老仆于萧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千万别与他这小辈一般见识。”
萧天齐忙上前扶起海伯,面带惶恐地说道:“海伯,怎可如此。您是知道的,天齐一直视您如长辈,今天这事发展到这个地步,也是我与香伶不愿看到的。”
“唉,奈何本该好好的一段大好姻缘,竟让我这不孝子……是吾教子无方啊。”
说罢,他猛地转头看向萧弃:“逆子,还不过来,给你海爷爷致歉。”
萧弃当然心中不肯,只默不作声地不愿搭话。
“你!”
萧天齐一指萧弃,登时气急。
海伯见此却一把抓住萧天齐的手腕,劝道:“老爷,这不能怪少爷啊。”
“少爷也是个重情义的,多半是出于对宛儿的回护之情,这实乃人之常情啊。”
“不过、伯瑞这孩子确实是喜欢宛儿的,宛儿当初也默认答应了这桩婚事,这就说明二人确有夫妻之缘。”
“宴上宛儿之所以断然回绝,恐怕多是出于忠心护主之义,这更说明宛儿心性纯良,是一位难得的好姑娘。”
“正所谓有情人终情眷属,若只因一时气话就打消一桩好姻缘岂不可惜。”
“在此老仆厚言,为了两个孩子的终身幸福,老爷,您看此事……”
“不好,这老家伙也太过奸滑了。”萧弃心道坏了。
果然如他所料,萧天齐苦思片刻,点头道:“也罢,如果伯瑞那孩子还有此诚意,我作主便同意了便是。”
宛儿闻得此言不由娇躯一晃,脸色也随之一白,低头紧咬住下唇,红着眼圈,倔犟地不让眼中的泪水划落下来。
而一旁的李香伶黛眉轻皱,显然有些不悦。
海伯却大喜,“谢老爷成全,老仆代伯瑞那孩子多谢老爷大德。”说着又要鞠躬行礼。
萧天齐忙搀住海伯,笑着说道:“宛儿这孩子本就到了成婚的年龄,而伯瑞才貌双全,也是少有的年青俊杰,确是良配。”
“不行,这婚事我不同意。”萧弃忍耐许久,终于忍不住高声反对。
“嗯?你不同意,你有什么资格说不同意?”
“再任你这么胡闹下去,这不耽误你宛儿姐吗?”
“难不成一直陪着你,熬成了老姑娘,你才满意吗?”
萧天齐心中早有准备,倒也不是有多么生气,只是凭心劝道。
萧弃一看今日的事态,恐事不可为,便又心生一计,道:“爹,怎么说宛儿姐都是我房里的丫鬟,按理她的事我有决定权。”
“好,就算这先不提,就说今天这事,且不说海管家的孙儿为人如何,此前我只以话语激了韩兄两句,他便甩手负气而去。”
“哼,可见其心性与气量皆有不足,这样的人我又如何放心将宛儿姐交予他呢。”
“如果父亲不听孩儿之言,非要如此的话,不如我们以两年为限,考验其心性。”
“到那时若伯瑞兄仍痴情于宛儿姐,秉性上又挑不出什么瑕疵的话,我就答应将宛儿姐下嫁于他,如何?”
海伯眯了眯三角眼,没有妄自断言,只是将目光投向了萧天齐。
萧天齐也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萧弃还想奋力拖下去,最后思忖片许,只得妥协三分,道:“两年太长,你宛儿姐正处花季,浪费了如此年华实在可惜。这样,最多半年。”
萧弃心知这已然是父亲最后的底限,恐怕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便稍作犹豫后,回道:“也可。”
但心中却另有一番计较:“俩个老狐狸,我们走着瞧,但愿那姓韩的是个识相的,不然……哼哼。”
商量妥当,萧天齐随即看向海伯,“海伯,你看……”
海伯展开笑脸,满意道:“宛儿是个难得的好姑娘,伯瑞也才刚满双十,为了将来老夫能得一位好孙媳妇儿,就是等个一年半载那也是值得的,一切就依老爷所言吧。”
萧天齐听言剑眉微扬,也很是高兴地笑道:“那好,此事就这般定了。”
众人闻得此言尽都欢然一笑,只是笑声中有那么一丝意味深长。
所谓的定婚宴名存实亡,萧天齐与李香伶找个由头先行离席,而萧弃更是没有理由留在此处,领着宛儿匆匆离去。
管事们相顾无言,场面顿时陷入低迷。
这时,海伯端起桌上的酒杯,笑着说道:“诸位都是与老夫共事多年的老人,彼此如何,众位也心中有数。”
“好了,且放宽心,今日之事本就无伤大雅,只是小少爷年少,还缺少人照顾罢了。”
“我相信小少爷是个知情达理的,晓得事情的轻重,毕竟宛儿也不小了,迟早是要嫁人的不是吗?”
“而在座的各位都是伯瑞的叔伯,老夫相信诸位同仁皆会衷心祝愿那两个孩子的。”
“来,我们当预先共饮此杯,愿祝它们二人将来能喜结连理永结同心。”
众管事举起手中的酒杯,其中一位精明模样的中年人首先笑着说道:“呵呵,宛儿小小年纪就进入萧府,一向勤勤肯肯,平日里待人歉和,实乃温柔贤淑不过。
“除此以外,那长像身段那更是没得说,你们说是也不是?”
“不错,此话有理啊。”
“是啊,是啊,宛儿却是一个好姑娘。”
……
众人纷纷附喝,一时间宴席上的氛围浓烈许多。
衬着这个话头,另一旁也有人讨喜道:“海伯,您可捡到宝了,这么漂亮的孙媳妇儿上哪找啊?可羡煞我们了。”
“哈哈……”
众人闻言无不哄然大笑。
更有人献媚道:“我们的秀才公那也是英俊潇洒,论才气这几百里方圆谁人不知,与宛儿一起当真是珠联壁合,才子配佳人。
“将来伯瑞贤侄若进士及第,也定然也是一段佳话。”
“哈哈,过誉了,老夫在这里替伯瑞那孩子多谢诸位的美言了,在此吾先干为敬。”
说着海伯举杯,仰头将杯中酒饮下,喝完将杯口朝下,环顾众人,示意饮尽了酒水。
“好,好酒量。”
“爽快。”
……
众人一阵称赞,一时间宴习间的氛围再度热闹欢腾了许多。
与此同时在正房内院之中,李香伶正提着水壶浇灌花草,身后的萧天齐却不住瞒怨,道:“你说弃儿从小知书达理,怎么今日这般咄咄逼人?我们也是为了他好,他怎可这般糊涂。”
李香伶手上一顿,回头凤眼一瞥,白了萧天齐一眼,回道:“糊涂?我看你才是真糊涂,身在局中却不自知。”
“岂不知寻常人家的孩子十三、四岁已成婚生子。”
“你既知弃儿从小便非比寻常,又岂能以寻常小儿的眼光去看待他。”
萧天齐却为此叹息一声,目露无奈之色,好似自语道:“弃儿与宛儿不是一个世界上的人,宛儿只是凡俗女子,它们在一起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的。”
李香伶闻言清眸之中似有嘲讽之意,转过娇躯,目光透过一抹锋锐,直言反驳道:“这么多年,你还看不懂弃儿吗?弃儿看似谦和有礼,实则傲骨峥峥,性情上、更是荒诞不羁。”
“尤其是对世俗礼法、先贤之论,对他根本毫无约束而言。嗬,说他是离经叛道也不为过,你说这样的弃儿会轻意罢手吗?”
“这……”
萧天齐如星般的眸子微微流转,一时间竟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反驳。
随后,李香伶另有意味的接着说道:“我猜得不错的话,弃儿接下来一定会想尽办法将宛儿引入修行之途。”
“之前之所以不实施,一是对家传祖训心有顾虑,不,准确来说恐怕只是顾及我们二人,二是宛儿可能在先天的体质上不太适合武道修行。”
话到于此,李香伶似乎作出某种重要决定,面上跟着透出不正常的潮红,蔚然深秀的眼眸中那抹坚定也越发浓郁。
如实在无法,为了弃儿,我就将‘九天至上玄女真诀’传于宛儿也不无不可。”
这惊天一语尤如炸雷,萧天齐当即面色急变:“这怎么可以?这可是皇家秘传,这要是……”
而李香伶却目光如渊,断言道:“我传不传授宛儿功法,真的重要吗?凭我父皇的性情,他定然不会放过我们的。”
“你不要忘记,当年父皇将我赐婚于独孤家,最后我不得已才随你逃至于此,你该知晓这意味着什么?”
“此后不论是皇家中人易或者独孤家无论哪一方找到我们,父皇只会推波助澜,以牺牲我们一家来保存皇家颜面,断不会有丝毫的容情。”
“那皇家对于我们起码还有一丝余地,要是私传皇家秘传的事外露,岂不是……”
萧天齐的语气有些凝重。
李香伶俏脸如霜:“我比你更懂我的父皇,他把皇权视作生命,为此可以牺牲一切,所谓的亲情在他眼中简直不值一提。”
萧天齐面露深思,一时无言以对。
李香伶这时似乎想到了什么,容颜天成的容颜之上露出一抹温情,忽然问道:“天齐,你觉得弃儿的修为如何?”
“这……一年前弃儿就已突破到凝元化罡之境,已达至元气境的极致。嗯?你突然提这些作什么?”萧天齐不解道。
“你啊,我看你是被弃儿打击的多了,反而忘了初时的震憾。”
“不说弃儿对修炼和武技上的卓越天赋,单指其妖兽般的恐怖巨力,同等境界之中谁人可敌?”
“而且天齐你非是修仙之人,恐怕还不知,弃儿在炼神上的积累更是非人。”
“如若弃儿能在修仙这条道路上顺利成长起来,将来他必定是这片大陆上万年难遇的绝代天骄。”
李香伶对此坚信道。
“弃儿的灵魂本源之力异常强大,确实是修行的上好材料,但你把上一辈的恩仇纠葛担在一个孩子身上,你不觉得残忍吗?”
萧天齐不觉怒火上涌,如刀的目光逼视着李香伶。
“从他成为我们儿子的那一天起,他的一只脚就已经迈入了无尽深渊,这是他躲不过的宿命。”
浓重悲戚的话语中,李香伶的眼中闪烁着莫明的忧伤。
一时间这片空间似化作了寂静沉凝的荒原,显得一切事物没有了该有的色彩与生机。
而此刻萧弃的卧室之中,又是另一番情景,萧弃紧闭双眸而坐,眉梢略显低垂,绷着脸似有怒意。
而一旁的宛儿却乖巧的为其揉肩捶腿,眼中流溢出如波的秋水,似是能将眼中的爱郎淹没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