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是五爷最强?”
柳长街再次摇头。
“没有人见过三爷和他的公子出手。
三爷的公子朱羽,是少林大悲替沈浪大侠代收的弟子。”
“沈浪?”
那可是百年前的人物,怎么会与当世的人有交集?
“沈家后人回归中土时,先去了少林寺。
他们将沈浪的秘籍交给了少林大悲,嘱咐他在朱家子嗣里寻找有天赋的苗子,继承沈大侠的武学。”
没有人会质疑沈浪衣钵的分量。
“这么看来,朱三爷有可能才是最强的。”
“也不见得。如果朱七爷还活着的话。那便未必。
今上曾经亲口说过,朱七爷是他最信任的,也是七朱第一代里天赋最高的。
据说今上登基的时候,就是朱七爷督造了在江湖上搅起无数风云的‘七武器’。
只有他知道七武器真正的秘密。
可惜,他很久以前就已经失踪了,七武器也因此离散江湖。
现在那七种武器虽然都已经位列兵器谱前十,但却已经没有人知道其背后的终极秘密了。”
薛好觉得这话有问题,一时又想不出哪里有问题。
不过略微思忖片刻,他终于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不可能!孔雀翎可不是本朝才出现的!
孔雀翎山庄鹰扬三百年,它的历史比本朝还要久远。”
“孔雀翎不在孔雀山庄。它早就丢了。”
薛好听说过这个传闻,并没有提出异议。
“有人偷走了它,并且加以了改造。
朱七爷就是这项改造的督造者,而真正动手的人则是……”
“六爷朱停!”
这是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复制还原孔雀翎这样复杂的暗器,只可能是妙手老板或者当年七妙人中妙鲁班的后人。
而如果是皇家密制用来承载真正隐秘的重器,那动手的人只可能是朱停。
柳长街点头。
薛好则感到无比的绝望。
看来他这次惹上的麻烦的确不小。
“你真的要追捕我?”
“只能如此。”
“从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希望你的实力足够从我手中逃脱,希望你真的可以逃到一个我无从插手的地方。”
这个江湖实在太卷了。
为什么他们说话都是这样,说半句,藏半句。
所谓的他们,当然包括柳长街,当然也包括那位财神爷。
柳长街出手了。
剑如回风拂柳,无孔而不入。
薛好叹了口气。
他不喜欢动手,更不喜欢逃亡。
但眼下已经由不得他不动手,由不得他不逃亡。
柳长街是个很现实的人,只要薛好活着比死了更有用,只要他逃亡比被蹲在牢里更有利,
那么他一定会活着,一定可以一直逃亡。
但前提是薛好必须表现出可以在柳长街眼前脱逃的能力,否则后者同样会受到渎职质疑。
可若是由朱家人向薛好出手,那恐怕才是真正的不死不休。
毕竟,朱二爷死了。
不巧他是现场唯一的幸存者。
在更多更有效的证据出现前,他就是唯一的嫌疑人。
一柄短刀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薛好的左手。
与他前些天用的右手刀略有不同,更轻,更薄,更狭长。
这是月神飞刀的制式。
但薛动却将他用作了短刀。
“好剑法!”
柳长街称赞道。https:/
“年纪轻轻就已经到了这一步,比我早了十多年。”
以短刀行剑法,柳长街并没有感觉有半分不妥。
当年陆小凤大战六扇门巨蠹金九龄,金九龄使的是一柄巨锤,而陆小凤用的是绣花针,但两人所使的,却都是剑法。
对剑法的领悟到了一定层次,手中的兵器便不一定需要是剑。
但就是这样一重简简单单的领悟,是许多江湖剑客一辈子都不能冲破的桎梏。
“你居然会使双剑。不过单凭你的左手剑,今日想要脱困,怕是困难。”
“未必!”
薛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人已经向后飞快退去。
柳长街挡住了官驿的门口。
但薛好并没有走门。
他飞快的掠回了段氏父子扑街的房间,破窗而走。
柳长街并没有放水。
他方才一时轻敌,没想到薛好竟然发出了第二道剑光,将他阻挡了片刻。
薛好就借着他这片刻的阻滞,后跃逃走。
这第二道剑光是从哪里发出的?难道他的右手伤势早已痊愈了?
身为顾家剑庐最出色的弟子,柳长街竟然没有看清刚才那一剑!
看来探花府的这位小薛公子,身上的秘密还真不少啊!
你追我逃的游戏开始了。
这是最卷的游戏,薛好最讨厌的游戏。
但讨厌不代表他不擅长。
早在薛好十二岁的时候,他的父母就经常把他扔进后山的树林,陪他一起玩这个游戏。
那个时候追他的人一直是两个,两个人的手中都有飞刀。
薛好从来不曾赢过。
不曾赢过他的父母李坏与月神。
这并不代表他不会赢。
柳长街只是一个人,他的剑也快不过飞刀。
尤其是那两人的飞刀。
十多天没日没夜的逃亡让薛好已经十分狼狈。
他的衣服已经破烂,脸上涂满了泥土,全身散发着原生态的自然味道。
若是他蹲在灌木丛里掩藏气息,无论是目力超卓如鹰,还是嗅觉灵敏如狗,都无法将他察觉。
九华之巅。
危崖上刻着三个醒目的大字:非人间。
如何才能在绝壁之上刻下大字?
也许只有去问刻字的人。
薛好望见摩崖的题字,便停下了脚步。
他将自己变成了灌木丛的一部分,等待夜晚的降临。
非人间的生灵,当然只有在夜间才会出现。
柳长街其实并没有跟上山。
他知道那个地方,他不想打扰那处禁地里的人。
三千里追捕,已经足够交差。
往来路过的州府官员,都是有效的证人。
但是黄昏的山道上却出现了一道人影,那人身材曼妙,影子被夕阳拉得更加修长。
来人是一名青衣女尼,虽然样貌已不年轻,但绝对当得起一句美人的称赞。
她将食篮放在悬崖边上,双手合十,轻声低语:
“地藏大人,今晚我做了你最爱吃的黄精炖鸡,希望你能笑纳。”
山风吹过,露出了僧袍下的鞋子。
那是一双红色的僧鞋。
大红色。
低语过后,青衣红鞋的尼姑就这样默默地凝望着深渊,仿佛在等待着深渊的对视,等待着深渊的回应。
天色由橙转青,深渊由明渐暗,就像是怪兽缓缓张开的巨口,即将吞食峰顶的一切。
吞食那美味的黄精炖鸡,
还有看上去更加美味的青衣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