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情剂的熬制已经进入最后阶段。
坩埚下的蓝色火苗熄灭,罗米将还在沸腾着的琥珀色液体转移到细颈瓶中等待它自行冷却,皱红螺壳的粉末在半成品的漩涡中打转,魔药课教室被刺鼻的酸涩气体充斥。
斯内普教授走下讲台,脸上带着在这间教室只有失去味觉的人才会有的平静神情,在罗米的操作台边停了一会儿,品红色粉末完全沉淀后,斯莱特林获得了五分。
罗米在发酵柠檬的气味中放松下来。
六年级开学第一次魔药课时,男孩女孩们都为珍珠贝母光泽药剂中的气味迷醉,然而魔药课教授并没有告诉他们,在长达一百多步的迷情剂制作过程中,要习惯和各种令人作呕的气味作伴。
无论操作成功与否。
罗米把细颈瓶的玻璃塞小心按进瓶口,又加了一道密封咒,在瓶颈上贴好姓名标签,最后一道冷冻咒落下,她排着队,近乎庄重地将瓶子放进暂时的储物架上层,尤其注意避开了一些成色不对和气味异常的作品。
这可能是她在水逆期中唯一能做好的事了,所以不能出一点差错,目前看来一切如了她的愿,只等几周之后——圣诞节后的第一次魔药课,罗米忍不住又回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作业,满意地看到皱红螺的粉末沉积在瓶底。
我值得从斯内普教授那儿再拿一个O。罗米想。quya.org 熊猫小说网
斯内普清了清嗓子。
地窖里的斯莱特林像印度人坛子里的蛇,齐齐抬起头等着魔药教授的下文。
斯内普像是后知后觉一般,不耐烦地挥动魔杖,教室中的难闻气味消失无踪。
“圣诞舞会。”他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在场的斯莱特林都愣了一会儿,他们面面相觑,罗米和克里斯托夫隔着两张桌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几秒钟的沉默过去,再愚钝的学生也把这个词组背后的意思补全了,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兴奋的嗡嗡声。
“圣诞舞会,是三强争霸赛的传统——尽管我认为并不是所有传统都应沿袭至今——在晚会当天,四年级以上的学生要穿上得体的长袍。”
斯内普停顿了一下,克里斯托夫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罗米身边,低声嘟囔了一句,罗米惊异地看了他一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斯内普教授的世界里可能没有礼服长袍这个词。
“可以邀请一名学生作为你们的舞伴。”斯内普朝这边扫了一眼,罗米连忙把嘴角压平,“圣诞舞会将于圣诞节晚上八点在礼堂举行,午夜十二点结束——”
他冷冰冰的目光又一次把教室里的议论声压了下去。
“诚然,这是个放松的好时机,但我相信斯莱特林的学生能够把握好尺度——比如我不想在舞会结束后发现我的学生睡在盥洗室的马桶里。”
“你觉不觉得斯内普教授有时候还挺幽默的?”克里斯托夫低声说。
“如果你们需要我的建议,我想说,别喝太多果子酒,而这并不是因为舞会上会有人在你们的酒杯里下毒。”
罗米觉得斯内普似有若无地瞥了她一眼。
周围的斯莱特林们开始为院长难得的幽默发笑时,斯内普说:“不过也说不定——下课。”
目送黑袍教授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克里斯托夫长舒一口气。
“非常好,这下我得在圣诞舞会上随时提防斯内普教授了。”
“别傻了。”罗米和克里斯托夫往外走,“难道他会监视每一个看起来快要喝醉的斯莱特林,在他们给学院丢脸的前一秒给他们每个人下点药吗……你说得对,我们是应该提防斯内普……斯内普教授。”
一个斯莱特林男孩迎面走来,把罗米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突然放缓了脚步。
“罗米!我想知道你有没有——”
“我真遗憾……布兰登!我们说好了,下次要早点儿邀请我!”罗米伸出手整理他的袍子,像是想把那上面的猫毛拿掉,但又什么都没干。
男孩傻笑着和他们挥手道别了。
“哦,我真遗憾,布兰登!”克里斯托夫掐着嗓子学她说话,“你开什么玩笑,你和克劳利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互称教名了?
“哦——”罗米拉长声音说,眼神看起来恍然大悟,“原来他姓克劳利。”
克里斯托夫发出一些像在干呕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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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真的,你确定韦斯莱一定会邀请你吗?”
一周之后的级长夜巡,在罗米拒绝了一个赶在宵禁一分钟前来邀请她的拉文克劳之后,克里斯托夫忍不住问道。
“说真的,如果他不邀请我……”
罗米停住了脚步。
“你知道这是男盥洗室吧。”克里斯托夫问。
李·乔丹停下了摇晃玻璃瓶的手。
空气中还残留着阳光晒过的干草味,让他想起约克郡家中的谷仓,但隐约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短暂而浓烈的思乡之情。
“有人在外面。”他低声说。
他的室友们抬起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紧接着露出一模一样的迷惑表情,但搅拌药剂的手慢慢停下,玻璃棒无声地靠在了坩埚边缘。
“有吗?”弗雷德说。
“我没听到。”乔治说。
李·乔丹按着锁头拉开了隔间门的插销,把眼睛紧贴在狭窄的缝隙上,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盥洗室外的走廊,银白色的月光落在砖地上,像一片海洋。
“或许是我听错了。”他嘀咕了一句,把插销插回闩里,三颗脑袋重新凑在一起,这回他闻到的干草味更重了,让人鼻子发痒。
“哎。”他随便抓起一个室友的校袍兜帽,把它像湿毛巾一样抖了抖,“你闻到了什么味,弗雷德——或者乔治?”
另一个拥有自由兜帽的韦斯莱咧嘴笑起来。
“看来我们的迷情剂成功了?”弗雷德说,“可以进行下一步——把它改良成香水了!”
“别转移话题,兄弟。”乔丹说。
“你怎么不问我?”乔治念了个荧光闪烁,魔杖尖端微弱的光源照亮了瓶中的魔药,液体在黑暗中依然有着珍珠贝母的光泽。
“问你们俩谁不一样,不说我也知道个差不离。”乔丹撇了撇嘴,“雏菊洗衣粉,阳光晒过的被子,甜奶油蛋糕之类的。”
乔治拿胳膊肘怼他的哥哥,“是这样吗,弗雷德?”
弗雷德清了清嗓子。
“雏菊洗衣粉味。”弗雷德说,表情看起来比旁观者们还好奇,“还有……”
“我就知道!”乔丹说,被乔治嘘了一声。
他以为会是阳光晒过的被子味,就像乔丹说的那样,或者青草味,再不济就该是打理球棒的松油味,但都不是。
弗雷德使劲吸了吸鼻子——
“这盥洗室漏水了?”他问。无广告网am~w~w.
乔治摸了摸脸,“没啊。”
怎么会有潮湿的衣料味。
只缠绕着他的水汽淡去了,像是得到了灌溉一般,他的肩上开满了花朵,但气味浅得几乎被刚开始闻到的洗衣粉味盖过,又时不时地盖住他的眼睛——
像一条丝带。
“不好说。”弗雷德说,“像花香味,但我又说不清是什么花……等等!”
怎么还有水果味,像橘子摔进花丛,汁水四溅。于是花香和柑橘香气弥漫,炉火噼啪声里,斯莱特林身体一歪,鸢尾花的香气不再遮挡他的眼睛,两个人的呼吸短暂交织,弗雷德与一颗柑橘一触即分。
绿眼睛仰视着他,罗米陷在地毯柔软洁白的长毛中,长发铺开,发顶的红色像潮水般褪去。
“呃,弗雷德。”乔治把魔杖举高了点,在微弱的光源下,他善意地提醒道,“你脸红了。”
“梅林!”乔丹大吃一惊,“弗雷德竟然还会害羞!”
砰——
隔间单薄的木门一震,插销不堪重负地弹开,隔间里的格兰芬多跳起时脑袋撞在一起。
“这是男盥洗室……”门外的男声有气无力地提醒着。
弗雷德不知道自己和谁撞在了一起,不管是谁,他都乐意承认格兰芬多有钢铁一般的头脑,他跌坐在地上捂着脑袋,摇晃的视野里走进一对精致的鞋尖。
斯莱特林的女级长站在他面前,手里的魔杖刚刚放下。
“我不太了解,先生们。”站在她身后的沙菲克用眼神把狭窄隔间里的三个人一一扫过,“这是格兰芬多的特殊癖好吗?”
“我倒是很了解斯莱特林的特殊癖好——偷听别人说话,又或者藏在暗处给人使绊子,就像现在这样。”李·乔丹一跃而起,沙菲克在他动作的同时抽出了魔杖。
“你们还有三分钟。”罗米轻快地说。
“什么?”乔治问。
“我进来之前,看到费尔奇先生在走廊另一端,我估算他走到这边来还要三分钟。”罗米抬起手腕,看了看不存在的腕表,“现在还剩两分钟。”
“希望你们来得及。”她同情地看了一眼架在马桶上的坩埚和散落一地的魔药材料,转身走出了盥洗室。
弗雷德看着克里斯托夫说:“什么情况?”
被落下的同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乔治。
乔治说:“他确实是弗雷德。”
“你问我干什么?”克里斯托夫一摊手,“你们是第一次和她打交道吗?”
“以防你们不知道。”李·乔丹打破了沉默,他举起一只手,“我确实是。”
露天庭院下,来自远处禁林的禽鸟啼鸣声似乎有了重量,拂过灌木丛向下滚落,留下浓绿的枝叶在夜色中微微颤动。
“你走得够快的。”克里斯托夫追上罗米,他的朋友脸上并没有他想象中羞涩或是期待的神情,“看来红头发的回答让你不满意了,但他不是还没说完吗,或许他后来闻到的味道就和你有关……哦,罗米——”
罗米猛地刹住脚步。
克里斯托夫说:“你紧张了。”
罗米看了他一眼,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眯起眼睛,露出狩猎般的神情,克里斯托夫顺着她的眼神方向看过去,灌木丛在宁静的夜幕下微微颤动。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今晚还会遇到谁——四分五裂!”
“罗米·罗齐尔!”
加斯帕德捂着被切开的丝绸袍子从灌木丛后跳出来,金头发翘起一绺。他的女伴较他离树丛更远,也更灵活,罗米侧身躲开女学生会主席的无声咒,对着他们吐了吐舌头。
“我不知道是你嘛。”她诚恳地说,尽管加斯帕德没等她说完就翻了个白眼,罗米又向前一步,“我也不知道会是你,布坎南。”
布坎南收回魔杖,眼神在加斯帕德和罗米之间转了几圈,姿态拘谨又警惕。
“没和你的女朋友说起过我吗,加斯帕德?”罗米向布坎南投去一瞥,“我们是表兄妹——关系非常远的表兄妹,远到可以——”
加斯帕德冲上来捂住罗米的嘴。
“唔唔唔!”罗米说。
“我放开手,你要管好你的嘴,成交?”加斯帕德松开手。
“远到可以结婚。”罗米飞快地说。
“呜呼!”克里斯托夫欢呼一声。
“她在开玩笑。”加斯帕德连忙辩解。
“所以罗齐尔不是你的表妹。”布坎南说。
克里斯托夫把重心换到另一只脚上,“她当然是。”
“她是,但我们不可能和对方约会,更别说结婚了——我们的母亲是亲姐妹!”
“哦,加斯帕德。”罗米说,“轮到你的时候就知道要解释了。”
布坎南皱起眉头,她的神情让罗米感觉加斯帕德和自己像是她魔药教室操作台上的两块非洲树蛇皮。
“那你们不能结婚。”布坎南用探讨非洲树蛇和南美蝰蛇区别的语气说,“近亲结婚的后代很容易出问题。”
“这是麻瓜科学吗?”克里斯托夫打破了沉默。
“我们一般称它为科学——我妈妈是医生。”布坎南和她的约会对象对视了几秒,“……麻瓜的治疗师。”
在场的巫师们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所以,布坎南,所以你母亲是麻瓜,那你父亲……”罗米看着加斯帕德,克里斯托夫低声咳嗽,被她一掌拍在胳膊上,“我不歧视麻瓜,只是好奇。”她补充道。
“我们在约会。”加斯帕德向前一步,挡住了布坎南的半个身子,“霍格沃茨的级长都要做什么来着——哦,扣完分赶紧离开,这儿没你的事了。”
“我爸也是麻瓜,和我妈是同事。”布坎南平静地说。
罗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很伟大的职业。”她看着加斯帕德说,“麻瓜治疗师。”
“没有你伟大,级长小姐。”加斯帕德阴沉地说,“我们借一步说话?”
“还是不了。”罗米拉过克里斯托夫,“我们正要走——一起吗布坎南,一个人遇到费尔奇可是很麻烦。”
“我想我可以让自己避开麻烦。”布坎南微笑了一下,“你可以送你表哥回去,他总是在城堡里迷路。”
加斯帕德回以僵硬的微笑。
“那我们走吧,加斯帕德。”罗米背着手等他走过来,“克里斯和我送你回你的马厩里。”
“是马车,我亲爱的表妹。”加斯帕德和布坎南在楼梯口吻别,转过头来纠正她时咬牙切齿说道。
“你真无礼。”加斯帕德说。
“你真莽撞。”罗米回敬他。
“你们真幼稚。”克里斯托夫搂过罗米的肩膀,“我们走了,加斯帕德,右拐一直走!”
“右拐。”罗米说。
加斯帕德高声说了一句法语,换了个方向。
“他说了什么?”克里斯托夫好奇地问。
“他真无礼。”罗米撇了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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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米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爬楼梯。
昨晚她一直在做梦,先是加斯帕德和伊迪丝·布坎南站在她面前说要私奔,紧接着她多年未见的姨妈从悬在半空的花环中跳出来暴打加斯帕德,弗雷德用飞来咒取下花环,大声说我在迷情剂中闻到的是安吉丽娜头发上的花香味,然后把花环送给了高挑迷人的格兰芬多女孩——
罗米在梦里尖叫一声,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露易丝刚翻了个身。
她揉了揉眼睛,轻手轻脚地下了床,首先是因为露易丝今天早上没有课,她可以睡到午饭时间,而罗米半个小时后还有一节古代魔文,其次是因为——
她们还没有和好。
尽管那天从天文台下来后罗米信誓旦旦地向克里斯托夫保证她回去会道歉,但事实上她没有。
如果露易丝主动和我说话,罗米边走边想,远远地看到古代魔文教室刻着奥丁和弗丽嘉人像的雕花木门——
那我一定会向她道歉的。
急促的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一伙格兰芬多风风火火地从长廊那一头跑过来,飞起的袍子下摆卷起一阵冰冷的空气,细碎的雪粒从他们头发和肩膀上滚落下来,罗米听见男孩的笑声,和他沾了雪水的鞋底踩过地面发出的吧嗒声,罗米回头看去,弗雷德和乔治手里握着还没融化的雪球跑在最前面,几个格兰芬多男孩跟着他们俩,沿路的画像发出惊叫,生怕飞溅的泥水弄脏他们的画布。
弗雷德脚步一顿,和人群中的斯莱特林目光相撞,雪球从手里滑落。
“对不住!丹尼斯,我没看到你!”
丹尼斯·克里维一边大叫一边拍打着掉进自己衣领中的雪块。
高个子的拉文克劳男孩站在如尼文教室门后,语速飞快地诵读芭布玲教授上节课留下的翻译作业,对身后多了个人的事实无知无觉,罗米站在他身后,借着他的遮挡看到小矮子格兰芬多像只活跃的地精窜起老高,把从衣领里掏出的余雪拍在弗雷德脸上。
蠢蛋。
她一开始确实是这么想的来着,但弗雷德和乔治哈哈大笑,罗米手里的如尼文翻译突然就变得滑稽起来,让她忍不住对着崎岖的字母弯起嘴角。
“弗雷德!”
拉文克劳把他厚重的皮革封面本子用力一合,发出嘭的一声响,一转身看到罗齐尔站在他身后,紧绷着一张苍白的脸。
“格兰芬多。”他懊恼地低声叹气,希望能从他如尼文的同学那儿得到一个赞同的回应,毕竟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向来积怨颇深,但出人意料的是,罗齐尔紧盯着从另一端楼梯上跑下来的黑皮肤姑娘,表情说不上和善,但也没有理他。
拉文克劳男孩转身走进了教室,罗米靠在墙上,不远处的哄笑声敲击着她的耳膜。
安吉丽娜·约翰逊,格兰芬多的漂亮女孩,从楼梯上迈开长腿走下来的样子迅捷灵巧地像跳舞又像乘着飞天扫帚低空滑翔,阳光透过城堡的彩色玻璃窗,在光洁的黑皮肤上落下色彩斑斓的投影。
“愿意和我一起去舞会吗?”安吉丽娜大声问。
罗米想笑,又不能走进人群中央,只好低头看向如尼文教室门上的浮雕:弗丽嘉被十二位侍女围绕,天后端坐在奥丁的宝座上,面对眼前的闹剧,只是轻轻摇着头,缀满黄金宝石的发髻微微颤动,洛芬坐在她的脚下,金丝木雕刻的眼睫扇动着,发出细细的叹气声。
弗雷德背对着罗米,支吾声被男孩女孩们的嬉笑掩盖,安吉丽娜挑起浓密的眉毛,狠狠拍了他一下。
“好吧!”
罗米听见弗雷德这样讲。
嘭——
芭布玲教授点缀着珠子的长袍被木门关闭时带起的气流吹得叮当作响,和上课的钟声一起吵得教室里的学生纷纷捂起了耳朵,她不得不拿起魔杖对着自己的袖口施放了一个悄无声息,抬起头时发现罪魁祸首已经坐在了教室前排的空位上。
“嗨。”刚才的拉文克劳轻声和她打了个招呼。
罗米深吸一口气,转过脸面对她的临时同桌时已经能露出自然的笑容。
“嗨。”她用懊恼的语气轻轻地说,“格兰芬多真够讨厌的,是不是?”
弗丽嘉端坐在宝座之上,仪态端庄,神情高深,对着呆立在走廊的青年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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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时间,克里斯托夫出现在礼堂。
露易丝给他让出一个空位,习惯性地向门口张望,他们共同的朋友并没有出现。
“你听说了?”克里斯托夫神秘兮兮地问。
露易丝哼了一声,把盘子里的土豆块戳得稀烂,“她怎么又失恋了。”
“为什么是又?”
加斯帕德的蓝色丝绸袍子突兀地挤进黑压压的霍格沃茨校袍中间,克里斯托夫和露易丝被他吓了一跳,红烩鸡块从克里斯托夫的叉子上飞了出去,隔了三个座位,七年级的埃弗里惊叫一声,捂着沾上酱汁的头发骂了句脏话。
“我以为你知道。”克里斯托夫趴在桌子上,声音从他紧闭的嘴唇里溢出来,埃弗里还在四处张望。
“他知道什么?”
露易丝失手把南瓜汁倒进了左手边坐着的帕金森装满了炖菜的餐盘。
罗米抱着双臂站在他们身后。
“可怜的小妹妹——”加斯帕德夸张地感叹,毫无诚意地伸出双臂,“哥哥抱抱。”
他的手心里被放进一只绑着精致缎带的小盒。
“这是什么?”加斯帕德警惕地问。
“领针。”罗米坐到加斯帕德和克里斯托夫中间,“和我的头饰是一套,记得戴上。”
加斯帕德嗓子眼里发出古怪的笑声,手指在包装盒上不安地敲动,好像里面装着正在燃烧的火苗。
“什么意思?”他问。
“圣诞舞会是八点,你可以提前半个小时去斯莱特林休息室外等我……”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尾音带上恳求的语气,握他手腕的力气却越来越大,“你可以吗?”
在她颜色堪称纯粹的绿眼睛中,加斯帕德数不清第多少次意识到他们的身体里始终流淌着一部分同源的血液,这该死的,坚不可摧又无可奈何的连结让他意识到,他们将会从中继承到完全一致的,处理爱情带来的挫败的办法——
哪怕她只有十六岁,平静的外表下燃烧着莽撞天真的灵魂,眼神固执,固执得近乎残忍。
“穿漂亮点。”加斯帕德无力地说。
“我当然会。”罗米恶劣地笑了一下,“这周少吃些炖菜,我不和水肿的人跳舞。”
克里斯托夫把舌头抵在上牙膛上,努力使它们接触时发出响声,来打破这让人失去胃口的沉默。
“有时候我还挺怕她的。”他干巴巴地说。
露易丝突然把餐刀重重拍在桌子上,金属撞击木料发出闷响,“你们两个蠢货!”说完,她朝着罗米离开的方向奔去。
斯莱特林位于黑湖湖底的女生寝室常年缺乏光源。
露易丝走进寝室的时候,巨乌贼的触手正巧路过窗外,把本就缺少自然光线的室内遮挡得更加昏暗,脚下的声音提醒她踩到了硬东西,露易丝低下头,精美的宝石头饰从盒子里露出一角,镶嵌在橄榄叶形铂金底座的钻石反射着床头台灯的光。
“罗米?”
没人回答,只有右手边的深绿色床帐微微摆动。
露易丝掀开床帐,她的室友躺在床上,两条腿笔直地抬起,严丝合缝地靠在墙上,黑头发在珊瑚绒毯子上四散开来。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露易丝爬上床,和罗米一样把腿紧贴在墙壁上,拿右脚去踩她的左脚踝。
“所以你又失恋了?”
“真稀奇。”罗米说,轻轻回踹了她一下,“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打算和我说话了呢。”
“别犯傻,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露易丝锲而不舍地试图把右脚压在罗米的左脚踝上,“想谈谈吗?”
“我知道我搞砸了。”罗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放弃了抵抗,任由露易丝踩着她,“其实我应该去问问弗雷德,或者打他一顿,再或者从安吉丽娜那儿把他抢回来——总会有法子的,而且我肯定能办得到。”
“但我觉得现在这是最酷的办法了。”露易丝诚恳地说。
“我不想变酷!”罗米烦躁地拍打乱糟糟的床面,早上离开时她的被子还没叠,一半被她压在腰下,另一半被她拍得直响,其实并没那么舒服,但她一时半会儿也不想动,“我只是想和我喜欢的男孩一起跳舞。”
“哦,”露易丝冷笑了一声,“真纯情,真浪漫。”
“……如果不能的话,我就要和最英俊的男孩一起跳舞。”罗米用寻求支持的语气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是在三支舞加五杯蜂蜜酒后,依然不会对你动手动脚的男孩里选了个最英俊的,所以你应该不需要安慰——哪有人失恋了还能考虑这么多的。”
罗米沉默了一会儿。
“我非常抱歉,露易丝。”她含含糊糊地说,刚说完那几秒,罗米甚至不确定露易丝听没听清,但没等她鼓起勇气再说一遍,露易丝伸出手狠狠推了几下她的头。
“露易丝!我的脖子要被你扭断了!”
和她重归于好的朋友满意地拍了拍手,“聊点现实的吧,比如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罗米苦着脸说,余光却看到走进寝室时被她扔在地上的礼盒。
她放下双腿,趴在床上伸长胳膊,努力去够那片闪耀的钻石橄榄叶,铂金底座配上宝石,沉甸甸地压在掌心。
“你知道了?”露易丝翻过身问。
罗米托着它在头顶比量了一下,巨乌贼已经离开,她在寝室的窗户上看到自己的倒影,点了点头。
“穿漂亮点。”罗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