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局为重。
在天下大势面前,和妖魔有过孩子这种事,其实不算什么。
谁年轻时候没犯过错?
只要抓不到明确的和妖魔勾结的证据,就算带着墨离回京城,把那人指认出来,到最后,那人恐怕也不会受到什么惩罚。
反而陈木,会被人记恨。
这事就是一个屎盆子,沾到即臭,还端着往前走,早晚会扣在自己脑袋上。
吃力不讨好。
在这里把墨离杀掉,回京城说是天罗干的,虽然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可能还是会被那大人物盯上,但已是为数不多的将屎盆子放下的选择。
“杀人么?”
陈木眯了眯眼睛,扭头看了眼墨离,少年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见陈木看过来,露出个讨好的微笑。
对墨离,陈木谈不上喜欢,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也没什么感情,只觉得这少年还算聪明。
墨离的心思很坦诚,没有藏着掖着,表现得乖巧听话也好,坚持要跟着陈木也好,都是为这个目标而服务的。
——他把自己看做是人类,他想要活下来。
就这么简单。
想活下来,这个质朴的目标,难道能说他是错的么?
陈木转身走回酒馆内,走到墨离身边,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墨离身子小小地颤了下,似乎想要躲开,但终究还是忍住了,任那只大手落在他的脑袋上。quya.org 熊猫小说网
“你决定不了你的父母,但你可以决定你自己,只要你坚定你是个人,我一定会让你活下来,活得好好的。”
陈木揉乱墨离的头发,看着少年从发愣到眼眶泛红,哈哈大笑,随后转身往外走。
“歇了这么多天,也该回去看花魁了,走,回京城!”
柳宗问倚在门板上抽烟,面容忧愁,在陈木踏出门槛时,幽幽问道:“你顶得住吗?”
“你说那个大人物的报复,还是这天下大势?”
陈木脚步不停,在柳宗问反应过来之前,已来到马厩,牵出妖马。
他跨步上马,缰绳一拉,妖马扬蹄,马蹄重重踏在地面上,掀起尘土,就像是接下来的这句话,掷地有声。
“我一并顶了!”
……
京城。
狩妖司,某门衙。
蓄着长须的中年人身着浅灰色飞龙服,端坐在书房中,手持毛笔,正在写一个“杀”字。
笔走龙蛇,杀气四溢。
墙角的阴影轻轻晃动。
中年人头也不回,笔也未停,声音低沉:“杀了?”
“任务失败。”
阴影中响起的声音尖利难听,像是两片金属在摩擦。
“什么?”
书桌上的“杀”字刚写了一半,笔毫抖了下,洒出一滴浓墨,在纸张上晕染开来,四溢的杀气被破坏。
中年人回头,眉心拧成“川”字,声音愈发冰冷:“我说过,让你们直接把等级提到甲等,我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他怀疑天罗的人收了钱,却依然没重视,只派了些不入流的喽啰过去。
“任务等级是甲等,我们派出了一组甲级和三组乙级,这样的阵容足以杀死正一品……”
从阴影中响起的声音话还没说完,就被中年人粗暴地打断。
“那为什么没有杀死!那小子只是个正六品,就算加上那瞎眼老头,也不应该出问题!况且,任务目标并非他们两人!”
“你的情报有误。”
阴影中的声音也带上了不满,“那小子身负渝州大将军徐国江的溯流归源诀,运用出神入化,甚至比徐国江更强,他还有一身龙鳞银甲,以及大圆满的淬体之术、正品身法,随身丹药品阶都是顶级……我们有七个好手死在他手上,这样的人,你说他只是个正六品?”
“可笑!”
中年人气急反笑,“他修习了溯流归源诀,这点不假,但你说他的造诣比徐国江更强?他才多大年纪?你绝对这可能么?天罗杀手,什么时候学会编这种荒谬的借口了?”
“他的本事,有我们的人亲眼所见,这就是事实。你若不信,可以自己与他动手试试。”阴影中的人寒声道。
“我若是方便出手,还要你们这群老鼠做什么!”
中年人胡须颤抖,一把将毛笔掷过去,笔杆落到地上,摔成两半。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只有中年人恼怒的喘息声。
“我为刚才的态度道歉。”阴影中的声音再度响起,恢复了平静,“任务依然存在,天罗不会放过目标。”
“他现在在哪?”
中年人烦躁地吐了口气。
“京城。”阴影道。
“京城?”中年人刚刚压抑下去的怒火再一次腾起,“已经晚了!”
“不晚,他刚刚才进入京城,在走进狩妖司之前,仍有机会。”阴影道。
中年人一愣,有些不可置信:“你们敢在京城里动手?”
天罗这个组织,之所以还没有被剿灭,除开他们行踪隐秘之外,还在于他们守规矩。
不滥杀,不勾结妖魔。
不在京城杀人。
但现在,他们打算打破这个规矩。
“天罗其实没那么多规矩,只要价钱合适,什么都可以谈。”
阴影中的天罗意有所指。
要加钱。
中年人拧着眉毛。
“大人,请立刻做出决断,再晚一点,他就要带着人进入狩妖司了。”天罗道。
“之前谈好的价格,可以再翻一倍。但你们有多大把握?”中年人语气中带着质疑。
“当然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这次出手的是‘白发鬼’。”
“白发鬼?”
听到这个名字,中年人瞳孔微缩,背后竟不自觉地生出寒意。
天罗中都有代号相称,而只有三个代号是代代相传的,他们代表着天罗旗下最锋利的三把刀。
赤发鬼、白发鬼、漆发鬼。
近五十年来,尤以“白发鬼”最为出名,他曾孤身暗杀过一位镇州大将军,又在数百名狩妖人的围攻下全身而退。
“可以决断了么?”
阴影中的天罗问道。
“好!”
中年人眼中闪过狠戾,一拍桌子,写着半个“杀”字的宣纸在掌力下碎成粉末,他已做出最后的决定。
无论如何。
也要杀死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