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芜霜从出生起就陷入了正在生病,治愈,再生病的循环。然,禅院身为咒术师世家,家中并没有家医,因为他们认为,咒术师不会生病,若是生病,那便是弱小的表现。若是能自愈便活,不能便被抛弃。
所以芜霜生病都是靠手鞠在照顾。
她的身体似乎格外的娇气,完全中了被称为‘鬼仔’的说法。而且她似乎格外容易受伤,轻轻的磕磕碰碰就能让她身上青一大片,连榻榻米上摔跤,她都能被层破皮。
稍微粗糙的布料都能划伤她的皮肤,身上总是莫名其妙的多出划痕。而且,愈合的非常慢。
也随着她长大,并没有展现出特别的咒力量,但是如此,还没有到觉醒的时间之前都没有定数。但那微弱的咒力量和性别仍然引起了众议。
即使有禅院直毘人的震慑,仍然有底下的人开始议论。
——「禅院芜霜根本活不过六岁啊,在鬼节出生的孩子。」
——「禅院芜霜是被诅咒的孩子。」
——「禅院芜霜,不会觉醒术式。」
——「明明是鬼节出生的孩子,身体弱就算了,却没有什么咒力。她真的有被诅咒吗?」
只有少数人认为,这可能是一种天与咒缚的体现,以身体换取咒力之类的,只是这一点仍然需要等待术式觉醒才有说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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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棒好棒,小小姐已经会走路了呢。”
芜霜听着手鞠的夸捧,感受到她似乎很高兴的样子,芜霜也跟着心中雀跃,她又跳着哒哒的走了两步,却踩到了衣角摔了一觉。
“呀!”手鞠很快的跑过来将芜霜扶了起来,她眼中的担忧不假,“有没有伤到哪儿啊?”
芜霜一脸茫然的被手鞠扶起来,她呆滞的抬起了自己的手,很快就被手鞠抓住。
“手蹭破了啊,小小姐!”手鞠将芜霜抱了起来,放到垫着软垫的矮椅上,熟练地从梳妆台的夹层中拿出一个小盒。
乳白的凝膏散发着草药的苦香,手鞠捧起那双还没有她一个手掌大的小手,小心翼翼的将它涂抹在被蹭破的地方。
手鞠专注的低着头看着那道道痕迹,心中不住的想,小小姐这么脆弱,如何能在这危险重重的地方平安长大。
夫人……
手鞠是没有咒力的普通人,她体内的咒力不足矣支撑她看到咒灵,为此,她在禅院家可谓是寸步难行。可谓是家畜中的家畜。拳打脚踢都是少的,只为了口饭吃。
可是,有一日,开始变了。
主母大人。
主母大人是来自一个小家族的小姐,虽然是小家族,但是她却有着庞大的咒力,有咒力却无术式,被视为优质的母体与禅院家家主联姻。
家主大人默许了主母大人对他们这些下人进行了改革,至少,他们受到了合适的教育也保证了温饱。禅院家食物链中产生的恶行终于在主母大人雷厉风行的改革下,有了共生的趋势。
只是,这刻在骨子里的概念如同被深深烙印在身上的纹章,所谓是朽木不可雕也,主母大人也知道这一点,她也无法干预长老之间的事情。
一时间,家中底层的人都偏向了这位心善的当家主母,而术师本就是少数,即使他们更加强大,却仍然不能影响人心。
手鞠,是禅院扇的人。或者该说,手鞠的母亲是禅院扇的人。
禅院扇自然也知道那一日咒力外泄事件,只是未知全貌,他这才安排人跟在这被禅院直毘人格外关注的孩子身边。
但即便如此,即便立场对立,她也希望主母的孩子,能够平安长大。
芜霜自然不知道手鞠想了如此之多,更不知道禅院家派系与派系之间的暗潮汹涌,年仅十多个月的她眨巴着眼睛,歪着脑袋看着手鞠脑袋顶上的旋,抬手拍了拍。
这是手鞠安抚她的动作。
孩子的模仿能力总是强的。
“Te,手,手。”
手鞠猛地抬眸,眼眶一瞬间涌出温热:“啊,小小姐是在叫我吗?好厉害呀,真是聪慧啊。还不到一岁呢,能走路,还会叫人了,是哦,Te、ma、ri,是我的名字哦,”她抱紧了那贴心的孩子,“这样的你,怎么可能会没有术式呢,小小姐一定要平安长大啊。”
“手……”
真是犯规啊,第一个开口叫的人居然是她这样的人。
“呐,呐呐。”
——不要哭了,手鞠。她会好好长大的。
——术式,手鞠想要她有,她也会有的。
——————
1994年,7月。
“手鞠,外面好像很热闹。”
禅院芜霜用来遮盖自己诡异的左眼的绷带被取下,她的额头上放着折叠整齐的湿毛巾。
芜霜还有一个月满三岁,但是相较于别的孩子已经是格外成熟,连带着她的语句也比一般孩子说的流畅和充满逻辑性。
她又发烧了。
手鞠跪在她的被褥旁,将她额头上已经温热的毛巾拿开,放入一旁的木桶中再次吸入凉水,发出哗啦啦的水声。
“今日是各家小辈之间的试炼会,听说直哉少爷似乎是觉醒了术式。各方正在道喜,所以才这般喧闹吧。”
芜霜听到这个名字,正发着烧的脑袋一阵刺痛,让她不由的蹙紧眉头。即便如此,记忆如洪流般涌出,啊,她记得这个名字。她出生时,一个虚弱的声音,是妈妈,妈妈她念叨过的这个名字。
“直哉,是芜霜的哥哥吗?”
手鞠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多想。虽然禅院芜霜因为身体孱弱几乎不出房门,也没有见过外人,但总会有风声吹过,叫她的小小姐听到这些事情。
于是她点点头,将重新折叠好的毛巾放到芜霜的头上:“是的,直哉少爷与您一样,是家主大人的孩子,比您大一岁,是亲兄妹哦。”
芜霜听到她这么说,微微点了点脑袋,她继续问道:“那为什么我没有见过他呢?哥哥不喜欢芜霜吗?”
手鞠手上动作一顿,然后又故作无事的继续说:“怎么会呢,我们小小姐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直哉少爷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你们在议论我什么?”
哗啦。
毛巾掉进水盆,溅起一片水花。
手鞠匍匐在地上没有敢抬头看:“直、直哉少爷。”
禅院直哉扬着他高傲的头颅站在逆光处,身旁跟着两个含胸弓腰的侍从。站在他身边像是一道拱门,小小的身影走进,露出了他精致的小脸。
他有一张与芜霜相似的容貌,只是比起芜霜圆润的猫眼,他的眼睛稍稍狭长上挑,像是狐狸的眼睛。看起来身上比起病弱的芜霜也更加丰盈,有肉感,芜霜的脸甚至有些瘪瘪的。
他整个人也是一身自骄自傲的模样,像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一样。
他瞥了一眼连头都不敢抬的手鞠,心道,哼,无趣的女人。
他转而对禅院芜霜道——
“你就是我妹妹?”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正闭着眼休息的芜霜,眼神扫来扫去,随后嗤笑一声,扬起自己的脑袋说,“我可是已经觉醒了与父亲一样的术式,你弱成这个样子,也只能躲在这里当个病秧子了。未来连被送去嫁人都不够格,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能让父亲藏……”
小小年纪,就已经如此,可见禅院家的家风实在一般。
禅院直哉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与侧过脑袋,正睁着眼睛看着他的芜霜对视上了。
他看到了一只,来自地狱的眼睛。让他感受到了来自灵魂的恐惧,比他第一次看到咒灵感受到的更加激烈,小孩子总是能对危机做出最直观的反应。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没想到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怪、怪物。”他呢喃道。
他听到女孩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只是语气却是极为淡漠的说——
“看来,芜霜并不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手鞠,你骗了我呢。”
芜霜并不理解直哉口中的嫁人,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听懂了,她的哥哥直哉是有术式的人,术式到底是什么呢?
她虽然不能理解全部意思,但是她能感觉到直哉对自己,还有手鞠,态度非常不好。
她的哥哥并不喜欢她。
她也不喜欢这个初次谋面的哥哥。
妈妈,他们似乎不能好好相处呢。
……
禅院直哉离开时倒是比来时的轰轰烈烈要平淡,可能是真的被吓惨了。
禅院直哉每一脚都重重的踩在木板上,发出咚咚咚的声响,散发着他的不满。
他甚至用上了自己还不太熟练地【投射咒法】一步化两步的朝前走,叫身后的两位仆从都差点儿跟不上一个半大点的小孩。
咚————!
又一个屁股蹲的直哉被疼的捂着自己屁股叫唤:“谁啊,不长眼睛的家伙!”
禅院直哉顺着视线往上望去,就愣在了那里。
面前的人有一张充满野性、性感又精致的脸,他的嘴角,有一道疤,不丑,反而添了一丝狂野的男性魅力。和服不规矩的束在身上,手臂耷拉在身前,露出他身前完美的肌肉线条。
他幽绿的眼神凶狠,仿佛是见过世间上所有黑暗后,沉寂的沼泽。
男人睨了他一眼,见这小鬼正瞪大着眼睛看着他,眼中还隐隐闪过一丝诡异的……兴奋?
这就是禅院直毘人的儿子,禅院……禅院谁来着,算了,无所谓。看起来跟傻子一样,看来禅院直毘人也是没后了啊。
啊,说起来,那老头好像还有个女儿来着,据说藏得紧啊,有机会去看看吧。说不定能发现什么有趣的事儿。
思及至此,他踩着木屐越过倒在地上的直哉,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直哉少爷!”
“直哉少爷您没事吧?!”
禅院直哉回过神来涨红了脸,泪眼汪汪,甩开了两人,说:“本少爷才没有事!你们都眼瞎了吗!?”
“……是,是。”
“那个,那直哉少爷我们去找家主大人?”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