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Chapter 5 随时会陷入疯狂的……

明琅很想立即搞清楚前因后果。

最快的办法是,直接问沈澹月,这五年来发生了什么。

她的变化为什么这么大。

但是……

她对沈澹月莫名有点发怵,看到他,总想起那把抵在她咽喉上的小刀。

他看似非常温和,彬彬有礼,喜怒不惊。

然而,真正温和的人,不会在电视台毫无征兆地拔枪,一枪射穿主持人的脑袋,更不会波澜不惊地踩进血泊里。

明琅不懂心理学,但她看得出来,沈澹月的身上有一种极其矛盾的气质。

——作为反公司联盟的首领,底层人民的弥撒亚,却毫不掩饰粗暴而残忍的杀戮方式。

当然,这是一个畸形混乱的世界,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点怪癖。

沈澹月表现得如此冷血,可能是一种自保的手段。

当全世界都在推崇社会达尔文主义时,善良便会成为弱者的墓志铭。

他想要反抗公司,某种程度上,就要变得比公司更加残忍。

明琅仍然尊敬他,仍然对他有一丝难以形容的青涩情愫,也理解他为什么会表现得冷酷凶残,但并不妨碍她害怕他。

毕竟,她失去了整整五年的记忆,不是那个跟他相爱的“明琅”。

她不了解他,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好是坏,他是否会伤害她,害怕才是正常的心理。

明琅思来想去,决定先睡一觉,明天再说。

反正这个时间点也该睡觉了。

想到这里,明琅果断躺了下来,闭上眼睛。

沈澹月似乎在看她——视线笔直而晦暗,近乎于凝视。

即使没有对上他的视线,她也被他看出了一身热汗,很怕他俯身下来,再度覆上她的唇。

先前那个吻让她心脏紧缩。

她在接吻方面毫无经验,并不想在短时间内心悸两次。

幸好,他只是看了她两眼,就收回视线,躺在了她的身边。

明琅神经却紧绷得更加厉害了。

五年后的“明琅”跟他是夫妻,跟五年前的明琅有什么关系!

他就不能换个地方睡吗?

明琅屏住呼吸,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但不知是否做了个噩梦的缘故,哪怕已经睡了一觉,她还是困倦极了,眼皮一个劲往下坠。

不到片刻,她就重新睡了过去。

几乎是她陷入沉睡的一瞬间,卧室的温度就急剧下降,变得阴冷而刺骨。

明琅忍不住蹙起眉毛,打了个冷战,挠了挠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卧室内,两个人似乎变成了三个人。

其中一个人是黑暗的、无形的,每往前走一步,都伴随着诡异的骨骼摩擦声。

“他”没有面孔,没有呼吸,甚至没有具体的形态,只有冰冷得可怕的温度。

昏暗的阴影里,“他”似乎朝明琅伸出手——又似乎只是一阵冷风拂过了她的胳膊。

她的汗毛肉眼可见地、一根一根地立了起来,并且有向上蔓延的趋势。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轻轻掐住了她的咽喉。

没人知道这一刻,“他”在想什么。

“他”的手指却在逐渐收紧。

——杀了她,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喉咙里的氧气一点一点被剥夺,明琅露出痛苦的神色,眼珠拼命转动,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

然而,每当她快要睁开眼时,都会坠入更加浓重的黑暗。

醒不过来,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

明琅脸上痛苦之色更加明显。

她紧蹙着眉毛,咽了几口唾液,试图发出求救的声音。

可是,向谁求救呢?

她父亲死了,母亲身体也每况愈下。她不能向母亲求救,母亲会担心的。

除了父母,她还有谁可以求救?

从小到大,她都是孤身一人,没有朋友,也没有谈过恋爱。

这个世界是如此可怕,她不想跟任何人有联系。

除了……除了……

一个名字涌到了嘴边。

明琅努力呼吸,想要喊出那个名字,求“他”救救她。

她很少看新闻,却会看关于“他”的报道。

媒体把“他”形容成冷血贪婪的暴徒,说“他”纠集底层人民,只是为了建立一个高度集-权的独-裁国家。

明琅却看到“他”耐心地倾听工人们的哭诉,温声关心他们的生活境况,帮贫民区的人们远离受污染地区。

对于“芯片受害者”,“他”更是无偿提供医疗救助、心理辅导和就业上的帮助。

她是真心认为,“他”是这个世界的弥撒亚,可以拯救人们于水火之中。

明琅终于喊出“他”的名字:

“……沈澹月……救我……”

话音落下,她脖颈上沉重的压迫感倏地消失了,大量氧气迅速泵入肺部。

明琅不由呛咳起来。

下一秒钟,似乎有什么抵住了她的嘴唇。黑暗中,只能看到她被迫张开嘴,露出鲜红而濡湿的口腔。

明琅眉头蹙得更紧了,她好像又被……亲了。

对方不再像之前那样浅尝辄止,而是冰冷而凶狠地缠绕着她的舌-尖,如同一条危险而柔软的毒蛇,对待猎物先绞杀、再嚼吞。

明琅痛苦地想,这人不会是想……吃掉她的舌头吧?

还不如掐死她呢。

不知过去了多久,恐怖的缠绕感终于消失了。

空气的温度也在缓慢回升。

即使在睡梦中,明琅也感到了舌尖上强烈的刺痛——像是含冰块的时间太长,口腔被冻得失去了知觉,现在才血液回流。

她只能含糊地骂了一句,翻身,继续睡觉。

等她睁开眼睛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明琅有些恍惚,还以为自己做了一个穿越到五年后的怪梦。

直到她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陌生的房间。

——不是梦,她真的失去了整整五年的记忆。

明琅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站起来,走向衣柜……卧室里没有衣柜。

她脸上本来就带着没睡醒的懵然,现在更懵了。

明琅想了想,拿出手机,在通讯录寻找“沈澹月”的联系方式。

她倔强地搜了半天,才勉强接受“老公”可能就是沈澹月这一噩耗。

明琅:「在吗?」

老公:「在。」

明琅看着“老公”这一备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马不停蹄把备注删了,才问出心里的疑惑:

「为什么卧室里没有衣柜?」

沈澹月:「只有衣帽间,在隔壁。」

明琅:「好的!」

她把手机揣进兜里,有些脸热——好像出糗了,但也不能怪她,穷人怎么可能知道“衣帽间”的概念。

她只在拟感电影里听过这个词。

明琅打开衣帽间的房门,随即微微一怔。

里面全是女性的衣服,各式各样的衣服——衬衫、短袖、卫衣、短裤、牛仔裤、针织衫、吊带背心、镶铆钉夹克……每一件都是由纯有机面料制成,透出昂贵而天然的光泽。

在此之前,她只在高楼大厦的橱柜里看过这种质感的面料。

明琅惊疑不定地想,沈澹月到底贪了多少?

反公司联盟象征的是无产阶级,而不是资产阶级吧!

好半天,她才想起来,沈澹月似乎是高科公司的继承人,有钱也正常。

假如他跟其他人一样出身贫寒,可能连曝光芯片的机会都没有。

只是,人们总会陷入一种思维惯性,认为这种人应该过得相当清贫。

明琅把这些想法抛到脑后,去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白色背心,短牛仔裤。

扎头发的时候,她瞥了一眼镜子,紧接着愣住了。

镜子里的女子五官标致,皮肤白皙,从面相、骨骼和体态,能看出已经过了二十五岁,目光却莽撞而灵动,有一种没经过社会毒打的鲜活气焰。

让她愣住的,不是自己年轻的目光,而是脖颈上的青黑指痕。

五根手指,每一根手指的淤痕都清晰可怖,青中发黑,令人背脊发凉,仅凭肉眼观察,都能看出一种不洁净之感。

像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掐过喉咙一般。

她的下颔也有掐痕——没有脖子上那么深,只是有些青红。

明琅猛地后退一步,心想难道她闯鬼了?

她心事重重地戴上口罩,准备去看看沈澹月的脸上有没有掐痕。

反公司联盟的基地设置在一个烂尾商圈里,到处都是临时搭建的帐篷,噼啪燃烧的篝火,简陋的木板房,金属、塑料和胶合板堆砌成山。

但穿过一条小路,又能看到宏伟的高楼大厦,淡蓝色的落地窗,充满科技和金属质感的装潢。

这里每一个人都行色匆匆,低声跟同伴交谈,似乎有要事在身。

明琅不好意思打搅他们,按照沈澹月给的信息,一幢建筑、一幢建筑地找了过去。

等她找到沈澹月的办公室时,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她刚抬手,还没来得及敲门,手腕冷不防被一只手攥住。

回头一看,对上了一双淡绿色的眼睛,虹膜色泽极浅,眼中的情绪却躁怒而失控,几近狰狞。

沈澹月站在她的身后,居高临下,重重攥着她的手腕。

银白色短发挡住了他半只眼睛,却挡不住他冷漠而阴沉的神情,骤然紧缩的脸部肌肉。

“你去哪儿了。”他说。

明琅被他看得背脊发毛:“我迷路了。”

沈澹月盯着她,良久,慢慢露出一个微笑,温声说道:

“下次记得告诉我。这里很危险,你又失去了记忆。我刚才找了你很久。”

他不笑还好,一笑起来,表情几乎有些扭曲,充满了古怪的割裂感。

明琅仍然背脊发毛,只能配合地点头。

沈澹月看上去太奇怪了,明明脸上的神情已变得温和而平静,却有一种随时会陷入疯狂的阴冷感。

……不会真的是个疯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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