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识。
知道她。
多干净明了的关系。
可两个小时之前, 她怎么只是合衣休息十分钟的功夫就梦到眼前这个人了?
在黝黑不见光的房间里,所有感官被无限放大,她的神经剧烈颠簸, 觉得自己是快死了的时候,才终于得到一丝喘息机会,听见这个人说:“沈老师,吻一吻我。”
她便拨开她的头发, 拇指摩挲她覆了一层汗的脖颈。
正要张口去吻,闹钟响了。
于是没有一秒缓冲,所有炽烈的感觉就在一瞬之间轰然坍塌了,她难以承受地蜷缩在床上, S伸下去,试图将它们延续。
房间里哀哀地呜咽经久难散,谁都不知道人前体面的沈见清沈老师背地里有多疯狂龌龊。
眼前这个人是唯一的知情人, 她却说, 不认识,不知道。
她不再是梦里的长发模样, 也不会固执地望着她,好像是要把她每一个夹杂着愉悦和难耐的表情都收入眼底。
周遭无人往来, 她们也像被两条比直的平行线隔开在两个世界里, 永远无法相交。
沈见清蜷起的手指死死扣住,往日种种在胸腔叫嚣、冲撞, 野蛮又疯狂,她却偏偏站在众人的视线之下,什么都不能说, 更不能做, 和软弱无能的窝囊废一样, 在有人开口之时,借势松开手,变回那个得体的沈老师。
包厢里,周学礼大笑着说:“原来如此,从江坪到这里,在同一个项目组里遇见,那可是天大的缘分了,不知道沈老师对我们秦越还有没有印象?”
沈见清提步往里走,身姿挺而不僵,柔而不懈,完美得像要去赴某场时装大秀。
秦越从余光里看到,心里不受控制地翻起浪尖。
尚且微弱就被她熟练地抚平。
这个动作她过去两年已经做了无数次。
从被轻易吞噬到如今游刃有余,她的心境也随之从滔天巨浪中的一叶孤舟变成了如今柔和微波中的一片落叶,虽然每当想起,仍然会随波起伏,但已经没了那种能在上一秒将她高高抛起,下一秒又忽然卷入漩涡的无力和窒息。
今天这个能看出形状的浪尖算是比较大的。
秦越清楚,是因为遇到了沈见清。
在她心里,有的人可以过去,但永远也不会消失。
秦越把着门,平静地呼吸两次,心绪恢复如初,她根据沈见清对这次意外碰面的反应顺利判断:她应该会和自己一样,随便一开口就能将过去那段以四分五裂告终的关系撇干净……
“有,她每次都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沈见清熟悉,但明显比记忆中那道严肃低沉的声音在秦越身后响起。
秦越平淡的目光一顿,把着门的手微微收紧。
竟然判断错误了。
秦越低头看了一秒挡在门边的脚,往出走。
众所周知的六度空间理论认为:地球上任意两个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关系都不会超过六个人。
秦越记得自己刚刚离开江坪的时候,应该在某个时刻设想过:如果她继续做本行,做到顶,是不是就会在某个行业会议或者她完全意想不到的场合跟沈见清猝然相遇。
可她明确答应过自己,要和沈见清做一对界限分明的陌生人。
为此,她花了将近的两年时间让自己看轻看淡,为未来某一天的不期而遇做足准备。
几分钟前,事实向她证明,有准备的人的确能轻易获得预想的结果,可沈见清的态度却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沈见清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能也不想揣测。
这两年,她一直在努力学着做一个坦诚光明的人,不止是平复自己,更为
了以后能善待他人。
如今已经初见成效,不可以因为一次偶然就突生变故。
秦越清清脑子里不该有的想法,攥着周学礼的车钥匙,快步下楼。
拿了药,秦越递到周学礼手里,准备给他倒热水送服,视线在桌上环顾一周,发现热水壶被刚刚用过的吕智随手放在自己左边。
他左边的座位上坐着沈见清。
秦越和为老师斟茶添水学生一样,走到吕智和沈见清之间,挑了个合适的位置站着,准备去取热水壶。
她尽可能做到目不斜视。
奈何沈见清太过耀眼。
她进来之后脱了外套,这会儿上身就一件很有设计感的白衬衣,袖子随意卷到手肘,领口解了一颗,露出纤细修长的脖颈,即使包厢里是更加柔和的暖色灯,依然挡不住她的白。
秦越只是顺着眼尾的目光自然一带就看见了。
她脖子里似乎戴着一串项链,若隐若现的,看不真切。
唯一能确定的是,她戴的不是常见的金银。
……这种程度的揣测越界了。
秦越聚拢目光,以一个不偏不倚的动作伸出手,去取桌上的热水壶。
她用的是更为灵活稳健的左手。
这只手两个小时之前刚刚在沈见清梦里出现过,以四两拨千斤之势把她搅得天翻地覆。
沈见清目光震动,架在膝头的右腿压回来,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它——还和以前一样,透着病态的白,骨节匀称分明,用力的时候,连带腕骨都会变得清晰诱人,让人想将它一根,一根,弄到湿透。
异色在沈见清眼底游动。
她丝毫没有察觉。
直到仝河突然出声,“周老师,您吃的这是什么药啊,身体不舒服吗?”
沈见清的思绪被打断,大脑“嗡”地一片空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旁边,周学礼咽下水,不露声色地说:“小毛病,不碍事的。”
仝河不放心地叮嘱:“有不舒服的话,您可千万及时说啊,咱这个项目赶得急,不熬几个通宵下不来的。”
周学礼笑道:“一定一定。”
“那咱先走一个?”
“来来来,喝完好吃饭。”
一杯酒开席,后面就进行得格外顺利。
但毕竟有各家老师在旁边盯着,秦越他们这桌就显得格外安分,连过来之后才发现任务量超出预期,临时被师扬叫过来的宋·话痨·迴都好像突然明白过来沉默是金的道理。
所以当他们之中有人突然被cue,就会毫不意外地收获全部目光。
“秦越,你有没有男朋友啊?”吕智侧身过来说。
秦越没想到话题会扯到自己身上,还是这种拒绝不拒接都很敏GAN的话题,她定了一下,如实说:“没有。”
吕智明晃晃地朝谭景挤一个眼,完全没有接收到他想跳楼的讯号,继续说:“吕老师给你介绍一个吧,谭景,沈老师的学生,和你一样,研一入学这才三个多月就被导师带出来挑大梁了,很优秀的一男孩子,长得也白白净净的,你考虑考虑?”
这事儿还用考虑???
当然是!不行啊!
宋迴先一步在心里哀嚎!后悔得恨不得把刚发朋友圈的那两只手全都剁了!
现在可好,不止被他师姐看到了,还被私戳了!
周斯:【秦越也去了?】
宋迴:【那必须,周老师现在离谁都不能离她/微笑】
周斯:【去多久?】
宋迴:【保守估计两个月/微笑】
周斯:【你该用什么态度对她,懂?】
宋迴:【懂/微笑】
周斯:【有别的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宋迴:【好/微笑】
所以他现在是汇报还是不会汇报啊啊啊???
宋迴耳机一响,已经收到了周斯的微信语音,可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告诉的周斯这件事。
这让人脊背发凉的支配感。
宋迴按下接听,一个弱弱的“喂”字没出口,周斯已经沉沉地发话了,“想办法把这件事搅黄。”
宋迴:“这不合适吧,人可是导师做媒。”
“那又怎么样?不还是会被秦越拒绝。”
“那就拒绝啊。”
“她平时怎么拒绝人的你不知道?难道要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口说自己是同性恋?”
“呃……”
周斯说:“宋迴,不是人人都有你的接受能力,所以马上按我说的去做,秦越绝对不可以再因为感情受到伤害。”
宋迴头一次听到周斯用这么沉重的语气说话,最后一句的弦外音也太重,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眼秦越,发现她依旧不惊不乍,跟静湖里的水似的,弄得宋迴顿时就有些不确定周斯的担心有没有意义。
周斯沉声:“宋迴。”
宋迴脊背一凉,硬着头皮抢在秦越开口之前说:“吕老师,说对象这事儿是不是得有个先来后到啊?”
吕智眉毛一扬,来了兴致,“你不会也喜欢秦越吧?”
宋迴心虚地扫一眼秦越,说:“啊,那个,是呢。”
“哈哈哈。”吕智开怀大笑,“竞争激烈这么啊,要不你和谭景打一架?谁赢了谁先表白。”
周学礼唯恐天下不乱地帮腔:“打架多伤和气,宋迴是秦越隔壁教研室的,有地域优势,肯定他先啊。”
“那我们谭景第一次来〇七一,不还有‘来者是客’的优势?”
“唉,怎么能这么说,肯定是客随主便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逗得满屋子人笑作一团。
哄笑声中,不知道谁突然出声说了一句,“沈老师,周老师都亲自下场帮自家学生了,您是不是也得替谭景说点好话?”
谭景一个激灵,打翻了放在碟子上的筷子。
秦越闻声抬眼,看到他一脸的生无可恋,几乎同时,后方响起沈见清的声音,“自己的事自己看着办。”
哗——
秦越捏着手机,有一片柔和的浪拍着她的胸腔,这个程度不足以引起太大骚动,所以她就只是默不作声地靠着,明明作为话题中心,却好像被隔绝在话题之外。
而对面的谭景,他用余光感受了一下窗户距自己的距离,心说可求你们了,千万别再刀我了,不然我真要捋捋袖子跳楼了。
秦越感受到他无助,慢吞吞挪动了一下靠得不舒服的身体,分析当前形势。
今天场合特殊,人心又隔着肚皮,在不了解的情况下,她肯定不能直接说自己是同性恋,给周学礼招惹麻烦,但是不解释就只剩下被人赶鸭子上架份。
忖了忖,秦越说:“毕业之前,我不打算谈。”
吕智转头看向周学礼:“周老师,您实验室还限制这呢?”
周学礼连忙把自己撇清:“我刚不是还在替宋迴说话,怎么可能限制。”
吕智分析:“那就是秦越看不上这俩歪瓜裂枣。”
秦越说:“没有。”
“难道心里有人?”
“没有。”
秦越的回答平静而不带犹豫,飘进沈见清耳朵里,她一瞬间捏紧酒盅,将辣到烧心的白酒一饮而尽。
吕智说:“你这么漂亮优秀,总不至于受过情伤,从此对感情敬而远之了吧?”
秦越眼波微动,迟了两秒才
说:“没有。”
吕智说:“肯定有。”
秦越那两秒的迟疑和前面的不假思索对比太明显了,明眼人都能看出一二,尤其是擅长护短的周学礼,他立刻冷哼一声,虎着脸说:“千万别让我知道是谁这么眼瞎!”
“笃!”
沈见清把酒盅放回桌上,起身说:“各位慢用,我出去接个电话。”
众人的视线聚焦过去,莫名觉得沈见清脸色难看,但是细观,又只能捕捉到与往常无异的严肃。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顺势把这个插曲揭过去了,大家该吃吃该喝喝,包厢里融洽的气氛很快恢复如初。
除了谭景、宋迴和秦越。
谭景在考虑退学的事,宋迴在小心翼翼地给周斯汇报情况,秦越……
她感觉自己好像从沈见清最后那句话里听出了怒意。
但这个念头只是从她脑子里一闪而过就被迅速抹掉了。
对沈见清,任何一秒的揣测都会让她警钟长鸣。
秦越定了定神,继续回复关向晨的微信:【我在绥州。】
关向晨:【绥州???可北可北的那个绥州???】
秦越:【嗯。】
“对方正在输入…”
关向晨那边过了差不多一分钟,才发来回复:【哦】
一个字需要敲一分钟?
秦越问她:【有问题?】
关向晨说:【没有,挺好的,你忙吧,我准备准备上夜班了】
秦越的视线在屏幕上停顿几秒,说:【好。】
对话结束,秦越收起手机,给自己舀了一碗热汤,小口喝着。
而另一边说要去接电话的沈见清从包厢里出来之后直接进了楼道,此刻人正靠着冷冰冰的墙壁抽烟。
楼道里的声控灯早已经熄灭,只剩朦胧雪色之下,沈见清指尖的那一点猩红光芒在黑暗里透着诡异。
她挽起的袖子一高一低,领口又多解了两颗,丝毫不在意已经露出边缘的滚圆X部。她抵在墙上的头发被揉乱了几缕,眼帘微阖,熟练地吞云吐雾时浑身都散发着颓废、阴暗之色,对比得晚上一直活跃在她余光里的秦越分外鲜活。
她爱笑了,齐耳短发打碎了,清爽之中透着活泼,坐姿也不再是以前那种高深莫测的大佬坐姿,只是将身体懒散自然地往椅子里一靠,偶尔和同桌吃饭的人搭话也详尽得当,有问必答,整个人看起来轻松又明朗。
她正一步步,按照最后一次见面时说的,往阳光里走。
而她,有一段时间摸到过阳光,之后彻底陷入黑暗。
突然间,沈见清厌烦死了连呼吸都会产生回音的楼道。
她抬起手,急促用力地吸了一大口烟想要缓解,却因为没有准备好,这一口不小心呛到肺管里,刺激的她弯下腰咳得惊天动地。
咳过之后,沈见清直起身体,更加放肆地向后仰起头,手抚上拉长的脖颈。
她脸上还残留着剧烈咳嗽之后的潮红,眼睫潮湿,眼尾挂着泪,极容易惹人遐想。
她便畅快地幻想着。
声控灯暗下去那秒,缓缓张口,唇间的声音暧昧绵长。
二十分钟后,沈见清重回包厢,身上只见严谨。
“沈老师,你这一去可逃过了好几杯酒啊。”仝河笑道:“不成倍补回来,怕是说不过去吧。”
周学礼说:“诶,女孩子出门在外的,能不喝就不喝。”
沈见清举杯:“别的可以不喝,您这杯一定要敬。”
“哦?为什么?”周学礼饶有兴致地问。
沈见清说:“我们控制能不能做好,一定程度仰仗您给的数据,怎么敢不提前敬您。”
周学礼开怀大笑:“沈老师这话说得太客气了,合作共赢,来,我也敬你。”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临近十点,饭局结束。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宾馆走,秦越跟了一段,深知酒后的寒暄一时半会结束不了,遂走到师扬旁边,小声说:“师兄,你们先回,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她平时**点就会打,今天已经晚了太多,再推怕院长担心。
师扬喝得有点多,大着舌头说:“行,注,注意安全。”
秦越:“好。”
秦越快步走到路边,拨通院长的电话,和她聊了小二十分钟,然后把手机装进口袋,搓搓冻到僵硬的手,缩着肩膀往回走。
经过停车场,秦越视线一顿,看到了今天下午在窗边发现的那一角黑色车身的全貌。
果然是沈见清的。
挡风玻璃后的号码牌还是老样子。
副驾的颈枕也是——猫的样子,她曾经枕着它熟睡过很多次。
这二者都是沈见清所厌恶的,可两年了,她竟然还没有换。
秦越生理性抿了一下嘴唇,把视线从那上面拽回来,伴着脚下嘎吱嘎吱的雪声从车前快速经过。
大约四五米,身后蓦地传来一道沉闷的关门声。
秦越的目光下意识往后看,但没有回头,步子也没有停。
她平静地推开宾馆大门,走到后面等电梯。
“哒,哒……”
高跟鞋清脆的声音从前厅里缓慢靠近。
秦越抬起头,目不斜视地看着电梯上方跳动的数字。
很快,电梯门缓缓分开。
秦越走进来,按了楼层,然后后退几步,倚靠轿厢壁,看着它在眼前自动闭合。
只剩窄窄一道缝隙的时候,猝不及防挡过来一只手。
秦越肩膀一动,本能站直了身体。
下一秒,沈见清已经半醉的脸出现在另一边,她比直地看着秦越,一动不动。
秦越不能去分析她的意图,回避又太刻意,她只能不闪不躲地和她无意义对视。
时间一分一秒地推移,电梯超时,忽然发出急促尖锐的警报声,在静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秦越不得不出声提醒:“沈老师。”
态度淡得像是在面对一个完全不相识的陌生人,完美对应了她先前那句“不认识”。
沈见清胸腔翻涌,捏着文件袋的手指用力到边缘泛白,片刻,从秦越身上移开视线,走进来站在她旁边。
完全并排。
秦越看着脚下,短暂地安静过后,走到按键面板前,问:“沈老师,您到几层?”
客气疏远,恭敬有礼。
沈见清捏得文件袋更紧:“和你一样。”
秦越:“好。”
秦越收回手装进口袋,估算着她们即将独处的时间。
电梯从一楼到十五楼,通常需要超过二十秒。
这个时间对于熟识的人来说实在太短,还不够聊一个最简短的八卦,而对于不该久别重逢的她们,多哪怕只是一秒都会显得无比漫长。
也许她该说点什么来消磨这些时间,好让沈见清知道接下来的两个月她是安全的,不会再被人算计,更不会被人欺骗。
可是她在沈见清那儿的雷区太多了,不知道哪一步踏错,就会被炸得四分五裂。
那是她活该,她不在意,但沈见清这趟来,带着任务。
思考很久,秦越退回原处站着,同沈见清寒暄了最不具备思考价值的一句,“好久不见。”
她以为不痛不痒的开场会是沈见清乐见其成的,毕竟那个人没有目的,她就不会受到伤害。
殊不知,沈见清现在最不想要的就是她的若无其事,她讽刺地想,多经典的开场,多坦荡的态度,好像过去只是荒唐潦草的一场梦,如今梦醒,有人揪着不放,有人却没有一分一毫的留恋。
沈见清被酒精侵蚀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她像被人点了很久的穴突然重获自由,甚至能听见自己转头时骨关节摩擦的咔咔声。
“下一句是不是准备问我过得怎么样?”沈见清说。
秦越专注地望着前方,仿佛单调的电梯门上有什么值得她用一生去研究探索的宝藏。
“不会,您学生晚上已经和我们说了,您今年十月评上了教授,手里有两个工信部的重点项目,柯老师还有意让您竞选系主任。”
电梯门开,秦越率先走出去,站在门口说:“沈老师,恭喜。晚上早点休息。”
说完,秦越转身欲走。
沈见清几乎是踉跄着跌过来,一手重重撑在电梯门边,另一手死死扣住秦越手腕。
秦越手指蜷了一下又松开,回头说:“沈老师还有事?”
沈见清看着她,咬紧牙,秦越以为她下一秒就会吼出来,正要思考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却见她嘴唇颤了颤,眼眶就跟着湿了。
“秦越,你……”
你什么秦越不知何道,沈见清为什么要哭,她也不能琢磨,她像个徒有其表的傻瓜,静静地在沈见清面前站立几秒,反手扶住她,说:“沈老师,您喝多了。”
沈见清一愣,倏地甩开秦越,撞着她的肩膀从电梯里走出来,快步进了一扇门。
秦越隐约记得,那扇门离自己的房间很近。
走过来发现,竟然就在自己旁边。
她握着房卡,在换和不换之间徘徊数秒,抬起手,打开了房门。
————
神思摇摇荡荡地飘了一夜。
翌日早上七点,秦越照常起床洗漱,然后背着电脑出门。
一前一后两声“咔”响起,秦越本能抬头,和沈见清撞上视线。
她身上已经不见一丝昨晚的反常。
秦越便也松开门把,神色如常地说:“沈老师,早上好。”
沈见清没做声。
师扬着急忙慌跑过来说:“师妹,赶紧的,你一日三餐要准时,千万别饿着啊。”
秦越笑笑说:“谢谢师兄。”
“客气啥,唉,沈老师,早上好啊。”师扬情绪高昂地和沈见清打招呼。
沈见清说:“早上好。”
后面跟着谭景弱弱的,“沈老师。”
他昨晚做梦都在被沈见清训,太可怕了。
呜,好想回家。
目送走精神饱满的师扬和淡定的秦越,谭景乖乖站在旁边等沈见清安排自己,半晌,她说:“她吸引人吗?”
谁?谭景茫然。
视线顺着沈见清的目光看过去,对上秦越,谭景恨不得把头摇掉,“一点都不!我对她没有任何的意思!”
沈见清转头看向谭景,漆黑目光跟个无底洞似的,谭景觉得自己一不留神掉下去肯定会粉身碎骨。
谭景一个寒颤打出来,汗毛倒竖。
救命啊!
快来个人给我写退学申请???
沈见清说:“走吧,方案讨论阶段虽然没你们什么事,但还是不能走神,只有听懂了,理解透了才能在实施的时候做到心里有数,面面俱到。”
话题突然转变,谭景怔愣片刻,跟上沈见清的脚步,说:“明白,谢谢沈老师提醒,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沈见清说:“嗯,同时也不要忘了学习周围人的长处,尤其是……”
沈见清稍顿,看着正在和
师扬等电梯的秦越,说:“秦越。”
秦越闻声回头。
沈见清和她擦肩而过,领着谭景走入楼梯之后,才又继续说:“她硬件好,你这段时间多跟她请教请教,弥补不足。”
谭景连声点头:“但是感觉她有点高冷。”
沈见清说:“现在已经好多了,你放心问,她的脾气和耐心都很好。”
“……”
这句话似曾相识。
沈见清很快就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和谁说过——秦越第一次去312,她和任佳文说的。
那时候只有她知道秦越的好。
现在,人人都看得见,人人都可以觊觎。
沈见清下楼的脚步停住。
谭景问:“沈老师,怎么了吗?”
沈见清说:“你先去车边等我,我晚点过去。”
谭景:“哦哦,好的。”
谭景火速下楼。
沈见清从包里拿出手机,找到昨晚面对面创建的微信群,手指在秦越头像上停留五六秒之后落下去,点进“添加到通讯录”,向她发送好友验证。
结果系统提示她:由于对方的**设置,你无法通过群聊将其添加至通讯录。
沈见清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无情的手陡然攥紧又松开,反反复复,快接近麻木的时候,宋迴竭力克制着激动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卧槽!我师姐一天都忙狗了,竟然还有精力千里寻妻!我这颗歪瓜裂枣会被秦越拒绝果然是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