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两日,参合庄中倒是未再出什么变故。
慕容复照常练练功,去曼陀山庄陪陪王语嫣,悠闲得很。
武学理论,王语嫣无人能及,郎情妾意之间,慕容复近日习练的几门武功可说是突飞猛进。
“语嫣,等下就该走了,都是些乞丐和江湖人的集会,言语粗鄙,又没什么规矩,你真的要去?”
虽然对这次的丐帮大会已做了多番准备,但慕容复还是对王语嫣有些担心。
王语嫣微微一笑,“表哥也是江湖人,日后我还想陪着表哥行走江湖,如今早些见识一番也是好的。”
“好吧。”见王语嫣坚决,慕容复也不再多劝,“先去吃饭,下午出发。”
“嗯。”
……
姑苏城中。
段誉走在街上,愁肠百结。
自离家出走开始,在江湖中经历种种羞辱、胁迫、欺凌,那么多的苦难,全都泰然而受。
云淡风轻,从未置怀。
如今因王语嫣的几句无心之语,却感受到了说不出的郁闷烦躁。
行人熙熙攘攘,街上处处喧嚣,明明是繁华热闹的景象,处于其中的段誉心头却满是孤寂凄凉之意。
“表哥忙于国事,能帮他看书,我很开心呢……”
“我做所有的事,都是为了我表哥……”
“有表哥在,不会有失的……”
苦笑浮现,王语嫣对慕容复的倾慕和话语,都像一根根钢针戳在段誉心上。
段誉向来都是众星捧月,在大理,不论皇帝还是百官,每一个都觉得他了不起。
哪怕遇上敌人,也都对他极为重视,南海鳄神费劲力气想要收他为徒,鸠摩智抓了他也不敢苛待。
钟灵、木婉清这些少女,更是个个对他见之倾心。
偏偏来到江南以后这段日子,只要有人提起慕容公子,立刻便能让所有人专注聆听,连自家父母都是如此。
那些慕容氏的家臣客卿,丫鬟家仆,个个都似是为慕容公子而生。
阿朱阿碧两个侍婢,对段誉虽然客气有礼,却也只是有礼,心里从未将他当成一回事,与普通的客人无异。
王语嫣更不必说,心中只有慕容复,全无他段誉半点影子。
暗暗与之相比,论谈吐样貌,还可说伯仲之间;论志向,论处事,论修养,连段誉自己也不得不自叹弗如。
从小到大,段誉第一次尝到了嫉妒与羡慕的滋味。
两日来游山逛水,胸中气闷仍是无法疏解,顺着道路信步而行,待回过神来,已行至一条河边。
这一停顿,段誉才注意到空气中传来的酒肉香气,走了好久的路,早已饥肠辘辘,登时便被勾得腹响如鼓。
顺着香气往回走了几步,一座酒楼临街而立,金字招牌上“松鹤楼”三个大字闪烁发光。
段誉迈步上楼,叫跑堂配了四色酒菜,倚在栏杆上自斟自饮。
酒入愁肠,无由自醉。
又一杯酒灌下,段誉回过头提起酒壶,目光不经意的瞥见邻桌一条大汉,仅是一眼,其气度便令人心折。
仔细打量,那汉子三十来岁,身材魁伟,面前桌上放着一盘熟牛肉和两只酒壶,只是吃吃喝喝的动作,也显得十分豪迈自在。
段誉正感寂寞无聊,有心结交豪客,排解自身郁结,当下招呼跑堂,指着汉子说道:“这位爷的酒菜都算在我的账上。”
汉子闻言一顿,目光转向段誉,稍作打量,笑道:“这位兄台,请过来同饮一杯如何?”
这大汉不是别人,正是乔峰。
乔峰为人豪爽,好交朋友,不过无缘无故被人请客,倒也稀奇,便开口相请。
“恭敬不如从命。”
段誉提上酒壶迈步坐到了乔峰这桌,菜肴自有跑堂帮忙端着。
“英雄气概不凡,潇洒自在,小可见英雄也是孤身一人,冒昧打搅还请见谅。”
乔峰哈哈大笑,“萍水相逢,也是缘分,兄台有空说些客套话,倒不如痛快喝上几杯,岂不更好。”
段誉所为就是找人对饮,乔峰豪爽的话语正说在心上,眼神一亮,“正是!醉倒何妨死便埋,请!”
说完,举起酒杯就要饮下,却被乔峰拦住。
“爽快!只不过你的杯子太小,不够尽兴。”乔峰说着,向着跑堂喊了一声,“小二哥,拿两只大碗来,再来十斤高粱!”
不多时,碗和装着上好高粱酒的坛子就放在了桌上。
“兄台,我们先对饮十碗。”乔峰说着,将大碗斟满,放在段誉面前。
段誉被酒气一薰,鼻子不大好受,有些皱眉。
不过此时在酒桌上,段誉欣赏汉子的豪气,哪肯服输退却,见笑于人,加之本就为了借酒消愁,当即挺起胸膛,大声道:“好,在下舍命陪君子。”
说完豪不迟疑,一口气将碗中酒都灌了下去。
乔峰也没想到他竟然喝的这般豪爽,哈哈笑道:“痛快!”举碗相敬,仰着脖子喝干,跟着便又斟满两大碗。
两人连干三碗,段誉已是醉态可掬,腹中翻搅激荡。
段誉不肯见笑于人,一股真气冲出,依着保定帝段正明教的导气归虚法门运转,压下腹中翻涌,却未想到,酒气与真气混了在一处。
酒是有形有质之物,无法如真气一般安居穴道之中,却能顺着经脉流转。
段誉因酒醉头晕左手抓着窗边栏杆,真气无意间按着六脉神剑中少泽剑的线路运转,却正好将和真气混在一起的酒水带了出来。
酒水在指尖流出,头脑当时便清醒不少。
乔峰本来见他醉眼朦胧,没想到过了不久,便又神采奕奕,心中啧啧称奇,笑道:“兄台果然好酒量。”
段誉心知自己是怎么回事,却也只能强撑道:“小弟酒量因人而异,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这一大碗,差不多有二十杯,一千杯,恐怕要喝上四五十碗了。”
乔峰闻言大喜。
他这一生,最爱的便是喝酒,且是酒量如海,常常独自喝酒,便是因为没人能够陪他尽兴,听到段誉此言,情不自禁的大笑,“好!痛快!”
两人当即你一碗我一碗的对饮,不多时已将一坛高粱喝尽。
“小二哥,再打二十斤酒来。”
这时,两人赌酒的事已将松鹤楼上下的酒客,全都惊动了,就连厨子火夫也都跑上来围观。
跑堂的听到这声吩咐,暗暗咋舌,不过大伙都等着看热闹,也不劝阻,转眼抱来一大坛酒。
正在对饮的两人也不多话,斟满,喝尽,你一碗,我一碗,喝了个旗鼓相当。
过了一顿饭功夫,段誉心中意气之争的想法渐渐消散,反而开始担心乔峰。
他自知全凭六脉神剑玩弄玄虚,喝多少也是无碍,对面汉子却是全凭真本事,此时看着虽然仍是神情豪迈,英姿飒爽,但饮酒过度,未免有伤身体。
又灌下一碗,段誉未再斟上,开口道:“兄台,我们已各自喝下四十大碗了。”
乔峰喝下碗中酒,笑道:“兄台依然清醒,数的清楚。”
“你我棋逢对手,难分胜负,”段誉掏出身上的钱袋,笑了笑,“再喝下去,恐怕用完身上的银子,也不够结账的了。”
段誉这次从参合庄出来,倒是带足了银子,没了原著中囊中羞涩的尴尬。
乔峰毫无异议,饮下四十大碗,已是比以往尽兴多了,笑道:“好,咱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