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蒙在鼓里而不知
机械操控的躯体，来自心中本能的反应。
而冲突的二者反映在现实世界当中，那就是主刀医生抖若筛糠的手臂。
锋利的手术刀倒转着方向，一点又一点，但又不容拒绝地朝着自己脖子上滑去。
“能..能放我一条生路吗？”在内心的恐惧当中，主刀医生问了一个非常傻的问题。
但已经经历了很多次的这种场合的程燃，自然也是不陌生。
因为在这种生命危机关头，无论礼仪道德廉耻，或是其他的尊严，都会被一律放在第二选项。
而第一选项便是求生的本能，哪怕是有多么的愚蠢。
但对此，程燃的反应则是一脸平静，没有丝毫的动容之意。
锋利的手术刀终于接触到了皮肤，那冰冷的感觉让主刀医生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
锋利的刀锋划破皮肤，殷红的点点血珠弥漫而出。
但是刀锋不停，血肉翻卷开来，最后则是气管。
好似坏了的风箱漏气的嘶嘶声一样，从他的喉咙处传了出来。
感受到生命的流逝，主刀医生剧烈的挣扎了起来。
但是没有丝毫的用处，此刻的程燃，就像是他当时看着躺在手术台上的葛洛莉亚一样。
只是静静的看着他走向下一个死亡。
由红润变成酱紫，再到有点泛黑的脸色，主刀医生乏力的躯体，终于再支撑不住。
然而就在他仰面倒下之前，另一个扑通的声音却先他一步发出。
发出倒地声的没有他人就是他的助手。
在没有手术刀的情况下，这个助手遭到了一个更加难以忍受的死法。
那便是双手死死的掐住自己的喉咙，硬生生的让自己窒息而死。
双眼暴突，面部青紫，舌头都忍不住的伸了出来。
显然这个死相要难看得多。
不过程燃没有再看下去了，只是转过身去，在自己黑色的风衣口袋当中摸索了一下。
掏出了一个富尔康和倾力治。
这种对于雇佣兵不可或缺的药品，在非常时期用来保住自己一命的药。
对于这些夜之城底层的平民来说，却是宛如广告当中的跑车和别墅一样。
都是看得见而摸不着。
将脑海当中一闪而过的小思绪抛掷脑外。
已经想好办法的程燃毫不犹豫地将富尔康这气雾式的药剂，对着葛洛莉亚的口鼻处上一喷。
只不过或许是这喷气量太足，吹动了盖在葛洛莉亚身上那一层再单薄不过的手术绿布。
一闪而过的两个白色团子，让程燃不禁老脸一红。
不自然的咳嗽一声，程燃将脸扭到一边去，但手上还是很诚实的，将另一针倾力治扎在了葛洛莉亚的颈脖处。
随着这两种救命的药液涌入身体。
濒临极限的身体就仿佛是那干涸的土地一样，受到了一场天赐的细雨。
葛洛莉亚那苍白的脸色也有了几分血色，只不过到这里程燃便是收手了。
就像是一场大雨，会让干涸的土地板结一样，过量的治疗同样也会让这样的身体承受不住。
而就在程燃移开罩在葛洛莉亚脸上的福尔康时。
原本快没了呼吸的葛洛莉亚，此时像是刚从深海当中被救上来的溺水者一样，猛的咳嗽了几声。
只不过这并不是回光返照，反倒是说明了，葛洛莉亚终于脱离了险境。
看着逐渐苏醒的葛洛莉亚，程燃也是露出了一个难以寻味的笑容。
尽管葛洛莉亚活是活了，但是依旧要给那可怜的大卫送去一份来自自己母亲的骨灰罐头。
要不一个在荒板学院的眼皮子底下，安装了斯安威斯坦展现了一番自己特殊才能的人。
以程燃现在的身份跟着他，那可真就是挑灯去厕所了。
在一旁的放有空骨灰的罐子当中，随意的挑选了一个，随便装了些死在这个主刀医生手里了，无名无姓的受害者的骨灰。
又出去简单的搞了一袋子女士所穿的衣服，将其放在葛洛莉亚的手术椅子旁之后。
程燃便是斜靠在手术室外的门框处，耐心的等了起来。
而也没让程然等太久，几乎是没一会儿的功夫。
在手术室当中传来了一声惊叫之后，之后便是慌乱后的平静和穿着衣服那悉悉索索的声音。
感觉葛洛莉亚已经将衣服穿的差不多之后，程燃便是直接推门而入。
而刚换好一身衣服的葛洛莉亚，下意识地举起了从一旁拿起的手术刀，带着一副恐吓的神情慌张地将刀对准刚刚进门的程燃。
“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吗，我的好邻居？”看着一脸戒备的葛洛莉亚。
程燃带着淡淡的笑意开口说道。
眨吧，眨吧眼睛，又看了看地上倒地不起的两具尸体，葛洛莉亚看向程燃的眼中充满了复杂和震惊。
毕竟葛洛莉亚实在是无法将这个清秀且看上去和自己儿子一般大的男生，与现在的场景联系起来。
这实在是太充满割裂感。
带着惶恐和惊讶，葛洛莉亚有些迷茫地说道：“这一切...都是你干的吗？”
“要不然这里还有别人吗？”程燃随意地回答。
“好了，现在你也不需要想太多了，走吧，你现在有了一个新的去处。”程燃没再看葛洛莉亚，随意地安排着他接下来的命运。
“你要带我去哪里？！不行，我也不知道我的儿子怎么样了！让我离开!你花了多少钱我后面会赔偿你的。”
本来还有些迷茫的，葛洛莉亚，在想到自己的儿子之后，瞬间变得清醒了起来，如同一只护崽的母狮子一样，举着紧握在手中的手术刀，对着程燃凶狠的说道。
“我并不是在请求你，只是在通知你葛洛莉亚，请你记住自己的身份，从现在开始你已经是个死人了，至于你的儿子将在你死后开启一段新的人生，你要是听话的话，以后你们俩还有再见面份，要是不听话嘛...”
说到这里程燃止住了话语，外置神经连接装置启动的标志，再一次闪烁在他的眼里。
而站在程燃对面的葛洛莉亚只是听到了自己个人芯片当中传来的一声尖利的报警声。
随后自己整个身躯都像是失了控一样，根本无法控制。
“相信你现在已经很清楚你的地位了，要是不想脑子不烧成一堆焦炭的话，我劝你还是冷静的想一想。”
程燃平静的话语回荡在这狭窄的手术室中。
只不过作为当事人的程燃，只是心中默默感叹，自己现在可是越来越像一个反派了。
而感受到自己身体传来的异样，并且对此毫无反抗的葛洛莉亚，就像是第一次踏入夜之城的那时一样。
面对这样的强权和不公，只是再一次低下了头颅，用细若蚊蝇的声音答应着。
至少人活着还有希望，总比两眼一黑腿一蹬要好的太多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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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来自太阳的光辉，再一次照亮这一片阴沉的大地。
忙碌了一夜的大卫，老老实实的顶着两个硕大无比的黑眼圈，踏上了前往学园的路。
他不想再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旷课，被勒令退学。
为了这个来之不易的上学机会，母亲已经为他付出了太多太多。
低着头，像是脑海当中充满的思绪一样，走在学院的路上，大卫表情平静而沮丧。
无论是在路上还是在轨道车当中，都是一言不发，只是在路过公司广场的时候。
大卫才像是活人一般，眼睛有了一些灵动的色彩。
一个代表着公司广场的地标，两条投影而出，一蓝一金的金鱼宛若在水中嬉戏一样，空游无所依。
但是大卫的双眼，却根本没有停留于此的意思，只是不断的向上望着。
但是当大卫用那仿佛不经意的眼神往市政广场2层看去的时候。
没有出现如昨天一般的那梦幻的色彩，反倒是让大卫觉得顿感恶心不已。
因为站在那里的人同样跟大卫穿着一样的制服，荒坂学园的制服。
而且还是最看不起他的田中胜男。
同样注意到了大卫看过来的眼神，田中胜男朝着大卫露出了一个满怀恶意的笑容。
砸吧了一下嘴，大卫皱起了眉头，只感觉到头疼不已。
而接下来的事情便是顺其自然。
公司广场地下阴暗的过道当中。
田中胜男领着自己的小跟班，牢牢的挡住了大卫的去路。
阳光从田中胜男的背后照来，将田中胜男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而作为站在他对面的人，大卫的全身都笼罩在阴影当中。
而相比于这阴暗潮湿且散发着恶臭味的地下阴暗过道当中。
打扮的一丝不苟的田中胜男子和他脸上那倨傲的神情，显得与这里格格不入。
单手插在裤中，田中胜男，扬起脖子居高临下的对着大卫说道：“快点退学吧，搞清楚点状况，大卫马丁内斯。”
“什么情况？”
“你净给班上添乱！”
“如果是因为昨天的事...”
“不只是昨天，”田中胜男打断了大卫的话语，继续以那阴阳怪气的腔调说着。
“我不是针对你家里穷，其实我是很开明的，你生在穷人家也不是你的错，也没有规定穷人不能读荒坂学院，当然前提是他们付得起学费。”
“不过我无法原谅的是另一件事。”说到这里的田中胜男语气逐渐冰冷了下来，眼神也是同样地阴沉了起来。
而从一开始，就不想和这个田中胜男有着过多牵扯的大卫，把脸朝一边撇去，不看田中胜男的表情，平静而厌恶的说道。
“抱歉，你嘴里蹦出来的话，我一个字也没有听懂。”
“就是这个！”听到大卫的话，田中胜男就像是应激了一样立刻高声叫道。
田中胜男无比地厌恶此刻大卫的语气和神情，尽管他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只是发自内心地讨厌看到大卫。
因为这样的神情，不应该出现在这些下等人与我们交流的时候，就像是养的狗，不能向着主人呲牙一样。
尽管大卫和田中胜男此刻都不理解这样的意思，但是从心中的厌恶却是半点做不得假。
“快退学滚蛋吧。”
“什么？”
“你不属于这里，怪胎。”
“永远无法融入班级的垃圾！”
伸手指着大卫，对其他人毫无任何尊敬的话语，轻描淡写的便从田中胜男的口中说了出来，引得一旁正在对垃圾桶里面翻着的流浪汉都忍不住朝这里看了一眼。
但是很快就像是看见了蛇一般的样子，流浪汉立马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只是继续的跟自己的归属垃圾桶较着劲儿。
然而对于这些话语毫无抵抗办法的大卫，只能是一脸无奈的听着。
而他能做的或许就是用一些显得俏皮可笑的话语回击着。
“你不都说了吗？只要我付学费就没问题。”貌似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大卫用着平静的话语说道。
但是听到大卫这软中带刺的话语，田中胜男就仿佛是消了气一样，转而又用着戏谑的语气对着大卫说道。
“听说昨天你妈妈到学院来恳求校长原谅。”
“痛哭流涕地祈求宝贝儿子不要被退学对吧？”歪着脑袋，田中胜男不断地朝着大卫靠近。
“真是丢脸。”
田中胜男那经过改造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大卫，那是如同魔鬼在盯着自己猎物的神情，充满了玩弄戏谑之意。
“我一直就很奇怪。”
“你妈妈怎么赚的钱？”
“能付得起你在这里的学费？”
“要和大家说说吗？大卫马丁内斯。”
“你妈妈在外面做什么供你来读这里的？”
一次又一次的嘲讽，一句又一句的挑衅，田中胜男对于在班级里头就有如鸡蛋里面的骨头的大卫，没有任何保留的挑衅着，挑动着大卫那敏感而又脆弱的神经。
以往田中胜男，无论是怎样的嘲讽，大卫都可以像是没听见一样，当做没事人，忍气吞声便行。
但是面对这直接阴阳怪气自己母亲的话语，大卫再也忍不住了。
心中埋藏压抑的怒火，如同沉睡的火山开始活跃，脚跟不由自主的开始了抖动，整个人就像是被人闯入了领地的狮子，凶狠而又暴躁。
“我能想到一种在夜之城赚快钱的办法。”
“那可是违法的工作。”
“真是够了！”
大卫停下抖动的脚步，气势汹汹的朝着田中胜男走去。
“等等，谁说够了？”
虽然由于营养等各方面的差距，大卫是比眼前的田中胜男要矮一些，但几乎一天中，胜男没有间隔的大卫气势上却不曾稍逊半分。
“滚吧！”
平静地在嘴里吐出这样的话语，大卫便是想错开身子离开。
但是田中胜男又怎么会放过，这在自己眼里就像是蚂蚁一般弱小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着自己。
田中胜男轻描的抬起了自己的头，举起双手，轻浮的朝着大卫的身上连撞三次，手掌心那蚀刻的电路在此刻也开始微微亮起。
而这看似轻描淡写地撞击，却让大卫虚弱的身子承受不起。
连连向后退去数步。
此刻的田中胜男才像是不经意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一样，轻浮而夸张的疑惑的叫道：“怎么？”
但本就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大卫又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忍下如此挑衅？
有些踉跄地直起身子，在大卫再一次抬头的时候，一直维持着脑海冷静的理智如同一根弦猛然崩断！
心中再也压抑不住的怒火，在此刻如同火山迸发开来，面色一狠的大卫，毫不犹豫的便向田中胜男冲来并且挥出了自己的拳头。
如果说这只是平凡的世界当中受人欺凌的弱小者鼓起勇气朝着向他一直霸凌着自己的人挥出拳头。
那恐怕或许还有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
但只可惜这里是赛博朋克的世界，是乌托邦最为反面的代表。
田中胜男看着单位回来的拳头不屑一顾，手臂当中的义体猛然激活，那好似人体静脉的电路瞬间亮起，只是轻轻地抬手便挡住了大卫那势在必得的一拳。
哪怕大卫再如何的使劲都没有任何的用，人在他面前的仿佛不是一个拳头，而是一个由钢铁雕琢而成的雕塑。
而田中胜能则是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轻描淡写的将自己的手掌往边上一把挪开，而大卫却对此无能为力。
而将大卫伸出的右拳轻描淡写地荡开之后，面对中门大开毫无防备的大卫。
田中胜男就像是看到了一个再好不过的靶子。
嘴角依旧是噙着那抹令人厌恶的冷笑，但拳头却是挥出了，让大卫眼神都跟不上的速度。
脑袋，嘴巴，胸膛，都遭到了猛烈的打击，而打出了自己心中的一套丝滑的连招之后。
看着已经被打得如同一只大虾蜷缩着身子的大卫，田中胜男则是没有丝毫犹豫的，一个膝盖顶上了大卫的肚子，再猛然将膝撞收回的小腿踢出，无可匹敌的力量将大卫百十来斤的体重直接登起，如同踢飞了一个布娃娃一般。
而面对这一般打击的大卫，也确实是像是一个破布娃娃一般，感受着全身哪里都疼的感觉，还有那肚子里面犹如翻腾倒海的痛楚。
仰面躺倒在地的大卫顿时再起不能。
“魁臂400系列，真是功夫芯片中的精华，你那还是原身关节？太弱了！”
看着自己打出来的效果，田中胜男顿时感觉到满意无比，对着那忍着浑身的痛处艰难爬起，坐在一堆烂纸箱子上的大卫嘲讽道。
“下次找我报仇之前还是先装上个好点的义体吧，不然就直接退学吧。”
至于大卫那满身是血的模样，并不在田中胜男的关心范围之内，毕竟此时的大卫同样穿着跟自己在同一个学院当中的制服，田中胜男还并不想要残杀同学，这样的臭名落在自己的头上。
当然如果大卫就这样子流血过多死去的话，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反正只是一个玩具，玩具的下场并不需要主人来关心，不是吗？
整理了一下因为刚才的一番动作有些褶皱的校服，田中胜男带着自己的两个小跟班，便是扬长而去。
不再看一眼，靠在一旁墙壁上满脸是血的大卫。
此刻校服破破旧旧，脸上，满身是血虚弱无比依靠在墙边上的大卫，正好与这公司楼道之间阴暗的过道，再合适不过，就像垃圾找不了垃圾桶一样。
但世界的运转却不会因为某一个人陷入了绝境而停止。
一串铃声，蓦然地从大卫的身上响了起来，选择接通之后。
之前主刀大夫的声音便立马传了出来：“是大卫马丁内斯先生吗？我们是来通知您。有关葛洛莉亚马丁内斯的情况。”
再一次，不同于上一次因车祸碰撞而导致鼻青脸肿的大卫，只是匆匆地擦干了一下脸上的血迹的大卫便又一次坐在了手术间前的座椅上。
然而等待他的只是一个透过语音的小小平板，这一回竟是连主刀大夫的身影都看不见了。
“她今天早上还很稳定。但生命体征忽然一落千丈，目前已过世。”
没有半点情绪起伏的机械电子音，从平板当中传了出来。
“可是您说过很手术很成功。”
大卫平静的询问着。
“那毕竟是最便宜的套餐。而且在车祸之前他已经很虚弱了，看起来是操劳过度。”
“这边是我们提供的丧葬方案。”
“所以在夜之城大家都很注意，不要过度劳累。”
在这个毫无情绪起伏的机械音说完之后，阿威面前平放着的平板，顿时跳出了下一个界面。
一个饱含着热情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亲爱的顾客，请您节哀顺变，我们可以运送遗体至府上或丧葬中心，您是否乐意听听我们的付款方案？”
“乐意个屁呀...”
“这款预算清明的自取火葬服务，您看合适吗？”
“火化之后你可以立即...”
不愿意再听下去的大卫，对着平板按下了关机键。
约是半个小时之后，站在那个所谓的自取火葬中心的服务窗口。
随着一声刺耳的提示响起，大卫从窗口当中拿起了一个标记着葛洛莉亚·马丁内斯的金属骨灰罐。
这个罐子很轻，就像是自己的妈妈在这个社会的地位一样，很轻...
依旧是6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