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春》全本免费阅读
老道人这一住就是大半年。
林锦除了替万俟宗整理书册,闲来无事时也会随道长学些道法和推命之术,原不过是讨好老人家的闲事,林锦却越学越沉迷。
道长武力深厚,不过半月就养好了腿,他身轻如燕,常一眨眼就飞出老远,他极爱逗恒儿,小肉球刚学会走路,往往刚站直就要往前扑腾,摔得多了,走得倒是更好了。
后来老道长开卦,替人推命摸骨时,林锦也会带恒儿去听学,林锦的阴眼也就被老道士知晓,老道长说生有阴眼的人天赋异禀,若她有朝一日潦倒,只需靠老天爷赏的这口饭也能富贵到老,端看她自己会不会用。
她甚至不用学任何道学,当然,若学一学,更能让人信服些,须知“天高寥廓,六气回旋成四时;地厚幽深,五行化生成万物”、“日月有常,星辰有行”。
命理四柱有年月日时,以年为本为父,月为兄弟僚友,日为主为妻为己身,时为子孙为帝产为平生荣辱之首。又年为根,月为苗,日为花,时为实。
命局之理与阴眼相合,既知因果造化,又能反证其吉凶,进为曦光,退为鸿冥,两相托衬。
林锦问为何有些人她却看不到?陶道长道,凡是与她缘分极深的人,她都是开不了阴眼的。
有一日林锦与陶道长去一员外宅测风水,路上遇到沈梦鹤当街抓人,她原本想找他要回玉玦,她是怕苏锦绣在沈梦鹤那里有什么不好,但沈梦鹤只瞥了她身旁的道长一眼,就装没看到人似的转身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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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梦鹤应是在抓白衣教教徒,近日白衣教的出现,着实让京中之人胆战心惊了些日子。
一月前,皇帝与李娘娘在西山来青轩被白衣教的人刺伤,那些白衣教的人目标原本是李娘娘,听白玄说,是皇帝一直抱住李娘娘不放,才被首领捅了一刀。
李娘娘自然就是宛姨。
皇帝原本要封李娘娘为皇后,李娘娘不肯,她也不承认皇帝对她的册封,只是住在宫中的客人罢了,叫什么李娘娘呢?
锦衣卫和大汉将军片刻就赶到,快速剿灭了潜伏的白衣教徒。
皇帝伤得有些重,陷入昏迷前,他令沈梦鹤到身前。
半月后,安王就回京了。
他的几千精兵也跟着安王,浩浩荡荡地一脚踏进这紫陌红尘。
皇帝允许他们与京营官兵一起操练,以备不时之需。
除了已升肃州总兵的林海,岛风和李龙都随安王入京,岛风被皇帝任命为神机营掌号头官,李龙则自愿入安王府做护卫。
在大乾,军权掌握在皇帝手中,五军都督府都是皇帝的人,兵部尚书林挺为官十几载,性子冷而直,沉稳练达,脑子里想的只有练兵作战,从不参与党争,那些外戚、藩王和勋贵,听起来好似烈火烹油,实则都是在皇帝的监视之下。
皇帝昏迷有人逼宫?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特别的靖和帝这样的皇帝,只要他没入皇陵,皇帝的宝座旁人只能干想。
徐贵妃原以为皇帝大张旗鼓地册封颜贵妃是要独宠,岂知半路插进个什么李娘娘,这些年皇上的后宫都没有这两年热闹,皇帝受了重伤,几个好儿子都想入西苑探视,却全都被丘善宝那个老阉货挡在殿外。
安王风风光光回来了,梁王和平王就有些不安,这才发觉父皇已经半年多未召见过他们了。
皇帝听信方士谶语,尽量不与皇子们见面,不得已要见面,他也不怎么关心儿子们。
这么多年,实则也不仅仅是安王不受宠,皇帝的儿子们都跟没爹一样,只是安王从小没有地位显赫的母族,才显得尤其可怜了些。
丘善宝禁不住群臣直谏,只好放两位贵妃和两位王爷入殿。
李娘娘躲在后殿午睡,特意避开这群虎视眈眈的人。
皇帝安静地躺在龙床上,他虚弱许多,那张冷冽清瘦的脸,一下就有些衰败之相,他正阖眼沉睡,梁王大喊一声“父皇”就冲了过去。
梁王占据了最佳位置,平王只得晚他一步踱到床尾,呜咽着替父皇掖了掖原本就盖得好好的锦被。
太医院医正苏福臻身子抖了抖。
“苏太医,皇上什么时候能醒啊,这都睡了一个月了吧,你们太医院怎么治的?太不上心了,”徐贵妃掩面轻泣,责备太医院失职。她身着红色对襟大衫、翟纹缂丝霞帔,头戴九翟冠,郑重其事太过,反倒虚假。
只有一旁的颜贵妃一脸懵懂地看着众人。
苏福臻却不得不低头福礼,“回贵妃娘娘,皇上殚精竭虑几十年,如今趁着刀伤好好睡些时候,对身体有好处,此时强行叫醒他反而不妙。”
徐贵妃也不过随口一问,皇帝死不了,这她早就知道了,她做个样子罢了。
只是她转头看到颜贵妃那张脸,已死了许多年的心又生了些伤感。
几十年了,就喜欢这样的脸。
她对皇帝早没什么爱意,这许多年,皇帝的冷漠,足以让后宫的妃嫔们心如止水,他供给她们荣华富贵,却再无鱼水之欢。原本心心念念,到最后连皇上的脸都记不清,皇帝沉迷修玄,后宫多少年没有亮起红纱灯笼,不过也好,大家一齐入冷宫,好过皇上独宠某一人。
斗什么呢,若那个男人身心都不在,女人们拿什么心劲去斗?
各自做完该做的戏,再各自回去享自个的福气,后宫是娘娘们养老之所。
安王是晚些时候才到的。
他先去哕鸾宫见养母元嫔,元嫔身体不好,去岁戚无忧昏迷的时候她就卧病在床,直到现在还缠绵病榻。
看到戚无忧黑瘦一圈,几乎变了个人般,她捧着他的脸哭得几乎惊厥。
她没有孩子,戚无忧就如她亲生儿子般,可惜她体弱懦弱,让他受了许多苦。
杀过人打过仗的戚无忧,变得更不爱笑,他从前便不太爱说话,不过和陈瓒在一起时,还有些少年人的样子,现在就完全变了副模样,那张清润如玉、温和到有些虚假的面容因瘦削而更有棱角,也更冷淡了。
他这两年见识太多人间疾苦,自己受的那些磋磨,反而变得无足轻重,他不再想讨好任何人。
可当他看到元嫔突然老去的脸,心里还是很难过,抚她手良久。
再到广寒殿一看,连父皇都老了许多。
丘善宝拿了巾子在替他擦身,戚无忧默然,过了会才道:“本王来吧。”
丘善宝轻轻“哎”了声,偷偷瞄了他好几眼。
总觉得安王这一趟惩罚下来,和皇上从前有几分相似呢,安王原本就是皇子女里,最好看的一个了,丘善宝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