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8 万里赴雪山

这熟悉的感觉令幼蕖鼻头发酸,耳朵里轰轰的。

明明身处上清山长风壑谷口,她却像一下子被拉回了昔日的场景——八哥在拉着师父喋喋不休,七哥白眼表示不满,师父在含笑低声解释,用淳厚的声音简述他在那家书店的经历,她和几位哥哥围在四周惊讶出声。

她开始相信醉眠道人讲的话了,这么细枝末节的事,只有熟悉师父的人才知道!

昔日他们跟随师父出游,不管是凡人书店,还是修仙坊市,师父都会收罗好多书籍,所以少清山的藏书甚多。

七哥爱读书,看到书店就主动提醒师父可入内一逛,三哥他们也爱看书,这一逛,往往就是半天。

八哥却极头疼。一来,逛书店对他是个苦差事,没得吃喝,还要在那半天里装出个文雅样儿来,憋得要死;二来,他最怕抄书,他生怕这里购买的某一册书日后就会成为七哥罚他的刑具。

所以,每次师父举步往书店走的时候,八哥都嘟嘟囔囔地抱怨:

“师父,我们少清山都那么多书了,你买这些干嘛呀!再说,这些杂书对修炼有什么帮助?好费时间的,耽误我修炼!”

其实八哥也不爱修炼,但是不妨碍他拿修炼来做挡箭牌。

师父当然不恼,他只轻轻在守玄头上敲了一记:

“老八,要知道,有时候功夫在修炼之外,为师当年,就是在西鄂州一家古旧书店内得到了五行转换的启发,至今受益匪浅。”

……

道门里追求五行转换的不多,师父说他在西鄂州的一家书店受到点拨,就是醉眠道人口中的这家么?

幼蕖心里对那家书店顿起故人之思,对醉眠道人口中说出的字字句句,便也多了层亲切之感。

“一来二去,这西鄂州的无名店主,与上清山的后起之秀凌砄,竟然结成了忘年之交。凌砄心性坦承,将自己的师承来历说得一清二楚,那店主却只说自己是个无名散修,兼修过魔道两家的法决,只是苦于修为停滞不前,只得在坊市间开了个小小书店,将历年来收集的藏书出售,聊作糊口之资。

“此番游历之后,凌砄回转上清山,他只当这段偶遇不过是修道生涯的一朵水花罢了。只是那店主与他闲谈五行之义,对他启发颇多。

“后来,便是大家所知的了,绿柳浦历练之中,凌砄硬生生在水木灵气满溢的秘境之中,结成了土金灵根的金丹,一举成名,举世皆惊,自此‘白石真人’名满天下。

“世人只知凌砄手握奇珍转恒珠,故而可以化用各系灵气,却不知,若只有惊世法宝而无相配心力,也不过是暴殄天物,白费了天赐宝物的机缘罢了!

“与那店主的相识、交谈中的顿悟,才是白石真正的机缘。

“可是,福兮祸所依,于白石而言,机缘亦有其反面,把握不好便成了孽缘啊……”

“孽缘?”幼蕖预感醉眠道人接下来要讲的是什么了。

四周也安静了下来,都被醉眠道人吊起了胃口。

“道门魔门势不两立,由来已久,几乎是自有青空界起,便有两方水火不容的争斗。我道门有八大门派,魔门却只有一个魔主,历任魔主都是西陵家族中的传人。据说,这西陵家族身具上界魔神亲赐血脉,地位无比尊贵。”

那醉眠道人却荡开一笔,从白石真人讲到了道魔对立。

下方却再无人催促,都眼睁睁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巴,期待下文。

醉眠道人又抿了一口酒,抬头向天,似是想到了什么,冷冷一笑:

“万年千年以降,道灭不了魔,魔,也灭不了道!可是每隔几百年,双方都会出现几个身具雄才大略之人,试图建前所未有之功勋。

“魔门最后一任魔主西陵摩云,便是这样的人物。可巧了,我道门八大门派这一代的宗主,也都个个雄心壮志、奇思妙想。”

说到这里,醉眠道人又是嘲讽地一笑:

“西陵摩云竟然手书信函发往道门各派,道是争斗日久,苦了无数修士,欲邀我道门子弟前往大雪山商谈,划出两派行止界限,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两各相安。”

还有这样的事?

下方立时窃窃私语声四起,谁能相信呐,魔道两家还有过和谈?结果如何?怎地没有公布于世呢?

也有人若有所思。

世家子弟,或是家有背景的大派弟子,确实知道些隐约的信息。

“那西陵摩云道是初次会谈,只派出金丹真人即可,待有了意向,再由元婴真君会面商定。”

“道门收到信函,十个里面倒有八个不相信,都猜这是个陷阱,好令我道门损失一批精英弟子。可若不去,倒显得我道门胆怯气弱,生生就落了下风。

“于是,便召令各派结丹弟子中有胆识者,自愿报名,往大雪山一行。”

下面,醉眠道人说的大家也都知道了:“这里头,便有上清山的白石真人凌砄了。”

果然,师父去大雪山认识魔主父女是奉命所为,并非私下结交。幼蕖暗道。

“同去大雪山的,除了凌砄,还有北注州问心观的澄智真人、玄机门的知非真人等若干人等,都是各派出众的人物。他们或是智识出众,或是修为超群,几人配合之下,若真个事有不谐,他们也能勉强保全自己。

“孰料到得雪山底下,双方尚未会面,玄机门的言是,也就是知非真人,为勘明对方底细,遂先一步孤身夜探雪顶,结果失手被擒。”

下方一片哗然,没想到知非真人也有年少鲁莽的时候。谁都知道,在这紧要关头,这种冒失又不成功的行为会带来多大的被动!

玄机门的几个弟子不安地动了动。

幼蕖不经意地看过去,只看到胡玉的脸都红了,正一脸挫败地将脑袋垂在她兄长胡峤的肩上。幼蕖暗笑,小丫头对宗门的荣誉感可真强!

幸好祈宁之还没来,不然,他要是亲耳听到自家师父失手的旧事,也要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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