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2 是魔不是圣

胡明愕然四顾,才发现,这亮光和暖意来自甬道之内突然亮起的两朵小小青红双色莲花。

再细看,这双色莲花原来是两只透明灯盏中燃起的火焰。

这两只灯盏只如小儿拳一般大小,质地似冻玉薄冰,晶莹剔透,又无根无座,悠悠悬在半空。

灯盏内空若无物,那这灯焰从何而来?

既然侍尊释放的是善意,胡明便壮着胆子凝起目力,投向那灯盏之中。

这才发现,这空明灯盏内盛着大半盏雪水样清澈的灯油,灯油与灯盏浑然一色,通体都是清莹透亮,还真轻易瞧不出来。

灯油内浸着手指粗细的灯芯,灯芯一头燃起的火苗便如双色莲花,红青相间的小小火焰上能看到丝丝蓝白色的寒气正逐一化去。

胡明心头恍然。

听闻大雪山万载玄冰之下生有一种蘸影莲,其莲心便可炼制万载不灭的灯油,名为雪里艳,可御酷寒,可祛阴邪,只是极其难得,世所罕见。

神术门的门主郦人行寻得过半盏雪里艳,一直未舍得动用,生怕耗费半点灯油。

不想侍尊竟然为他燃起此灯!

“多谢侍尊照拂!”

胡明行下礼去。

若说先前在牌楼前的礼节是出于恭敬,那此时的行礼就多了两分热切仰慕。

那侍尊并不理会胡明的示好,毫无波动地走出甬道。

此时已至甬道尽头,尽头是一个巨大的穹顶山洞。

山洞高大无比,方圆足有数十丈,人入其中,顿觉己身之渺小。

四壁依旧一片雪白,但与外界白茫茫冰天雪地不同的是,这里的雪白洞壁上绘着无数玄奥的墨色线条。

那些线条粗健虬劲而连绵不绝,粗细不一而流动不定,透着神秘宏大的气息,似是由一位顶天立地的巨人,手执巨大笔橼,以神力纵横挥洒而就。

先一步走入山洞的侍尊背对着胡明,负手而立,旁若无人地看着那些游走在洞壁上的黑色线条。

胡明也跟着看了几两眼,可就这两眼,就已经令他就头晕目眩、心惊肉跳,脑中闹哄哄的无数不明光亮声响在碰撞,简直要将脑袋崩裂了!

他赶紧闭眼,运起清心法决,脑中才逐渐恢复清明。

他不敢再看,低头垂首立于那白衣侍尊身后。

“你们郦门主上次来时,看了小半盏茶时分,算是了得了。”

侍尊淡淡地开了口。他口中的“郦门主”即为胡明所在神术门的门主郦人行。

胡明抹了一把汗,苦笑道:

“郦门主是何等样豪杰?胡明些末修为,岂能与郦门主那样的人物相比?胡明虽然不甚赞同郦门主的所作所为,但对他一身修为绝学,那是打心眼里佩服的。”

“郦门主惊才绝艳,白某亦佩服得紧。”

自称“白某”的侍尊的声音依旧淡淡,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只是那掺着冰粒子一样的声音,依旧令人心底生凉。

胡明摇摇头:

“郦门主毕竟成就圣婴多年,真要论修为,整个圣门,确实少有人及,与其堪堪鼎立的只有天择宗的吕晋与天魔宗的乌思玄两位宗主了。胡明说句大不敬的话,白侍尊您圣灵灌体未久,目前的修为确实有所不及。”

这话说得极坦诚,那位白侍尊也不言语,只静静伫立着,似是知道胡明还有话说。

胡明果然接下去道:

“不过,三位宗主毕竟是出身肉体凡胎,后天努力,到底有限。而侍尊您是魔、是圣、圣主血……是圣主左右的侍尊,天资悟性岂是凡骨可比?”

胡明接连口误了两三次,饶是这冰寒之地,亦不由得额头生汗,幸而那白侍尊并未在意,他这才接着往下说:

“刚刚那壁画,胡明目力所及,不能超过第三眼。据白侍尊您所言,郦门主他亦不超过半盏茶辰光。可侍尊您却是举重若轻,肆意观摩而毫不吃力,胡明虽不敢探问侍尊时长,但私心里想着,几盏茶是没问题的。

“如此天纵之才,假以时日,侍尊您必将一统圣门,恢复圣主昔日荣光!”

那白侍尊“嗤”地一笑:

“魔也罢,圣也罢,不过是个名头。道门称我们为‘魔’,我们却反驳为‘圣’,倒是显得我们心虚一般!其实,开天辟地之后才有文字,文字本不分褒贬,不过是以人心的偏向才分出了好坏。

“真要论好坏,以本侍尊看,这‘魔’字,又有哪里不好了?我看‘道’才是虚伪之极!要与道门对立,不以‘魔’立身,却去求什么‘圣’,没的让道门笑话!”

他的言语偏激刻薄,语气却是淡漠。

“是是是!侍尊果然真知灼见!”

胡明这话却不仅仅是奉承,他对侍尊的话深以为然。在西北深藏久了,听到外面骂“魔”而扬“道”,儿郎们难免自卑,许多人不由自主地开始忌讳这个“魔”字,咬定了自己为“圣门”弟子。

侍尊说得对,魔门就是魔门,偏要说什么“圣门”!

道魔两立,在道的对面,即为魔。避讳这个“魔”,就是等同于默认了道的正确性合理性。

就应该坚守“魔”,让对立面的“道”成为不好的字眼,在青空界成为人人喊打的存在!

他胡明果然没看错人!

侍尊的眼光心胸,胜出了如今鼎立的三位宗主。

为了魔门的将来,亦为了自己的前途,就该跟在侍尊后面做事。

只是,不知侍尊的手腕如何?

“听说,去乌拓山的几个人被乌思玄罚了?”

白侍尊的这句问话虽然依旧清冷,但胡明听出了一丝波动,他心里一动,但未敢表露异样,俯首道:

“是,是沈半岛、任帜垣二人为主。他们原是去收服乌拓山几个老兽,本是回来信誓旦旦地说事已成了,乌宗主还奖了他们不少好处。

“可没过几天,又有消息传过来,说乌拓山与道门八大派结盟了,道门弟子已进入玉昆山。乌宗主恼得狠,重重地罚了他们一场!沈半岛为首,罚得最重,到现在还没能下地走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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