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自有晴。
皓月岂无心?
月无心未杀得尤青,反误了大好性命。
“我不该如此高看自己,”陆沉道,“想不到,‘尸体’会杀人!”
“破案这件事,可比学武功难多了!”陆沉自省道,“自以为是,自作聪明,说的就是我这种人。”
司马轻鸿的目光,冻住了尤青。他的武功,不简单。
“你不就是找我打造金牌的人吗?我是西城的木匠,”少年独孤澈道,“结个工钱,干嘛非要来深山老林?”
海捕文书上的金牌样式太过奇怪,镇上的铁匠、金匠都打不来,唯有一家木匠铺接了这活。
独孤澈,便是这家木匠铺的伙计。
陆沉早就看出,那金牌出自独孤澈之手。
“杀了你,杀光这里所有人,没了证据,谁敢说我是黑的?”尤青道。
“尤青,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平时,不都好好的吗?”少女沐三娘道。
“闭嘴!你这个叛徒!”尤青怒道,“你冒充女捕快,混入我们飞雪镇衙门,有什么资格说我!”
“她本来就是,何必冒充。”司马轻鸿道。
司马轻鸿和沐三娘,都是大内密探。
尤青,动弹不得。
司马轻鸿在大内密探中,排行第四。没点实力,还真坐不稳那位子。
“妖法!”
“这是武功,你还嫩。”“啪!”
火光冲天,魏仁民身上的丝线瞬间熔断。
一声脆响。
猴头木鸢在火海中,散架了。
沐三娘喜爱木鸢,心中好不惋惜。
独孤澈呆住了。捕头魏仁民,成功吸引了独孤澈的注意。
猴头木鸢刀砍无痕。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将其撕扯成碎片!
灼烫的真气化作火龙,冲散了寒气。
尤青,终于能动了。
“他是我的手下,我来!其他人,不许插手。”魏仁民霸道了起来。
司马轻鸿掌中丝线飞出,要擒拿尤青。办案,他只认大明律。
冰冷的丝线,瞬间熔化。
司马轻鸿,后退了两步。
“没有人可以在我面前动他!”魏仁民一挥袖。
只见尤青半边笑脸半边哭,道是无晴却有晴。
灼烫的真气,蒸干了男儿泪。
一捕快腰间长刀飞出。魏仁民隔空夺刀,扔给了尤青。
“这最后一刀,留给您!义……师父。”
魏仁民嘴角不自觉抽搐。他黑着脸,不去看尤青。
“师父,我才是拜金钱庄真正的幕后主使,动手吧!”
尤青一声呐喊,长刀出鞘。
“慢!”
圆月,断刀。
人头落地,无声。
魏仁民站在原地,好像从未出手。
“好快的刀!原来,他这么强……”陆沉喃喃。
独孤澈也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只管趴在地上捡猴头木鸢的碎片。
沐三娘一把拉过正在傻笑的被捕男子,向独孤澈靠拢。她张开双臂,誓死保护二人。
被捕男子和独孤澈,都是重要证人。
陆沉看了一眼尤青,说道:“他的指尖,果然有青汁。不过,那是山间的草汁。他,在故意顶罪。”
“犯人尤青,已被我就地处决!要是有谁再敢出言侮辱他,死!”魏仁民的声音,竟带了一丝哭腔。
“魏大哥,侮辱他的人……是你。”陆沉道。
山风掠过刀锋,发出恐怖的声音。
“情理法,情字最大!”
飞雪镇捕快,讲的是小团体的情与义。魏仁民那一身的黑老大气质,可不是白来的。
大明律例在地方捕快眼中,从来都是一文不值的。
“你对百姓,也这么讲人情吗?”司马轻鸿冷冷道。
寻常百姓,都不在那“情义圈子”里,能算什么?
“司马轻鸿,你乳臭未干,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大内密探?呵,”魏仁民一脸轻蔑,傲气毕露,“老子想当,二十年前就是了。我留守飞雪镇,就是为了这里的百姓。”
“为了百姓?都这时候了,还不忘做戏。戏台上演戏的伶官,也没有这般本事,”司马轻鸿道,“为了百姓,好漂亮的话!”
若没有十足的证据,司马轻鸿不会轻下断言。
一时刀气纵横,司马轻鸿向后退去,避开了那势不可挡的杀招。
“哼!大内密探,不过如此。”
奇怪的黑影出现,吸走了那霸道的刀气。
陆沉拦在司马轻鸿面前。
“还是先从田阡陌的杀人案说起吧,”陆沉道,“一个骗子,好不容易成了首富,为什么要冒险杀人?”
“狗拿耗子!”魏仁民已经非常不满了。
“因为吴立锥要去京城告御状,”沐三娘道,“他,已经不是第一个受害者了。我们明知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还是没能保护好他……”
“三娘,我早知道你是来调查我们的,”魏仁民道,“你能活到现在,更应该管好自己的嘴巴。”
“魏仁民,你也管好你自己!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的罪行,早已经曝光了,坦白点吧。”沐三娘道。
“这次大内密探出动,就是来抓你的,这是批文。”司马轻鸿正色道。
黄绫批文,成了碎片。
“就凭你?”魏仁民轻蔑道。
司马轻鸿不卑不亢。
他从不过度自信,也绝不畏惧任何敌人。
寒光,将魏仁民笼罩。
冰霜,渐渐覆盖他全身。
忽地冰面发红,瞬间消融。
“雕虫小技!”
火龙呼啸。
陆沉将手一指,水一般的真气喷出,抵住那火龙。
“为什么要杀月无心?”陆沉问道。
“也许,他想杀的人,还有尤青。”沐三娘道。
“陆沉,你如果不是傻子,就应该知道,杀她的人,不是我。”魏仁民撇清道。
“但是,你却让他们自相残杀!”陆沉看着魏仁民,感觉他越来越陌生了。
当时,月无心“被人掳走”。
掳走月无心的傀儡背后,当然有黑手。
魏仁民摊开手掌,指间密布着傀儡丝线的勒痕。他的指尖,果然有青汁印。
“韭菜,就应该安安静静被割,”魏仁民擦着手,狠狠道,“要是韭菜乱说话,那他们就应该去死,不是吗?”
今夜的山风,格外刺骨。
“魏大哥,你以前不是这么教我的。”陆沉道。
尤青也在魏仁民那里,学会了正义,学会了铁面无私。
“尤青,月无心……他们在你眼里,也都是韭菜吗?”沐三娘质问道。
“他们?他们高级一点,既是韭菜,也是傀儡,”魏仁民露出本来面目,说道,“傀儡嘛,就要听话。你们说,不听话的傀儡,我该不该杀?”
话不投机。
“月无心身上的金蚕丝,来自京城,”魏仁民恶狠狠说道,“京里的人,收买了她。她,一向都是这么廉价的,呵,以为我不知道!”
“所以你就动了杀心!”沐三娘道,“那尤青呢?”
“尤青?他可是个听话的乖孩子,”魏仁民道,“不过,他脑子一根筋,转不过弯来。我要他弃暗投明,他却要大义灭亲,嘿!你说,我该不该杀他?”
沐三娘不语。她知道,尤青确实在暗地里搜集魏仁民的犯罪证据,却一直拒绝与大内密探合作。
尤青看到了魏仁民的真面目,难怪他今天一直黑着脸。
最终,尤青还是让自己做了替罪羊。他重抄了账本,将魏仁民的名字改成了自己。
因为,尤青把那个男人当成是自己的父亲。
山风唏嘘,带来奇怪的味道。
“这!这是……”司马轻鸿发现了不对劲。
“这里,好多死人啊!”独孤澈也摸着鼻子道。
他看起来呆呆的,聪明劲都用在了木工上。
只见独孤澈拿出攀爬工具,纵身跳下崖去。
“诶!你……”段三娘大惊。
她都不知道,独孤澈究竟是怎么绕过她,突然去到悬崖边上的?
“傻子!”魏仁民对这少年,很是轻视。
“陆大哥,这里有好多尸体!”
一只新的木鸢,伴着独孤澈的喊声,冲上悬崖,一如当时的尤青。
“崖下藏了尸体!”陆沉看了一眼地上的无头尸体,恍然大悟,“难怪尤青可以金蝉脱壳。”
当时,尤青假装去救月无心。他收到了杀死月无心的命令,虽下不去手,却也留了一手。
崖下的一具尸体,被尤青带走了。
当他靠近月无心的时候,金蚕丝缠住了他!
月无心,也同样收到了杀死尤青的命令。高额的报酬,足以让月无心舍弃金蚕丝。
黑暗中,尤青挣开金蚕丝,让那尸体当了替死鬼。
无头尸体,骗过了月无心。而尤青的脖子上,也多出了一圈血痕。
月无心机关算尽太无情,最终还是命丧尤青之手。谁能想到,一个“尸体”会杀人?
山间客栈,已经起火。
火借风势,再加上一地的烈酒,客栈瞬间成了火海。
“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已经被我除掉了。现在,只剩下你们几个。”魏仁民这时候看起来,就像是地狱的恶鬼,恐怖极了。
“你太过分了!”“你太过分了!”沐三娘和独孤澈同时说道。
几个捕快抖若筛糠,连逃跑都不会了。
“嘿嘿!嘿嘿!”只有那被捕男子,依旧对着明月傻笑。
“小鸿!”
陆沉与司马轻鸿默契非凡。二人同时出手,打算将魏仁民制住。
一道寒光起,一人瞬间被冻成了冰雕。
冰雕裂开,原来只是个木头傀儡。
黑影高速移动。
一招“无影擒拿手”,逼住了黑影。
一时真气纵横,强行震开了陆沉。
魏仁民现出真身,一刀断山崖。
刀尖直指尤青。魏仁民问道:“陆沉,你比尤青强,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看在我……”
陆沉没有说话,掌风也让魏仁民无暇多言。
魏仁民教会了陆沉侠义。现在的陆沉,该怎么做?
“执迷不悟?那就不要手下留情,像个娘们!”
“魏大哥。”
“不要叫我!你我恩断义绝!”
陆沉与司马轻鸿合力,大战魏仁民。
五十合后,陆沉与司马轻鸿的招数渐渐散乱,招架吃力。
沐三娘见状,要上前帮忙。她甫一动身,便被一少年拉住了。
“独孤澈,你干嘛?”
“你不能上去,你会死的。”
少年说得太直白,却是事实。
沐三娘知道,便是三人齐上,也没有胜算。但抓捕犯人是她的职责,她毫无畏惧。
独孤澈拉着沐三娘,令她一步也走不了。
“你也会武功吧!”沐三娘惊道。
能当大内密探的,武功绝不会弱。
显然,独孤澈的力量对一个普通大内密探来说,是压倒性的。
“武功?我不太懂,”独孤澈坦白道,“反正,我从小到大,谁也打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