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意志不可测。
天地合龙,是世间大劫。这场劫难无法避免,甚至可以说这场劫难本身就是由于初代幽帝所造成的,说成是幽帝是造成一切的元凶倒也不为过。
按照本来的时间线,天地合龙是在东献帝澹台檀灭被五劫兵主斩杀后才会发生,澹台檀灭逆天而行失败,双方这场大战,打得是天翻地覆,东献王朝的都城崩毁,连带中寰九州大大小小的城镇都被夷为平地,死伤百姓为数。
澹台檀灭这种枭雄自然不会考虑到平头百姓,五大兵主要“护卫天道”,也不会理会寻常百姓。
事实上,除了大幽统治的这段时间里,每次修行界的高手们起冲突,或是有宝藏出世,都会引起各方势力爆发大战,每次都会掀起腥风血雨。
这场大战以后,死伤枕籍,尸横遍野,中寰九州的百姓怨气与大地中的地龙孽气相合,引得孽龙震荡,破开地壳,与天龙相合,这两股力量合二为一,民意化为天意,诞生出了能够带来地上太平的无上真龙。
其后天道变化,风起云涌,各种机缘横空出世,大地也迎来一个英雄辈出的年代。
贺平弹了弹指甲,这些秘密对于修成“真理天心”的元神之辈而言,就不在是秘密。
“按道理来说,真龙降世就是要横扫天下,扭转这混乱的世道,建立神庭秩序,打造三界法度。本来,历史理应如此,但是因为初代幽帝横插一手,导致这条时间线生出了变化……”
幽帝改变了这一切,大幽王朝的横空出世,镇压天下,尽管各方势力奇招迭出,也动摇不了大幽的统治。
五劫兵主本来是可以摧毁东献王朝的统治,引发天地合龙,引导出真龙降世,可现在五劫兵主根本构不成对大幽王朝造成什么威胁,至于其他的势力,也无力独自抗衡现在的大幽。
迫于无奈,天道也只能加速孽龙之气的爆发,寄希望于真龙早日降世,然而,幽帝也料到了这一点,专门坐镇,以无上法力封禁大地中的孽龙,阻止天地合龙。
到了这个地步,就连天道那股意念,也奈何不了幽帝,只能任由他改变历史,而且一改就是数百年时间。
在此期间,为了引爆天地合龙,刺激孽龙之力的爆发,天道与幽帝持续性的纠缠在一起,双方也变成了一种持续角力的模式,天道固然奈何不了幽帝,换成是幽帝也被天道纠缠,难以分出余力来。
到了这个地步,就等同于天道意志亲自出手,与幽帝展开对峙,慑于幽帝的盖世之威,所有人似乎都在等待,等待这场战斗分出个胜负。
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幽帝必败,因为对手是天道源流,然而,幽帝败亡之前,最后可能会疯狂一把,那些仙神高手躲起来不出世,也就是忌怕于幽帝最后的疯狂……
“也未必就是所谓的疯狂。”
小石佛的声音,从那《修罗非天图》中传了出来,刹那间,一道虚影飘了出来,变成了一个七八岁的小沙弥,赤着双脚,身上只有一件紫色的僧衣,风仪绝佳,如清风朗月,一步一朵莲花,走了出来。
“幽帝此人深沉,另有算计,天道与其角力,反而中了其算计,多多少少难以发挥起优势。”
这个小沙弥口吻老气横秋,俨然就是石禅寺当初那位睥睨天下的小石佛。
贺平微微皱起眉头,小石佛早就已经陨落,这位佛门高人当初只是靠一缕过去身寄托,才得以幸存下来,不过也只是剩下一道心识烙印。
然而,在得到《修罗非天图》后,小石佛的这道心识烙印也产生了某种变化,本来虚幻的过去身,也变得宛如实质,灵动了不少。
“你有何高见?”
他开口便问。
“此局胜负难说,只是天道也未必占优,然而此局棋盘之外,又有暗劫,大幽的情况也难说稳胜不输……”
小石佛盘腿坐下。
“我知道你有在大劫中渔利的心思,但是此番大劫,你也要应付生死之关,天地合龙对于大幽是个威胁,对于你也是一样。”
“小石佛也清楚我的未来‘死劫’?”
贺平反问一句。
小石佛并不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淡然一笑:“别忘记我们之前的约定,你要是就这么陨落,那我在你身上花的精力岂不是白白浪费……”
贺平心知肚明,知道小石佛所说的是位于虚空乱流深处的“真·天佛影窟”一事,这也是之前双方的约定,小石佛一直帮助他,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天地合龙后,天佛影窟也会随之出现,只是具体时机暂时还算不到。”
小石佛一边作出说明,一边继续道:“不过此事还要待你解开死劫后再说。”
“好。”
贺平点了点头,他对于佛门所谓的“佛乡”之说也颇感兴趣,小石佛与他之间的约定,他确实有兴趣一探究竟。
“这件事姑且不论,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自己的死劫根源来自何处?”
小石佛向他询问了这个问题。
“死劫根源吗?”
贺平喃喃自语。
掌握了真理天心后,他确实能够推算各种信息,意念一动,时光变化,天地间有些东西不断在重演,如一面镜子,映照双眼之中。
贺平的双眼中的光芒丝丝缕缕,刹那时光,就有无数的讯息、情报,在他的心灵之中翻来覆去,推演组合,过去未来,种种一切,都在其中相互变化,得到分析。
不过,真理天心也不能无所不包,无所不能,推算中的结果也有疏漏,而且事物之间因果相连,一丝一缕,如同乱麻,要理清红尘大界中所谓的劫难根源,实在不是什么容易事。
“能够被称为劫业之物,多半是与因果相关,你参悟了真理天心,又领悟了《未来宿曜劫经》中的内容,多多少少应当有些收获……”
小石佛继续补充说明。
“按照这么说的话,我的死劫根源应当是在无忧生身上。”
他如此说道。
毕竟,无忧生与自己之间的因果瓜葛实在太深,按照小石佛的说法,对自己而言,出了问题的应当就是这条因果。
“你错了。”
小石佛摇了摇头。
“无忧生确实与你因果极深,纠缠不休,但是你的死劫根源却不是应在其中,你能够修成显神,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一方面是因为你自身就有这个机缘,另一方面,是你从别人那里夺得了对方的机缘,而使你一步登天的关键那一步,应当是水仙洞府中得来的九窍仙胎。”
这句话一说出口,贺平蓦然之间恍然大悟。
“水仙洞府……九窍仙胎……难不成是这么一回事?”
小石佛点了下头。
“看来,你应当已经清楚了,九窍仙胎是你一步登天的最关键一步,而这个仙胎,本身是某人为自己准备的,你现在所获取的各种机缘,都是此人为自己铺的路……可以说,你今天能够取得这份成就,与此人是悉悉相关。”
“所以,因果联系就在这里。”
贺平支起自己的下巴。
九窍仙胎本来就是水仙洞府中的那位神秘前辈,为自己未来转身之身所准备的一条路。
赤心子无意之中得到了水仙洞府的秘密,贺平也在机缘巧合之下,夺取了水仙洞府,获得了九窍仙胎。
要不是夺得了九窍仙胎,他的修炼也不会这么顺利,并且,仙胎还是他未来的成仙之根基,此物对于他的重要性自不用多说。
关于那位水仙洞府中的前辈,他本来以为,对方转世之后,未必会有机会回归。
历来,修行界对于转世,都认为纯属无稽之言,魂魄一消亡,就如同灯灭,生前无论你多么的超然,多么的天纵奇才,可是殒落就是殒落,一切都会消失,死如灯灭,既然死去,就不可能再现。
各门各派也有一些秘法,寄托魂魄烙印,穿越时空未来,那也是利用自己的一丝烙印贯穿虚空,抵达另一个时间点,属于一种重塑真我之法,并不是轮回转世。
事实上,相信轮回并不虚妄的修行势力并不多,三元魔宫的前辈过去也做过验证,可惜得出的结论并不支持,但是下元洞仙道统的这位前辈,可能是个对此深信不疑的人。
小石佛的这番话语,其用意似乎是说明那位神秘前辈,应当已经复苏,那人千辛万苦得到的九窍仙胎也被自己所得,为自己转世之身准备的种种机缘好处,也都被自己篡夺,也难怪说他会与自己结下因果。
“于你而言,要解决死劫根源,就需要了解这段因果,你应当设法回归水仙洞府,试一试在那里寻找破局之策……”
“你说的有道理。”
贺平点了点头。
“我也打算回一趟现界,天地合龙,也是春秋大劫中的一件大事,就算是死劫临头,我也要逆流而上,机会总是会有的!”
他决定回到现界时空,裂云大圣已经制作了一个玉制罗盘,能够对心狐大圣的偷袭产生及时反应,这就不用担心被心狐这老妖怪找机会打闷棍。
“我现在的准备也算充足,各种底牌层出不穷,应当不用担心中伏或是缺乏防备……”
他又看了一眼七海国度球体之中,裂云大圣已经在尝试在铸造仙基,顺便凝聚仙道法则。
此时此刻,她全身缭绕着仙光,威严无比,长发飞舞,如同仙神,周围也产生种种异象,如一片仙境般。
“裂云前辈的法力依旧没有恢复,但是道行比起过去更加深不可测……看来,就算心狐大圣找机会偷袭过来,这一次也未必能够讨得了好处!”
贺平倒是放下心来,心狐大圣虽然强横,但是说白了也没有成就真正的仙神。
而且,这里是洪涯道境,这地方算是裂云大圣的地盘,她以逸待劳,打不过大不了利用七海国度球体撕裂虚空,找机会逃遁,不管是心狐自己杀过来,还是它和那猴子的分身联手,裂云大圣胜不了,也未必会败。
贺平也不与裂云告辞,他的法力运转之间,一道金光就将傀儡魔城裹了进去,这座城池也缩小,将他的元神吞入其中,然后微微一动,就撕裂了层层叠叠的空间,完全无视任何时空的阻隔,钻进了时空乱流深处。
……
泥都索国。
位于极北之地的异族古国,其历史与大西夜国同样久远,其地崎岖薄瘠,并不如同大西夜国那样富饶。
这个古国并无产出,其民随畜牧,逐水草,有驴马,多骆驼,也因为这些原因,这里成了内地通往极北之地的重要交通枢纽。
若是想要从大幽抵达泥都索国,先要取道北关,出关之后,要疾行百里,经过一处名为沙龙堆的小型沙漠。
沙漠中经常有风,将流沙卷入空中形状如龙,迷失行人,也只有那些老练的骆驼,或是时常通过这条商道的商队,才知道要如何才能顺利走出这片沙漠。
江凌虚就藏通往泥都索国的这片沙漠之中,他在贺平手中吃了大亏,被夺走万法盟盟主的位置,要不是有五通圣甲相助,当日未必能够生还。
为了报仇,他这段时间一直在苦心修炼,事实上,他这位紫甲殿殿主、万法盟盟主,底蕴极为雄浑,法力神通也极为惊人,偏偏碰上了贺平这种变态。
要知道贺平强取豪夺,不知道篡夺了多少机缘,九窍仙胎这种稀世神物不说,他靠着一路掠夺,自己炼制出了一件镇教至宝,后面又三次入道,三次显神,经历三三蜕变,修成了强横无比的大道神通。
任谁知道贺平走出的这条道路,都要瞠目结舌,震惊无比。事实上,贺平的经历,他人也无可模仿,理所当然,江凌虚纵使修道数百年,也无法与他并驾其驱,敌不过贺平,也并不奇怪。
可是,江凌虚是何等骄傲的人,他在贺平身上吃了亏,就发誓一定要找回来。
这些时日里,他的修行速度也是极快,只是并没有突破,依旧卡在原来的境界。
只是,他日夜苦修,精神渐渐连接到冥冥之中的某个存在,一道若有若无,时有时无,变幻莫测的声音响了起来。
“江凌虚,你要对付那个贺平,只靠这般苦修也不济事。”
“魔主?!”
江凌虚惊讶万灵,他凝聚意念,隐约看到了位于天外天虚空中的黄铜王座,那王座下是尸山血海,堆着无穷无尽的骷髅头骨。
王座上坐着一位魔王,面容朦胧,身形也是一片模糊,这就是紫甲殿历代侍奉的五通魔主,魔主的头顶之上,悬着五颗彤彤大星,如同一尊冠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