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回两女相争只为糕百万食盐黄河抛上

话说叶知秋帮白炽摆脱了嫌疑,又过了一天。

这日清早,她合计着时日,已是五月廿八了,心想:“哥哥到江阴县去,到如今也有七八日,也不知查探得怎样了?如果他能把爹爹带回家来就好了,可以全家齐齐整整过荷花节。今年的荷花节想必很热闹,哎,本来打算趁机让哥哥跟白姐姐好好相处的,如今看来也恐怕不成了。”

叶知秋又想那个第三人。

“这个人不仅有庞大的销售网,手下还有这许多能人异士,真真不简单。之前他意图杀害章大人未遂,还会不会再使手段?真得赶紧想办法把这个人揪出来。眼下余逸年已死,郭慕红又不知道他是何人,我却从何处入手好呢?嗯,暗花别院真正的主人或许就是第三人呢,不如从暗花别院查起?”

不过暗花别院很不简单,目前自己孤掌难鸣,也不能冒然行事,她决定等叶知远回来再商议。

叶知秋突然想到好久没到狱中探望成瑞辉了,也不知道他的刑期判下来没有,自己手上还寄存着他的两千贯呢。顺道一起探望一下郭慕红,看看能不能从她口中得出些新线索也好。

想到便做,叶知秋换了身衣服,走出家门。

她先到集市上买些食物,探监如果两手空空的,总不太好。

很快来到糯香斋,那里的糕点品种多,味道好。

叶知秋最喜欢这店里的雪柳千层糕,她见到柜台中只剩下七八块了,便对掌柜道:“文掌柜,这几块雪柳千层糕我全要了。”

叶知秋是熟客,文掌柜一见是她,遂陪笑道:“叶小姐,这可真对不住了,这雪柳糕刚才有人买下了,要不你选点别的?”

叶知秋想了想,问道:“那贵斋最近有没有新品种?”

文掌柜一听笑道:“叶小姐还真问着了,我们店里最近调制了一款樱桃凝露,因为这种凝露需要用到容器,而这容器一时间又没批量订回来,所以还未正式上新。”

叶知秋一听很感兴趣,悄悄说道:“那先给我来几个尝尝鲜。”

“只有两个,二十文钱一个,叶小姐真的要?”

“二十文钱一个?贵斋也太会赚钱了!”叶知秋有点吃惊,不过她今日心情不错,就大方一回吧。

“好吧,都拿来。”

过不多时,掌柜端来两个小盏,小盏里装着的,是晶晶莹莹、透透亮亮的物体,中间嵌着一粒红彤彤的樱桃,光是这模样,就诱人食欲。

文掌柜递来了一根细长的瓷勺,“挖着来吃。”

叶知秋吃了一口,酸中带甜、软中带爽、甘中带凉,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只知夏日吃这个,真是再妙不过。

突然身后传来一把熟悉的女声。

“掌柜的,这雪柳千层糕全都给我包好!”

叶知秋回头一看,原来是沈念珠。

不仅有沈念珠,还有谢明尧。但见谢公子跟在他表妹身后,一幅生无可恋的模样。

叶知秋笑着跟谢明尧打了个招呼,他只是木着个脸点了点头。

“咦,这谢明尧怎么啦,难不成被沈念珠欺负了?不至于吧?”

叶知秋心里好生纳闷,她不知道,沈心萍近日极力想与自家哥哥对亲家,名义上让侄女督促儿子读书,实际上却想撮合他们,弄得谢明尧烦恼之极。

话说文掌柜一看说话的姑娘,也是熟客,便道:“哟,是沈小姐,不过对不住,这雪柳糕已经有客人买了。”

沈念珠眉毛一挑,指着叶知秋,“是她买的吗?”

文掌柜知道这位官家小姐可不是个善茬,连忙应道:“不是叶小姐买的。”

沈念珠松了口气,用命令的语气对着文掌柜:“既然不是她买的,就全给我装起来。你那客人回来,就说没有了。”

原来沈念珠这个人,虽是凶巴巴的一幅大小姐脾气,但却是欺善怕恶的主。她知道叶知秋有武功,几次发难都没奏效,而且还吃了点小亏,现在可不太敢惹叶知秋了。

这时有一把娇柔的女声传来:“文掌柜,那雪柳糕你包好了吗?”

叶知秋一听这声音,也挺熟悉的,抬头一看,却是一个绝色的美人儿。

只见她穿着一袭雪丝凤仙裙,头戴紫金钗,耳垂翡翠环,杏脸含春,媚眼如丝,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

叶知秋直直地看着那个千娇百媚的人儿,呆了。

是因为这女人长得太美吗?不,是因为这个个女人是丘小松的母亲-苏百柔。

一段时间没见,苏百柔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叶知秋差点认不出来了。

丘家是什么光景叶知秋可是亲眼所见的,不然也不会施以援手。糯香斋的糕点不便宜,按理来说她不应该来此买吃的。

但如果说她只是来这里买糕点,叶知秋也不会这么讶异。真正令叶知秋感到讶异的,是她身上的穿着打扮。

这也忒华贵了吧?叶知秋再瞅瞅自己,唉,自己这身行头,比之苏百柔可谓是寒酸之极。

继而又想到,苏百柔哪来的钱作如此妆扮?没错自己是给了她五十贯,杜蔓青也给了丘小松二十贯,但这些钱可是要用做日常生活的呀,光是她身上那身行头,恐怕就要花光所有的钱了吧?

话说苏百柔没想到在此处撞见叶知秋,她是接受过叶知秋施舍的,当下有点不好意思,轻轻唤道:“知秋妹子,你也来买糕点?”

叶知秋点了点头,没说话。

“我也是,想着小松他们几个没尝过这里的糕点,就买几块给他们尝尝,平常不买的。”苏百柔轻声解释。

“既然是他们几个想吃,那就买吧。”叶知秋淡淡说道,走过一边。

苏百柔掏出一串钱,“文掌柜,七块千层糕,共56文,你点点。”

沈念珠一看买糕点的人竟是一个娇弱的小娘子,抢先把一串钱塞给文掌柜:“掌柜的,这糕点我要了。先来先得。”

苏百柔诧异地望着沈念珠,“可这糕点我早就买了的呀。”

旁边一直木着个脸的谢公子突然出声劝道:“表妹,别人先买的,我们就别要了。这里糕点很多,选别的吧,这桂花糕也不错呀。”

“不!”

沈念珠大声嚷着:“我就要这雪柳糕,她事先没拿钱买下来,这糕就不算她的。”

叶知秋冷眼旁观,觉得沈念珠虽然刁蛮,但这话也不算特别错。

她以为苏百柔一定会相让,谁知苏百柔也提高了声音:“我早早就跟文掌柜说好的,这叫下定,下定你懂吗?我也只要雪柳糕,别的不要。”

沈念珠冷哼一声,“下定,你下了多少定金?如果你真那么有钱,早就给清价钱了,何至于现在才来给钱,明明穷鬼一个,还穿成这样妖娆,你配么?”

这一下正戳中苏百柔的痛处,她的眼泪悄无声息就流了下来,哭得那是一个梨花带雨。

两个男人都手足无措起来,谢明尧连忙喝她表妹:“买糕就买糕,说三道四干嘛,不买了,你快跟我走。”

沈念珠不干了,她生气地说道:“表哥你每次都帮外人,她会哭难道我不会呀?”

“哇”一声也哭了,哭得那是一个呜哇鬼叫。

文掌柜急得直搓手:“我说两位别哭了,一人让一步,每人三四块,吃少点好不好?”

苏百柔掏出一张锦帕拭干眼泪,冷冷说道:“这糕是我事先买下的,我凭什么让她?”

叶知秋大吃一惊,没想到苏百柔如此要强,敢跟刁蛮大小姐争。

“难道这糕小松他们几个爱吃,做母亲的死也要抢到给孩子吃?但只是几只糕点而已,也实在没必要逞这样的强啊。”

叶知秋可不知道,苏百柔买糕并不是给小孩吃的。

她看再闹下去不好收场,便上前对苏百柔说:“百柔姐,几块糕点而已,没必要非要今天吃,要不这样,我明日一大早过来买,买了再给小松他们几个送去。这几块就让给沈大小姐吧。”

文掌柜连声应道:“对对对,我今晚让厨子多做些,明早包管供应充足。”

沈念珠没想到叶知秋竟会帮着她,眼泪早止了,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

苏百柔却是一幅委屈的模样,她对着叶知秋幽幽说道:“连你也这样说,你难道也是欺软怕硬吗?好吧,我们没钱的总是斗不过你们这些有钱的。”

一句“你们”,硬生生把叶知秋划到沈念珠那一边。

“百柔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叶知秋连忙叫道,可是苏百柔理都没理她,径自走了。

叶姑娘的心登时像打番了五味瓶,她没想到一句劝解的话会令苏百柔产生了隔亥。

谢明尧很不好意思,他走到叶知秋面前赔了个礼,“你知道我表妹这个人的脾性就是这样的,不要往心里去。”

叶知秋苦笑了一声,继续低头吃她的樱桃凝露。

沈念珠见表哥不帮自己,不免有些恼羞成怒,可是又没发作之外,侧眼一瞧,刚好看到叶姑娘手里的食物,这东西她也从来没见过,便借题发挥:“掌柜的,怎么有好东西你也不拿给我吃?”

文掌柜点头哈腰道:“叶小姐吃的这种糕点小店还未上新呢,因怕做得不好,哪敢端出来给您试?”

沈念珠眼睛一瞪,指着叶知秋:“那你又拿出来给她试?”

“叶小姐不怕难吃,是免费帮我们试吃的。”

叶知秋听了文掌柜的话,暗暗好笑:“何止免费试吃,我还要给钱你们呢。”不过她也不说穿,看那沈念珠怎样。

“那我也免费帮你们试吃。”沈念珠听不懂别人的客套话,仍旧索要。

文掌柜不好说那两盏凝露已全部卖给叶知秋了,一时间甚是为难。

“既这样,掌柜你就把这个给沈大小姐试吧,看看合不合沈小姐的口味。”叶知秋让出了另一盏。

谢明尧见今日叶知秋这般好说话,正觉得奇怪,沈念珠却以为自己的气势压住了别人,不免洋洋得意,遂从托盘上拿了那盏来吃。

她用长勺挖了大大一块,往嘴里塞去。

一吃之下,“哎唷,这是什么怪味!又苦又辣!”

沈念珠被呛出了鼻涕,连连把那块凝露吐了出来。

谢明尧吃了一惊,文掌柜也是愣住了,心想即使是不合口味,也不至于有如此反应啊。

只有叶知秋心里明白,她见沈念珠什么都要抢,不给个教训她还行?于是偷偷地在那盏樱桃凝露上抹了一层薄荷膏。

“杜蔓青送的这瓶薄荷膏用处还挺多,下次再问她要多两瓶。”

叶知秋心里想着薄荷膏,嘴里却带点促狭:“沈大小姐,不是所有东西都适合你吃,特别是抢来的,这下呛到了吧?”

沈念珠把手中的凝露连杯带盏使劲往门口一扔,嫌弃地说道:“这么难吃的东西,你们店是怎么研制出来的,叶知秋难为你吃得下!”

“我们一定改进,一定改进。”文掌柜只好连声回应。

只有谢明尧暗暗叹了口气:“不用问,念珠这回又给这弯弯肠子的叶知秋捉弄了。”

转念一想:“给个教训表妹也好,只要不吃死她就行。”

叶知秋走到沈念珠身旁,微微一笑:“我倒觉得挺对味的呀。”

“你就是个怪人!”沈念珠狠狠瞪了叶知秋一眼,然后拉着她表哥:“今日没心情买糕点了,表哥,我们走。”

“沈大小姐请稍等,我有两句话跟你说。”

还没等沈念珠答应,叶知秋已悄悄附在她耳边道:“你再不改改你这种脾气,你表哥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你!”

沈念珠退后两步,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我刚才已说得够明白的啦,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叶姑娘不再理会沈大小姐,挑了几样糕点让文掌柜装起来。

沈念珠愣在原地,眼睛直直的,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谢明尧心里惊讶,上前悄悄地问:“你跟我表妹说了些什么。”

叶知秋笑了笑,“也没什么,我让她对你好点。”

“你真的是这么说?”

“我干嘛骗你?”

谢明尧摇了摇头,这家伙肯定没说老实话,不过他也没计较。

“对啦,过两天荷花节,我家在万柳池上准备了一只画舫,你如果没约人,也没准备好游湖的船只,不妨过来一同游玩。嗯,也可以叫上你哥哥的。”

叶知秋有点惊讶,她跟谢明尧是能聊得来的朋友,谢公子邀请自己并不出奇,可他与叶知远非但不熟络,怎么说也算是“情敌”吧,为何还要一并邀请呢?

于是瞟了谢公子一眼,打趣道:“连我哥哥也叫上了?你这是真大方呢,还是想暗中使坏?”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是真心邀约的,人多热闹嘛。”

“荷花节那日我哥哥不一定在家呢。”

叶知秋叹了一口气,答应道:“不过,那天如果我没其他要事,就过去叨扰你们,好久没见着令祖母了,想过去跟她老人家聊聊天。”

此时沈念珠回过神来,撇了撇嘴:“你想找老太太聊天?老太太却未必愿意理你呢。”

这时文掌柜把糕点装好了,叶知秋便告别了谢明尧,又到一处酒家买了两只烧鸡,才往州衙大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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