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出岫和大多数未出阁的女子一样,对美好事物充满向往。这些美好事物,自然包括好诗,这样一句量身打造的诗句,纵然只有一句,也甚是难得。
“云无心以出岫。”
看似是在说白云无意间从山穴里悠然飘出的自然景象,但在云出岫面前作出此诗,涵义便不同了。白云自然是在说云出岫,无心意不变,依然可作“无意间”解释,出岫则变飘出为出彩。
那便是云出岫无意装扮的模样也自然而然出尘动人。
纵然不喜先前端木谨诚的问候,在这一句诗下,她也通通忘却了。
“端木公子谬赞了,禾雨不敢当。”
话是如此,她面上的表情却比先前要更柔和一些。端木谨诚很好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于是继续妙语连珠,云观海笑而不语,云出岫则微微抿着嘴,面带笑意。
云禾风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这一切,心中莫名有些烦闷。
‘明明看起来二爷病情有了好转,云姑娘也这么开心,为什么我却不如来之前开心呢?’
想着想着,便有些怔了。
“大风兄弟,你站在这干什么呀?你也来见‘貌比潘安,才胜谢安’的神医吗?”却是一身儒服的云籁程一只手拍在他肩上,眉花眼笑。
“啊......是,是啊。”他这才回过神来,应和道。
云籁程却拉着他的手转过身来,“大风兄弟,你不对劲啊。”
“我怎么了?”
“见到我这个好兄弟,你居然没有满面春风热情似火。我都主动打招呼了,你就一声‘是啊’,太对不住我们的交情了。”云籁程的书生扮相并没有减少他的江湖气,反是更浮夸了。
云禾风则心想:我和你有什么深厚交钱吗?我还满面春风热情似火...
哪知云籁程不需他回复,只往云沧海小院门口一瞧,当即换颜道,“哎,禾雨姐真是不像话,怎么在跟外人聊天把大风兄弟你搁在这。”
依然不等云禾风回复,接着道,“大风兄弟你在这等着,我去把禾雨姐喊出来。”说着就往里走。
“等等,小赖,那位是医圣...”
云籁程自信转身,“哪有这个年龄的医圣,你看我怎么把人叫出来就完事了。”
于是。
“禾雨姐,跟我出来一下呗?”
云出岫转身,面带疑惑。
云观海则和善笑道,“小赖啊,你这会不应该在...”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全云府敢这样直接打断云观海说话的,大概都不会有第二个。
“爹,孩儿多喜欢诗书礼乐你还不知道吗?要不是小叔叫我一定来看看端木公子的风姿,我还不希地来呢。”
云观海:“......”
这种“门人弟子填其室”,全派出去做些奇怪的事,自己趁机放松休息,确实像云封海做得出来的事。
“雨姐,你先去外边等我一下吧?我有话要和你说。”云籁程眨眨眼,有着这个年龄独有的朝气和阳光。
端木谨诚打量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云府少主,不知在想什么。
“爹,这位就是端木公子吧?果真俊朗,颇有端木遗风啊。”见云观海的眼神不对,他忙改口,“咳,端木公子晨安。”
“呵呵,小云公子过奖了。”只是淡淡谦虚一下,他又转向云观海。
云籁程心中“哼”地一声,却也知这位端木公子不好惹。只听云观海道,“这是犬子云籁程,文简你喊他一声小赖便是。”
云籁程原就心中不服,连“端木遗风”都不懂,居然以为是褒扬?亏了还姓端木。一听云观海这话,他更是不满。却只听:
“小赖也晨安。”
“......”
却说云出岫走到庭院外边,看着站在门口的云知还。
“公...知...”
云出岫欲说还休,话在嘴边,却喊不出口。
她想起了日前和水儿的谈话。
那时正值晚膳,水儿收拾妥帖,坐在她面前,轻道:“小姐。”
她也不在意,“嗯?”
记得水儿似乎是有些无奈,但顿了顿,说是该考虑一下对云知还的称谓了。
她依然是一声“嗯?”
水儿便自顾自道,“三老爷赐字禾风,摆明了是看重他,要把他当作嫡系后辈看待。现在这位公子就住在沧浪园,很多事,小姐你什么都不做,外边就会有一群人胡思乱想。
“其实依我看,小姐若是对兄长一类的说法比较排斥,不若直接叫个禾风,或是知还。虽然显得有些奇怪,但也过得去。很多事呀,等他身体恢复了,是能代小姐你办的......”
水儿絮絮叨叨了很久,只是她都没太记得。
心有千千结,偶然陷其中。
“云姑娘,不若...便称我为‘你’吧。或许会自然一些。”却是云知还见她纠结模样,心中一叹,主动提议道。
云出岫眼睛眨了两眨,轻声道,“大兄晨安。”
“云姑娘也...晨安啊...”云知还也眨眨眼,心绪繁杂。
见他带些小纠结的木讷模样,稍有莞尔,又忆起水儿说的话,沉思片刻,便道,“大兄以后便唤我禾雨就是。”
“...啊,好的。”
“大兄站在这多久了?”
“不记得了,许有盏茶时间?”
“等等,小赖是大兄唤来的么?”云出岫眯起眼,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云籁程和他交好的消息,她也从水儿口中得知了。当时她很挺开心,想着小赖在府里没什么朋友,有个玩得来的也不错,虽然年龄大了一点。
“啊,不是,小赖住在何处我尚不知。”不在状态中的云知还突然醒过神来。嘴里不自觉滑出一句,“是否打扰云...禾雨你聊天的兴致了。”
看着他有些拘谨局促的模样,云出岫笑了笑,雅意顿生的同时,认真道,“大兄,我好快活,二叔说我爹的病有好转了。等爹爹身体好些了,我们就一块吃饭……”
她明媚的眼波流转,柔而不魅,带着憧憬,若有灵光。
看着云出岫念着念着陷入美好想象的模样,他在心里对小赖说了声抱歉。
“云...”半个音出口他便顿住了,歉然笑笑,继续道,“禾雨,小赖把你喊出来大概没什么事,你若是有事要忙,且去。”
云出岫:……
……
宗塾。
云封海从门口走进,目光一凝。
“云籁程呢?”
宗塾内的声音顿时一滞,随后有学生道:“说是大爷请他过去。”
有一就有二,“这也不是大爷第一次喊他过去了。”
云封海面上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