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老板明面的上的身家也很清白,早年从范阳逃难来,妻儿都死在乱军之中,在晋阳落脚后,因为有点手艺在身,便开了家胭脂水粉铺子,一直老实本分,虽是鳏居,却连青楼都没去过一次,与邻居相处得也好。总之,是个最不像刺客的人。肖俞心中暗道,以后这倒是辨识行苑暗桩的法门谁最不像,谁就是!
肖俞见四下无人,纵身一跃进了院。正房门已上锁,这自然也难不住肖俞,去囊中取出一根极细的鹿筋,挽个结,三两下便捅开了门锁。
房内陈设简单,向阳的窗下摆着一张大桌案,上面堆满了制作胭脂香粉的原料。呼吸间香气扑鼻。方才已经由谢兴普口中得知李柷中的毒与这三人应该没有关系,但人既然已经来了,李存勖也就顺势详细问了问李柷在路上的起居情况,再次确认没有纰漏,就挥手让三人退下了。
肖俞见三人伤势还都没好利索,钱二娘额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想来伤势痊愈后也会留下疤痕,可是破相无疑;沈毅、唐鲁言一个走路一瘸一拐,一个左臂袖管空空荡荡,显然是落下了终身残疾。再想到魏爽、钱无义战死,而自己若不是有丹田深处那道诡异的气息扶助,只怕早已死在了山东,还连累李存勖险些深陷敌境。这么惨烈的一场营救,若是救回来一位等死的皇帝,还要顺带着给晋王扣上一口大大的黑锅,胸中愤懑之气油然而生,直恨不得胁生双翅飞到洛阳,给朱温老贼左右开弓十八个大嘴巴子。
李存勖的声音缓缓传入肖俞耳中:“二郎,你,老贼把皇帝放到远离汴梁的地方,是不是就等着有人去救啊?”
其实这个念头,方才在来的路上已经闪过。
朱全忠自然是想除掉皇帝一了百聊,手上已经沾了一位皇帝鲜血的梁帝,多杀一个皇帝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话回来,弑君这种买卖,能不亲自动手最好不亲自动手,即使亲自动手,也要尽量隐秘。比如暗中下药就很稳妥,还得是慢药,吃上个一年半载才见效。又或许是一边下毒一边喂解药,仔细地控制着药力,指望着皇帝有朝一日“无疾而终”。如果假其便,有人要做忠臣,将皇帝救走,皇帝离了解药,不上十半月便一命呜呼了,与梁帝一点关系也无,还能顺手打别人一耙,岂不更是妙哉?
想清楚这一层,肖俞便越发的郁闷。
他与李存勖对视了一眼,道:“朱温怎么想的,咱们不用管。眼下咱们要做的,是不惜一切代价,保住皇帝的命。”
李存勖双眉紧锁,点头道:“哪怕只能保个一年半载,咱们便有腾挪的余地了。”
肖俞心道,看来世子殿下还是把皇帝看作工具多一些,完全没有忠君爱国的觉悟啊。只是再一想到河东宿将们对朝廷的态度,也就不奇怪了。至少世子殿下还是很关心这个工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