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世两位绝顶剑客的对决,就这么草草收尾,肖俞未免有些觉得虎头蛇尾。加之展眉对自己刚刚有了一些好感马上就烟消云散,肖俞越加觉得再栖霞山待得索然寡味,便早早地向程敬思辞行下山去了。
来到山脚,路边有个简陋的茶棚。本来肖俞既不渴也不饿,也就没打算在此处歇脚。忽然茶棚老板再路边探头探脑招呼了一声,居然带出些西北口音,肖俞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那老板见肖俞看过来,自然更加殷勤,竟迈开小碎步过来拉扯肖俞。
肖俞笑着婉拒,而后发觉老板似乎再往自己手里塞了个什么东西,便留上了心。老板好像见拉扯了几下见没有效果,便讪讪地丢开肖俞去物色其他客人。
肖俞走远了些,四下无人,便摊开掌心,见方才茶棚老板塞给自己的事一个小纸团。肖俞将纸团打开,上面写着一行细字:公子不日便到扬州。下面还有河东谍子房的花押。
肖俞知道,再谍子房口中,“公子”有且只有一位,那就是世子殿下李存勖。李存勖既然也到了淮南,自然是放心不下自己在这边单打独斗。只是不知这位祖宗到了之后,又会掀起多大的浪。
既然李存勖不日即到扬州,肖俞自当快些赶回去。扬州的事情还没最终解决,自己先偷空跑出来观战,其实多少有些玩忽职守的意思。只是这种事吧,不被上峰撞个正着,就无伤大雅,旁人也不会巴巴儿地拿这事去打小报告。只是万一赶上了,多少会有些尴尬。
肖俞寻条小船过了江,又在对岸码头赁了一匹马,打马向北赶回扬州。
李存勖并未在当日赶到扬州,因为在楚州打听到了鹿清远的消息。
鹿燕儿听说父亲好端端地在这里主持北漕大计,自然大喜过望,拉着李存勖直奔清江浦去找父亲。
漕帮楚州分舵此时的守卫比之以前要严密了不少,见两个生面孔贸贸然要闯进去,看守的帮众立刻拧着眉毛瞪着眼眼睛围了过来。
李存勖狐假虎威道:“你们想做什么?知道这位小娘子是谁么?”
几名帮众显然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立时就被李存勖唬住。
李存勖继续道:“你们漕帮新近不是请了位客卿吗,就是江湖一带赫赫有名的鹿清远鹿老英雄,他老人家在吗?这位小娘子可是鹿老英雄的千金。”
看门的帮众对这几日鸠占鹊巢的那位老者还是很有些敬畏的,一听说这位是鹿客卿的千金,赶忙换了一副嘴脸,让二位先到耳房歇着,一名腿脚伶俐的帮众便飞跑到后面去通传。
不多时,耳房外面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鹿燕儿听到脚步便是一喜,起身向外望时,鹿清远、鹿凤举与杜平原已经先后进了屋子。
鹿燕儿见当先一人确是父亲无疑,不由得鼻子一酸,长久以来积郁的委屈心酸在这一刻如洪水决堤般释放出来,扑过去抱着父亲便痛哭不止。
鹿清远轻轻扶着鹿燕儿双肩,一边拍着,一边温言安慰:“燕儿莫哭,莫哭,都过去了。父亲和你大哥这不都好好的吗?”
鹿燕儿哭了多时,忽然抬起头,含糊不清地说道:“父亲,黎师伯他”
鹿清远神色顿时黯淡下来,道:“为父都知道了。所幸老天有眼,害你黎师伯的凶手已经当场伏诛。不过这笔帐,咱们还得和蒙山群盗好好算算。”他此时虽然已经知道蒙山群盗背后是万剑谷在撑腰,但此事是万万不能公开说出来的。
鹿燕儿这才稍稍止住了哭声,道:“我们这趟路过徐州,回了一趟宗门。李公子帮我杀了好多蒙山的强盗。”
鹿清远从未见过李存勖,进门的时候就在暗自嘀咕。见女儿主动提起,便顺势向李存勖拱了拱手,道:“这位是”
李存勖也不起身,大剌剌地坐着,道:“我的身份,咱们稍后再说。鹿掌门且不要起疑,我与你们那位徐客卿,是知交好友,这趟来淮南,我是助你们一臂之力来了。”
鹿清远将信将疑,又看了鹿燕儿一眼,鹿燕儿此前已经得了李存勖的叮嘱,不让在人前说破他的身份,但可以私下告诉鹿清远。眼下屋子里挤满了人,鹿燕儿便只得连连点头。
鹿清远心头的疑窦仍旧没有挥去,毕竟他知道自己的女儿涉世未深,心底单纯,被人欺骗太正常不过。但此刻显然不是细细追问的时候,只好客气地谢过李存勖援手之德。
一行人到了后堂,李存勖让鹿清远屏退闲杂人等。鹿清远情知李存勖有要紧的事情要说,连鹿凤举、杜平原都喝了出去,屋内仅剩下自己与鹿燕儿、李存勖三人。而后很谨慎地问道:“阁下可是愿意告知你的身份了?”
李存勖想到云龙剑派的秘密已经离自己不远了,有些欣喜,脸上神色也亲切得多。看了鹿燕儿一眼,似笑非笑地道:“燕儿姑娘,不如由你来告诉令尊我是何人吧。”
鹿燕儿脸一红,小声说道:“父亲,这位是、是河东晋王府的世子殿下。”
鹿清远一惊,不可置信地看向李存勖,又盯着鹿燕儿道:“燕儿,你、你再说一遍?”
李存勖道:“鹿掌门不必讶异,燕儿姑娘没有乱说,我就是李存勖。”
鹿清远一下子局促起来。
本来按照江湖规矩,他也是一派宗师的身份,虽说比不得万剑谷、三绝宫,但多少有些名气,在官府面前还是能够端得起架子的。但近来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即便有些清高的底子,但见了外人也不好再自矜自贵。何况人家还是正经的世子殿下,被大唐皇帝钦赐了国姓的一等勋贵,当今天下唯一敢和朱皇帝硬碰硬的晋王爷膝下世子,哪里是寻常官府人物可比的。
沉吟了一下,鹿清远向李存勖深深一躬,道:“世子殿下高义,护送小女来此,老朽感激不尽。”
李存勖不在意地一摆手:“区区小事,不足挂齿。陪同燕儿姑娘南下,也是顺道。方才我已经说了,你们那位徐客卿,是我的至交好友。你们攻取南漕,我得来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