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远扬的配合之下,肖俞等人接收楚州分舵的行动很是顺利,短短大半日,整个楚州就都知道这儿的漕帮的姓“北”了。楚州人务实,不管你主事之人是杭州来的还是洛阳来的,能接着做生意就行。只是对这些北方佬的到来,楚州当地人还是保留了最后一丝审慎,从官府到地方小帮会,都对清江浦发生的这场变故冷眼旁观,既没有人对南漕雪中送炭,也没有人对北漕锦上添花。毕竟这个当口儿甚是敏感,若是拉南漕一把,将来北漕在此地站稳了脚跟,你还要不要和人家做生意?可若是早早地去对北漕下贺表,万一日后南漕又打回来,岂不是更不好见面?故而眼下唯一的可行之计,便是观望。
正堂大厅有一张硕大的长桌,此刻桌上摆满了各类文牍。鹿清远坐在正坐旁边的一张椅子上,正慢慢翻阅。桌上这些便是楚州分舵这些年攒下的家底,有帮众名册、生意的往来账簿、房契田契等,不一而足。鹿清远一时也难都看的过来,先将重要的名册等物捡出,以求在最短时间内将楚州分舵的人心抓在手中。至于其他贵重之物,自有蒋家兄弟去处置。是收拾收拾运回洛阳,还是留在此地以备不时之需,这都不是鹿清远这位根基不深的客卿能决定的。至于肖俞,蒋家兄弟自然要征询他的意见,但肖俞自然也会知情识趣地说一句“您自便”。
接收楚州分舵的第三日,南漕总舵的援兵到了。
援兵是总舵一位长老带着的二十名精干子弟,其中也不乏高手。本来这些人未到清江浦便听说了前两日的变故,见楚州分舵已然易主,自己再赶去已经失去了驰援的意义,搞不好还是添油入火,白白赔上性命。但蒋家兄弟撒出去的暗哨已经发现了这伙人的行踪,在他们还在为是进是退犹豫不决的时候,肖俞已经带着大队人马杀到,其中既有北漕跟来的弟子,也有南漕新归降急于表现一番的帮众。有肖俞压阵,一阵并不激烈的打斗之后,总舵援兵只逃出去三人,剩下的大都重伤被俘,少数不走运的,被昔日同袍痛下杀手,小命都没保住。
此战之后,楚州的局势开始活泛,最先破冰的是刺史府,刺史大人派出掌管民政的户曹以视察漕运生意的名义来清江浦走了一趟,这边鹿清远出面应酬了一番,昔日的舵主苏远扬成了引荐人,给两下里相互介绍,宾主相谈也很是欢洽。户曹大人对漕帮的南北之战只字未提,之说以后振兴漕运、匡扶地方的重任,要多多仰仗各位好汉。这便是官府对北漕鹊巢鸠占的既成事实予以了默认。
这根旗杆立起来,地方上其他大小势力自然紧随其后。清江浦的县令亲自登门,与蒋名山神侃了半日;楚州城里的二三流帮会纷纷带着礼物前来拜码头,自有蒋名海一一打发。短短一日,大半个楚州都接受了这里的漕帮改姓“北”的事实。
而一直没有露面的大客卿肖俞,则悄悄登上一艘漕船,继续南下向扬州去了。
倒不是肖俞急着为漕帮再立新功,而是按照程敬思的说法,三绝剑客与杨师载数日后便要在金陵紫金山切磋剑道。在肖俞想来,这是近距离观摩当世绝顶高手武道的良机,不可错过。这次一向不喜张扬的三绝剑客居然请了程敬思去观战,自己厚着脸皮求程敬思带上自己,应该不会被拒绝。故而肖俞没有心思在楚州久留,见这里基本稳定下来,便提出要鹿清远留下主持大局,自己先去扬州。即便南漕的扬州分舵棘手些,急切间拿不下,需要耽搁几日,扬州与金陵隔江相望,不过区区二百里地,也不耽误自己前去观战。
此时的程敬思,已经带着展眉和琉璃盏儿到了金陵。
金陵的十里秦淮,繁华了几百年,一带秦淮水,尽是风流。到了金陵,程敬思自然要到乌衣巷走上一走,看看王谢两家的堂前燕。琉璃盏儿小儿心性,看到秦淮河两岸花花绿绿的小楼,便吵吵嚷嚷地要进去看看。被展眉不轻不重的一巴掌拍在后脑勺,琉璃盏儿虽说不解又有些委屈,但也不敢再吵着去那些小楼。程敬思则有些为老不尊:“展眉啊,你这是做甚,琉璃盏儿早晚会知道那些小楼的妙处,你拦是拦不住的。”
展眉道:“夫子好没正形,琉璃盏儿还是个孩子,长大之后他爱去哪去哪,现在就是不行。”
程敬思道:“好好好,我不与你争,且看咱们琉璃盏儿几岁算是长大哈。”
琉璃盏儿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位大人,虽然还是没弄懂那些小楼是做什么的,但既然夫子说自己长大了自然会知道,那也就不急在一时。眼下的当务之急的小英雄琉璃盏儿的肚子有些饿了,需得好好祭奠一下五脏庙。
程敬思自然不是第一次来金陵,轻车熟路带着两名弟子来到距离乌衣巷不远的一条小街,进了一家糕团店。每人要了一碗酒酿圆子,又要了几样小糕点,诸如如意糕、卷心糕、青米糕、马蹄糕。最后琉璃盏儿见糕团店对面卖的锅贴儿油汪汪、热腾腾煞是好看,便不依不饶非要去买了一盘回来吃。
桂花夹心的酒酿圆子里带着些淡淡的米酒香气,佐以熬的软糯的赤豆,入口甜沙,琉璃盏儿胃口大开,一连吃了两碗。锅贴他一人吃了大半,又连吃了几块糕点,若不是程敬思怕他吃得太多克化不动,他还停不下来。最后琉璃盏儿抚着小肚子一脸的意犹未尽,恋恋不舍地与程敬思离开了这家小店。
走出好远,琉璃盏儿忽然扯了扯展眉的衣袖:“展姐姐,刚才的酒酿圆子好生美味,以后你也做给我吃好不好?”
展眉道:“怎么一天到晚就知道吃。我可没那手艺,你若还想吃,不如将你留在店里做个小伙计,以后每日都能吃到,好不好?”
琉璃盏儿不服气地说道:“那展姐姐你为何不留在店里学会了这门手艺再回来给我们做?这岂非更是长久之计。”
展眉笑眯眯地看了琉璃盏儿一眼,道:“小子,皮又紧了是不是?”
琉璃盏儿一缩脖子,不敢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