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温听了小太监的通传,本拟直接传见,后来听说段凝效法古人负荆请罪,不由得冷笑一声,道:“那就让他多跪一会儿吧。”
这“一会儿”,就是一夜。
也不知朱温是一转身忘记了这档子事,还是存心折腾段凝一番,总是是在第二日早膳之后,才开了金口:“段凝还在门外吧?让进来吧。”
段凝弄巧成拙,本来是打算卖个乖,谁知道皇帝陛下不吃这一套,荆条背在身上刺得鲜血直流,不一会儿便结成了伽。大冷的天,北风刺骨,没到后半夜便冻得浑身僵硬。好在武将身板底子不差,倒也强撑了下来。见陛下传见,赶紧就要爬起来进宫。
但跪了一夜,一起身便有些头晕目眩。稳了稳心神,段凝忽又想起自己这般模样去面圣,会不会被治个“君前失仪”之罪?但此时显然已经没有时间换衣服了,只得硬着头皮背着荆条进了宫。
这一日,段大将军一战成名他是大梁开国以来,打赤膊见皇帝的第一人。
从宫门走到御书房,距离并不近。一路之上,早起洒扫的宫女太监见了这一幕都吓了一跳,虽然不敢凑近了围观,但少不了在远处指指点点议论一番。若是寻常百姓这副模样进宫也就罢了,可这是段大将军啊,宫中不少人都是认识的,不禁纷纷猜测段大将军犯了什么事儿,居然要唱一出负荆请罪。
好在今日没有朝会,若是朝臣都在,那更是一场大杂耍了。
段凝越走越是羞恼,他想到这便是陛下等到早上才传见自己的目的人多啊,热闹啊,越是人多,自己所受的羞辱揪越大,陛下这是借宫女太监的议论再敲打自己一次啊。
明知道陛下已经松口了,自己还摆出这么一副的姿态,什么狗日的负荆请罪,不还是和陛下玩心眼吗?
段凝冷汗涔涔而下,恨不得左右开弓给自己几个嘴巴。
不长记性啊!
似乎走了整整一百年,段凝才看到御书房的台阶。
在早晨阳光的照射下,丹陛金砖格外闪耀。段凝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又感到一阵眩晕,不由自主地又跪了下去。
这回并没有跪很久,便有一位老太监轻手轻脚地走过来,俯下身道:“大将军,陛下传您呢。”
段凝忙站起身来,迈开小碎步进了御书房。看方才那老太监的态度,陛下此刻心情应该不错,自己顶多挨一顿训斥,此事就会揭过去了。段凝心下有些轻松。
朱温斜靠在暖榻上,见段凝进来,笑道:“几日不见,能耐见长啊,混进京城,居然没有被人发现。缉捕司和外廷监那些饭桶,是该好好整治一番了。”
段凝赶紧又跪下:“陛下,臣只是一时侥幸,请陛下千万开恩,若是臣再连累别人,那就万死莫辞了。”
朱温道:“你是在说朕迁怒于别人?你自己都一身的虱子了,还替别人挠痒痒,倒是挺讲义气呢。怪不得老二非要给你求情。说说吧,你许给他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