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天气,本就是说变就变。
李存勖来到湘琴馆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不知什么时候,一阵狂风卷来了漫天乌云,顷刻间便是一场沟满壕平的大雨。
约莫大半个时辰,云收雨住,一挂彩虹悬在天际。
李存勖透过半开的窗扇向外看去,道:“一场好雨啊,黄岳然若是在逃亡途中,这会儿怕是成了落汤鸡了。”
红袖梦呓般说道:“郎君,怎地又提及那个糟老头子···”
李存勖道:“这回是真心说他是糟老头子了吧?”
红袖翻了个身,伏在床边,道:“他是不是糟老头子,以后与奴家无关···”
李存勖忽地抽回手,笑道:“温柔乡是英雄冢,这话可一点不假。险些将正事忘了。从今日起,你就不要在抛头露面了,专心将你在天行苑中的所见所闻一一写下来,不要有遗漏。本公子这回能不能将天行苑连根拔起,可就看你了。”李存勖又道:“我还有事要办,就不陪你了。我会在外面留下些人手——你也别多想,你若没有二心,他们就是你的保镖;你若心口不一,他们就是监视你的狱卒。”
红袖神态迅速归于清明,有些拘谨地向李存勖点点头:“奴家晓得了。”
李存勖将衣服穿好,到梳妆镜前理了理头发,又扭头向红袖露齿一笑,便大步出了门。
红袖拥被而坐,神情复杂,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良久,她赤着脚跳下床,跑到窗边,向街上看去。立时有两个其貌不扬、看上去就像是偶然经过的路人向这边回望过来。红袖心里“咯噔”一下,知道那两人必定是方才那位神秘公子留下的“保镖”,顿时再也不敢生出别的想法,老老实实回到床上卧着。
李存勖下了楼,湘琴馆的掌事妈妈早已经在大厅恭候了。
这位公子哥儿来得蹊跷,看上去有些身价,进了楼里出挑的红袖姑娘的闺房。掌事妈妈怎么着也要会一会这位不寻常的客人。
李存勖却没给她机会,虽然离老远便看出了掌事妈妈的身份和站在楼梯口等自己的用意,但李存勖没有心思和她兜圈子。掌事妈妈刚喊出一声“这位郎君”,李存勖便目不斜视从掌事妈妈身边走了过去,简短地道:“这十日,红袖姑娘我包了,不要让闲杂人等骚扰她。”一边说,一边用两指夹出一张挺括的飞钱。
掌事妈妈双手接过来定睛一看,见是淮南信誉最好的歙州通汇江海柜坊出的飞钱,正当中一行清晰的篆字:足钱一万!说实话这并不算是格外醒目的价码,但这位公子哥儿说了,这只是包十日的费用。在湘琴馆日费千钱,算得上出手豪阔了。
再抬头看时,李存勖已经去得远了。